“谢谢。”
苏雪卿朝那青衣公子道,若不是他扶了自己一把恐怕自己就会滚了下去,难堪不说恐怕还会受伤。
那公子站起身,微微颔首,便又带着那英俊的褚色劲装侍从离开。
青空额上撞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见船稳当了忙上前去扶苏雪卿,苏雪卿掏出帕子替青空擦了擦血渍,又朝青山道:“等会儿便要救落水的人了,天这么冷你去抓点麻黄加桂枝煎水替那些人驱寒,青空去多准备点烧伤药还有棉被,最好能寻些干衣裳来,等会儿估计要用。”
“小姐……”青空有些担忧的望着苏雪卿。
苏雪卿朝她一笑,“无事,去吧。”
两人这才匆匆离开,苏雪卿整了整衣裳发饰,走出了船舱。
甲板上船工都在打捞落水的人,有一些获救了的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坐在甲板上,苏雪卿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身后青空与一干船娘婆子抱着被子走了出来,苏雪卿便让她们分发给了那些已经获救的人,青山也同着几个船工将几缸热腾腾的药汁抬了上来,苏雪卿让青黛主持着给那些获救的人一人喝一碗。
苏雪卿又让人去收拾船舱,还让那些获救的人能休息一下。
又将那些船工分成两批,一批负责打捞落水的人,一批负责照顾伤员。
在她的分配指导下,船上的人各司其职,救治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想了想,苏雪卿又临时让那钟姓船长专门给辟了两件房出来做医房,她寻了自己带来的一个男大夫进了一间房坐诊,专门给那些受伤的男子诊治,她自己在另一间替女子诊疗。
青空分发完衣裳被褥便领着几个看起来干净利落的船娘进了女子医房,苏雪卿替人诊治开方子,她们便替人擦药抓药。
主仆两分外默契,船上的救治也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虽然偶尔有哭泣声但是并未影响到打捞救治。
一直忙到船上点了烛火,医房里的人才渐渐少了起来,苏雪卿揉了揉发酸的脖梗和手臂,起身走到外边,甲板上已经只剩一些还在打捞的船工和那些亲人还没获救不肯去休息的人。
那满脸虬须的钟姓船长见苏雪卿走了出来,朝她抱了一拳。
“苏小姐,钟某人带那获救的一船人和后边为受波及的港口码头的人向您道谢。”
苏雪卿微微笑了笑,“钟船长也劳苦功高啊。”
钟船长哈哈一笑,“苏小姐谬赞。”
说罢又转身投入了打捞。
青黛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朝苏雪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姐,忙了这么久您还没用餐吧,婢子这就去准备。”
她刚一转身,便看见那穿褚色劲装的侍卫端着一个食盘走了出来,见到青黛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大姐,这是我们公子吩咐替苏小姐准备的,刚做好,请苏小姐用餐吧。”
说罢将食盘交给了青黛又朝苏雪卿点头致意了才离开。
苏雪卿望着那食盘上的牛肉和白米饭微微一笑,都是能快速恢复体力的,看来那青衣公子倒是个细心的。
苏雪卿回到自己的船舱已经是下半夜了,青空扶着苏雪卿坐下来,又打水替她梳洗了一番,苏雪卿望着她忙碌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不过是坐着看诊都有些吃不消,青空忙活了这么久却还能动作利索。
洗漱完,周嬷嬷才神色慎重的走了进来,今日她去了诊房几次,看见苏雪卿一直再忙碌她也没说什么,现在来估计是要教训自己了。
果然,周嬷嬷一进门便朝青空厉声道:“死丫头,小姐犯糊涂你就不知道劝着一点儿?今日还是佛祖保佑没出什么大事,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青空面上一紧,忙屈膝跪了下来却闷着头不说话。
苏雪卿躺在贵妃椅上让青黛替自己揉捏着发酸的身子,“周嬷嬷,不怪她,我这个小姐要做什么她一个丫鬟除了听命还能怎么着。”说罢又朝青空道:“你也忙活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周嬷嬷冷着脸瞅着青空,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去吧。”
青空这才老老实实起身离开,周嬷嬷看着苏雪卿面露疲倦知道她今日也忙碌了许久,便走上前扶着苏雪卿上了床。
“小姐睡床上去吧。”说罢又叹息了一声,“小姐要多为自己和夫人想想,今日要是出了事夫人可怎么活?”
累了一日又时时刻刻绷紧着神经,这会儿一放松苏雪卿便有些迷糊了,“无事……”
次日苏雪卿是在一阵敲锣打鼓中被吵醒的,青黛打水替苏雪卿梳洗,苏雪卿刚一走出船舱,那钟姓船长便领着一个穿朱袍官服的人走了上来。
“苏小姐,这是通州知州刘大人,他知道昨日苏小姐义举特地来探望小姐,顺便将船上救治的伤员接下船。”
苏雪卿微微一笑,“小女子不过是吩咐了一句,所以事情都是钟船长一手操劳,刘大人不必客气。”
那白面有须的刘大人点了点头,“那苏小姐好生休息,本官就先走了。”
苏雪卿垂首将那刘大人送出了船舱,“青空,取了我的帷帽来,咱们去外边看看。”
苏雪卿带着帷帽走上甲板,船又一次驶进了通州港,甲板上已经收拾干净了,金色的朝阳洒在甲板上,一片安宁祥和。
青山走上前来,“伤员和救上来的人都已经送下船,咱们午后便能出发。”
苏雪卿点了点头,“咱们这艘船有什么损失?”
“船身略受损,但是无大碍。”
“你去周嬷嬷那里支一千两银子吧,赔给钟船长。”
“是。”
苏雪卿在甲板上站了许久,才走进身后的船舱,在过道里边却看见一个穿粉衣的十六七岁女子拥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坐在地上,那女子一身下人装衣料去甚为精致。
苏雪卿在她们身边站了一会儿,那粉衣女子才抬起头。
“你们怎么不下船?”苏雪卿低声问道。
那粉衣女子忙将怀里的女孩儿唤醒,“颖姐儿,快些醒醒。”
那女孩儿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芳菲姨,是爹娘来了吗?”
那个叫芳菲的女子拉着她跪在了苏雪卿面前。“小姐,我认得您的声音,你便是昨日救咱们的那位医仙,求求您,再让人去打捞打捞,我们家老爷和夫人都还没上来呢。”
苏雪卿心中叹了一口气,就算是神仙在那冰冷刺骨的边也活不过一晚了吧,况且昨夜已经打捞了一夜,若是她们家老爷夫人还活着早就救上来了。
那小女孩醒过神,与芳菲一同跪在地上,仰着小脑袋望着苏雪卿。
“漂亮姐姐,颖儿也求求您了。”
苏雪卿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爹娘是谁?”
“我叫吴颖,八岁了,我爹爹是安庆知州,这一次进京是去给外祖父拜寿的。”
苏雪卿心中一松,幸好这孩子还有外祖,这样自己就只要将她们送到京城交给她外祖就好了,不然自己拿她们可没办法。
苏雪卿蹲了下来,掀开帷帘,“小颖儿,姐姐送你去外祖家可好?”
吴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苏雪卿,“可是爹爹跟娘还没来。”
那个叫芳菲的婢女不禁哭出了声,吴颖搂着她,“芳菲姨,你怎么哭了?”
“芳菲姨没事,只是颖姐儿长大了,芳菲姨高兴。”
芳菲擦干眼泪,朝苏雪卿磕了个头。
“小姐大恩大德芳菲永不敢忘。”说罢又让吴颖给苏雪卿磕头。
苏雪卿微微笑了笑,这样的话她前一世听太多了,秦落弦跟她说过,青黛也跟她说过,可惜……她们一个夺了自己的夫,一个杀了自己的儿。
苏雪卿忙拦住吴颖,“无事,你们跟着青空去吧,她会安顿好你们的,要什么也跟她说,今儿个午后就启程去京城,约莫明天下午会到,到时候便让人将你们送回去。”
“谢谢小姐。”
苏雪卿让青空领着她们两走了,苏雪卿独自上了楼。
她刚一走,那对青衣公子与褚衣侍从便进了船舱。
“这苏家小姐倒是个好人。”那褚衣侍从感叹道。
“好人,往往都不长命!”
青衣公子依旧带着帷帽,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冽如刀。
次日晌午便到了京城,苏雪卿望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浑身轻松,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了,这在船上飘荡了十多日人都要虚浮了。
苏雪卿刚走出甲板,临清上船的主仆两边前来告辞。
“苏小姐,多谢了。”那英俊的侍从朝苏雪卿抱了一拳。
“不用。”苏雪卿笑了笑。
“多谢,告辞。”
依旧是帷帽青衣,露出的下巴苍白精致,声音清冽。
说罢,那两人便下了船,苏雪卿望着那道卓然立于人群中的青色身影,在热闹的人海中周围的喧闹与他之间却似乎又道天然的屏障,他虽处于尘硝之中却似立于山水云海之间,尘世浮华与他半点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