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原本满目疮痍的郑郡此时变得生机盎然苏雪卿心中极为舒心,街上店铺有些已经开了门,倒塌的房屋正在重建,原本肆虐的稻瘟病现如今也已经控制住了,只剩下些病重的依旧在成本隔离,其他人都已经痊愈。
此时街上时不时有人走过,与苏雪卿相逢都会道一声,“苏神医好。”
苏雪卿微笑着点头,青空跟在苏雪卿身后,“小姐,下雪了。咱们还去城北吗?”
苏雪卿望了望天上扬扬洒洒的雪花,拒绝了青空递给自己的伞,“这雪也不大,不去城北了,咱们去白公子那里。”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灾民和瘟疫的事情,很多事情自己并没有深想,可是现在空闲了下来却发现很多事都经不起深究。
自己对萧千然确实有感情,可是总觉得自己与他之间还有太多的事情,而白寻,自己一见到他便能够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就像是多年的老友,此时自己烦闷倒不如去找他聊聊天。
白寻此时住在一间石屋子里边,苏雪卿上前叩门。
“来了!”里边传来白寻的侍从平儿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平探出头来,瞧见是苏雪卿不由的沉了沉脸,“少爷病了,摄政王妃找他有什么事?”林平脸上的不欢迎表现得很明显,将摄政王妃四个字咬得极重。
苏雪卿不太明白这林平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只是想来也是与从前自己的言行有关,现在自己既然都已经忘了过去也不必在意林平对自己的态度。
“若是没事小的就关门了!”林平冷着脸打算合上大门。
苏雪卿忙伸手止住了林平,和煦的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却见白寻从房内走出来,从来都是春风和煦的脸色此时有些冰冷。
“林平。”白寻语气平和,听在人耳中却有几分疏离。
林平梗着脖子道:“小的在。”
“你若是不想留在我身边今日便收拾包袱离开,你的卖身契我十年前已经烧了,你在我身边伺候十几年我剩下的那百余两银子便算是我给你的报酬,还有这个。”白寻你伸手将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双鱼玉佩取下,“这个算是全了咱们十几年的主仆情谊。你走吧。”
林平脸色一白,奔上前,直挺挺的跪在了白寻脚边,这几日下雨,院子里满是泥泞,“少爷。”声音里竟带了些许颤音。
白寻却不再搭理他,自径上前弯腰细心的将那白玉佩系在了林平腰间,而后拂去林平肩上的白雪,“你起来,我已经不是你的少爷了。”
说罢白寻才朝苏雪卿微笑道:“苏小姐,请进。”
苏雪卿瞥了跪在院子里的林平一眼,欲言又止,白寻知道苏雪卿想说什么,只得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要为他求情。”
“林平服侍你尽心尽力。”苏雪卿顺着白寻的话头打算说下去。
白寻却抬手止住了苏雪卿的话,“他若是想留下自然会想办法叫我留下他,若是不想留下不能强求。”说罢便伸手将苏雪卿迎进房门。
苏雪卿有些歉疚的望了林平一眼,叹息了一声跟着白寻走进房门。
待苏雪卿走进去,白寻这才转身进了门,却并没有关门,而是屋里的火盆朝苏雪卿挪了挪,又亲手给苏雪卿倒了一杯热茶。而后又取了崭新的帕子递给苏雪卿指了指她的肩头道:“外边下雪了,怎么不打伞?”
苏雪卿笑着接过将肩头的雪拂去,“这雪花晶莹可爱,在外边还好,这进了屋子倒是不曾想会湿了肩头。”
白寻此时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做了下来,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两日病了,屋里也比较热乎。”他这几日为了药材和棉衣棉被的事情奔波,风寒伤肺,脸上也透着一股病容。
“不知道苏小姐有什么事?”
苏雪卿接过他倒的茶抿了一口,“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心中烦闷随便走一走。”
白寻压低着声音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粉红。
“是因为失忆的事情吧。”
苏雪卿一愣,随即微笑点头,坦言道:“是。总觉得以前很多事情其实与现在的自己无关,可是却有放不下。”
白寻点点头,“那你是想想起那些事情还是不想想起?”
苏雪卿突然浮现萧千然在小亭子与自己说话时的神情,沉重而悲伤,似乎笃定自己若是想起从前便会埋怨他不会原谅他。
想来那些事情不算什么好的事情吧,苏雪卿摇了摇头,“我不想想起。”
“那你为何还烦忧?”白寻笑意温然,“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既然你已经打算抛却那便是别人的事情,你不必烦忧。”
“可是那些事情却还与我有关啊。”
“不然。”白寻又咳嗽了几声,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似乎咳嗽很是费力。
“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那些事情与你无关了。”白寻微笑,“你现在只需要跟着你心里的感觉走就行了,不必叫从前的身份和事情扰乱了你的心情。”
“这样很不负责。”苏雪卿叹息了一声。
“你自己的人生需要对谁负责?”白寻反问。
“这……”苏雪卿一顿。
“你不必想太多,从前的事都是过往,不必你来负责。”白寻一双眼睛望着苏雪卿目光却深远悠长,“就像我们之间,从前的事情你忘了,我自然也已经忘了,我们现在是朋友。”
白寻说完又压抑不住的咳嗽。整个人都跟着颤抖着。
苏雪卿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好吗?”
白寻微笑着点头,“我很好。”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你,但是我们这些记得的人都已经放开,你更不要执着于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白寻眼波晶莹。
听着白寻温和如水的声音低声劝说,苏雪卿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郁结的一股气缓缓散去,是啊,既然都已经忘却前尘往事何必执着。
“白寻,谢谢你。”苏雪卿莞尔一笑,浅声道谢。
白寻微笑,眸淡如水。“不用谢。叫我墨玉吧。”
“嗯,好啊。墨玉。”苏雪卿朝白寻欢快的眨了眨眼睛。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白寻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倦色苏雪卿才恍然发现自己今日竟这般多话,忙起身道:“墨玉,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没事,病了许久这会儿倒是精神了些。”白寻依旧笑得春风细雨般。
苏雪卿起身替他理了理盖在身上的毯子,而后朝外边望了一眼,“外边的雪越来越大,林平还在跪着呢。”
白寻沉默了会儿,“林平,你进来。”
不一会儿苏雪卿便瞧见青空缠着林平走了进来,林平整个身子已经湿透一张脸泛着青色。进来后也不问什么直接跪在了白寻身旁。
颤抖着唇道:“少爷。”
白寻许久未应,林平一张脸便更显青黑,苏雪卿知道这会儿自己在这里只怕碍事于是只得请辞道:“墨玉,我这就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白寻点头,准备起身相送。苏雪卿忙压住他的肩头,“别送了。”说罢略笑了笑便领着青空离去。
苏雪卿走后,林平眼泪便泛起了水光,却梗着脖子咬着唇不再说话。
白寻咳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你说,你错在哪?”
“对客人不尊。”
白寻叹息了一声,“你是因为我对雪卿心有怨恨。”
林平咬牙。
“可是你可曾想过,时至今日她并没有半分对不起我,甚至是她一直在帮我?”白寻声音浅淡,“第一次相见是她从鬼门关把我救了回来,后来我对她心生情愫而她对我却是一直坦荡啊。”
“她曾经拒我于千里何尝不是一种慈悲?好叫我看清楚不要越陷越深,这些年她从未主动招惹过我,一直劝慰我,君子之交,是我心中有所求,求之不得却不是她的错啊。”
白寻眸色清浅,朝林平问道,“你说这么多年,她可曾有过半分错?”
林平依旧沉默。
“滴水之恩当涌源相报,何况救命之恩。”白寻起身将林平扶起来“你甚至将我这次病都责怪在她身上。你为何不想想,就算没有她在这郑郡难道我就不来了?我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在,遇到她是恩赐,至于这病还是她一手在为我调理。”
“平儿,雪卿于我只有恩德你心生怨恨不过是因为觉得她没有我的欲望。”
“少爷,你为了她付出这么多……”
“你还是不懂。”白寻摇头,“我并没有为她付出。我以前做的是为了自己心安,现在也是一样,她不需要我的付出。”
“我是不懂少爷的心思,可是苏小姐未免也太过冷清了,少爷您这般人物却还入不了她的眼睛。”
“所以你不平。”白寻叹息。“罢了,你若是不愿离开便不要离开,只是以后不可再对雪卿有半点埋怨,你看着她救了这满陈的百姓也当知道她值得你的尊重。”
“是。”林平闷声道。
苏雪卿领着青空回了自己的房子,转身便吩咐青空取了药给林平送去,“这般冷的天,他在雪地里跪了这么久,放着会受寒,膝盖只怕也受不住,你送些艾条去给他艾灸。”
“是。”
“还有我给墨玉准备的药你也一并送去,煎好再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