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好疼！”
程子墨摇晃着昏沉的脑袋艰难的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全身虚弱无力，好像一根漂浮在巨浪中的羽毛，飘摆不定又随时都可能沉沦
“这是哪里？”艰难的张开了眼睛，四周白蒙蒙的一片，杂草包裹着他破烂的衣衫，上面满是斑驳的血迹。
天已经大黑，他勉强坐起无力的靠在了尖锐的石头上，天空布满星辰，秋风扫过他的脸颊，四周岩石林立，头顶上树枝横生，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流入口中，倒让他干涸的嘴唇得到一丝滋养。
“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死后的世界？”他的脑海一片迷茫，半空中飘来了一丝灰烟，吸入肺中十分难受。耳边隐隐传出了哭啼的声音，听不真切，好像很远。
程子墨抬起头环顾四周，却在头顶处瞧见了一处火光，猛地，求生的欲望涌上心头，忍着剧痛，艰难的爬起了身，缓慢的动作牵动着他的每一根毛发，痛如骨髓。但是，他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当火光越发的明亮的时候，他已经爬了十几米的距离，耳边的哭啼声也清晰了许多。
“小三子，呜呜，你死的好惨啊，小三子，小德子给你烧了些纸钱，记得在那边让自己能吃得饱穿的暖吧，呜呜。”哭声凄惨，听声音似乎不是很大。
“小三子是谁？”程子墨听得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又想不起半点，他想呼叫，但是肺部实在灼热的难受，耳边那声音越来越低沉：“再见了，以后每个月小德子都会给你烧钱的，记得来拿啊。”声音悉悉索索，似乎那人就要离开。
下个月再来？估计再来的时候，老子已经是一对白骨了吧。
程子墨心中焦急，他不想放过这唯一的求生之道，急中生智，他一把抓住了身子下的一块石头，用力朝着头顶丢去。
“啪。”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十分清晰，头顶的声音似乎一阵惊慌：“啊！？谁！小三子，是，是你吗？”那声音顿时进了许多。
“啪”又是一记飞石。
“啊！你，你别吓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的人是钱掌柜的，我，我是你的朋友啊！你，你别找我啊！”那声音开始颤抖了。
程子墨心中苦笑，同时又有些生气，用尽力气才沙哑的喷出几个字：“冤枉个屁！”说话牵动了伤口，痛的他呲牙咧嘴。
“额？”那声音惊讶，紧接着，一处断崖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张模糊的小脸露了出来，程子墨看得竟也真切，那是一个孩子，年级似乎也就是十一二上下。
“啊！小，小三子！你没死！”孩子欢呼雀跃，灵巧的从山上攀爬而下，一把将程子墨抱在怀里上下打量，程子墨看得分明，这孩子的脸上满是泪水。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少年，但是，心中却有种多年相交的感觉。
那少年开心欢呼了起来，然后寻到一些藤蔓爬下山涧，将程子墨像个粽子一样捆好，艰难的拖出了谷底。
“还好了，小三子没死，小三子没死！”少年边哭边笑。
“这个孩子是谁？哦，他说他叫小德子。他怎么管我叫小三子？我不是程子墨吗？好像是又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子墨疑惑的自语着。
正当程子墨心中乱想的时候，他被小德子背了起来，此时他发现这个少年一身青灰长袍，头上系着发揪，乍一看好像是古装戏里的人物。别看这少年年纪不大，但是力气不小，竟能背动自己，心中唏嘘不已，感觉好像做梦一般。
“啥玩意？硬梆梆的，好像跟棍子！”小德子似乎摸到了什么硬物，低头看去，只见程子墨的要上挂着一根银色的棒子，用手拨弄了一下，正好牵动了程子墨的伤口。
“额，好疼。”程子墨低头看去，顿时大惊：“这，这不是推进器的操纵杆吗？！”他顿时更加凌乱了。
胡思乱想中，程子墨被逮到了一处简陋的茅草屋中，带着全身的伤痛与疲惫，程子墨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世界，经商，相爱，杀人，最后被放置在一个巨大的钢铁房间里，结果一场巨大的爆炸将他惊醒。
“啊！你醒啦！”小德子的声音在程子墨的耳边响起。小德子端来了一盆清凉的水，扶起程子墨后用一块不怎么干净的布替他擦脸。
程子墨似乎还在回味之前的南柯一梦，随意的道了一声谢谢，突然，他的眼睛瞪的老大，通过盆中水的倒影，他看到了一张不属于他的脸，。
程子墨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少年，看轮廓一眼便认出正是这个孩子救下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提不起半点感谢的念头。
程子墨傻愣愣的看着小德子，小德子渐渐的发现了程子墨的不对，用手试探的按了按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鼓弄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子墨在喝下了小德子喂给他的稀粥后力气回复了很多，在小德子口中听到的都是对他竟然的回复的惊讶。同时，他也得知自己这一昏就是3天3夜。
有了力气，程子墨便跟小德子攀谈了起来，从小德子口中得知他们从小就是聊府的家奴，每天只是做些放牧扫院得事情，虽然辛苦些起码能换来一处茅草小窝跟三顿饭。
当程子墨提到自己是怎么落入山底的时候，小德子报以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好半天才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叹口气，眼中泛起了泪花。
原来，三天前的傍晚，他们在后山放牧回来，路过后山的陵园水池遇见钱掌柜的儿子趴在一处岩石处偷看聊小姐沐浴。因为平日里聊小姐对他们很好，总是赏些吃食给这些下人，他们决定赶走钱管家的大儿子保护聊小姐的清誉。
说到这里，程子墨突然脑海中一阵刺痛，一些模糊的记忆灌注进来，顺口说道：“那狗崽子发现东窗事发，便倒打一耙污蔑是咱们偷窥，他却变成了保护小姐清誉的好人，带人给咱们一顿暴打，然后就丢进山涧了。”
小德子点了点头，萎靡得坐在一边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道：“我命大，坠落时挂在了半山腰的树枝上，好歹爬了出来。然后我找了你好久不见你得影子，当时还以为你死了。”他一把抓住程子墨得袖子大声喊道：“咱们是冤枉的，对不对？根本就是钱掌柜贼喊抓贼，咱们根本就没有偷看小姐洗澡，对不对？”声音哽咽哭了出来。
“哦，是啊，我们是被冤枉的。”程子墨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这些事的‘记忆’，似乎很不真实，但却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程子墨还在消化突如其来的记忆，耳边小德子的声音更加沮丧：“要不咱们走吧，钱掌柜知道你还活着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说着抹起了眼泪。
程子墨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在的状况，冷声道：“走？能去哪里？咱们就这么任人摆布，然后夹着尾巴逃跑吗？”一股恨意猛地涌上心头，狠狠的攥着拳头：“再说，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侧眼看着小德子。他感觉似乎自己曾体验过被陷害的感觉，那种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得刺，他不愿意接受既定的现实，他要反抗，他要让迫害自己的人都受到惩罚。
程子墨的目光吓坏了小德子，他感觉不认识这个从小伴他长大得伙伴了，一把抓着程子墨身上破洞百出的被子小脸撒白：“小三子，你咋啦？别吓唬我。”
许久，程子墨双眼微红，看着茅草屋破败的窗户，声音中透出了一种来自遥远的沧桑：“我从不负人，奈何世人负我，索性就做个恶人吧。”伸出双手在眼前晃动，难以察觉的绿光忽隐忽现。
聊家地处北方的一座小城最北边，此地名为‘断崖岭’因为背靠连绵山岭而得。同时，这座城又有一个非官方的名字，‘北方城港’，因为丛山峻岭之中多产宝药跟野兽，许多进山的猎户带着药师总能从中收获些不错的物资，不论是名贵的药材还是珍惜的野兽，都是商人们热衷的货物，所以，此城人声鼎沸。
此时正值入冬的前夕，更有各地的商贩聚集在此，为的就是在大雪封山之前能进最后一批货物，而聊家正是其中药商最具实力的一方。
程子墨询问了小德子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慢慢的他接受了这个跟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小伙伴，尽管这种‘事实’跟梦境中的经历相比是那么的虚幻。
第二天程子墨跟着小德子便来到了北方城的城门前，这里人声鼎沸。原来很多零散的商人不愿意通过城里的大商家间接进货，便堵在城门口，每逢有进山的猎户路过便上前询问有什么好东西，愿意以同等的价格买进。
这种交易看似没有区别，但是别忘了，在城内进货还有一项花费那就是税收，每次进货超过一定的数量，光是城中税便占去了小半，散户商贩大都本小，吃些苦头风餐露宿为的是能有更好的利益。
当然，真正的宝贝他们是掏不到的，因为只有城中有实力的府邸才有实力组建更强大的探山队伍，就像聊府上就养着十数名‘武士’，只有他们才能够探寻连绵山脉的更深处。
当然，这些人只会把这些宝药谨献给本家，绝不可能私卖，一经发现绝对是杀头的下场。
程子墨进城前还担心自己二人的行踪会不会被聊家的人发现，这一点小德子到是跟放心，按着他的话说：“你忘记咱们府上有多少下人了吗？家丁500园丁300杂役1000，光是咱们这样年级小的童儿就不止800上下，你认为他们能记得谁?”
程子墨苦笑了一下，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好像自己本就是生活在人群中的一个无名小卒，即便堕入江河也溅不起一丝涟漪。
好容易挤进了城门，一片繁华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宽敞的石路仿佛河床，人潮涌动好似激流，各色商铺酒馆林立在两旁，耳中分不清的吆喝叫卖讨价还价，不时的有鞭炮声震彻城池，小德子说那是哪家商铺出了名贵的宝药，即是庆贺也是为了宣传。
城门在南，聊家在大北边，所以他们必须穿过层层的人流才能到达，二人一边前行程子墨一边给小德子说自己的计划，听得小德子长大了嘴巴打量起了这个自己儿时的伙伴，好像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终于，走了大半天的功夫，二人终于来到了廖府的门前，偌大的府门矗立在二人的眼前，斗大‘廖府’儿子悬挂在丈八门栏之上格外醒目。
府门紧闭，而在旁边一处旁门则大开着，总有各种衣着光鲜的人物进进出出。
小德子拉着程子墨拐弯走进一处偏僻的弄堂走廊，指着廖府道：“诺！到了，现在正午时分，求宝药的人多，咱们还是躲一躲吧。”
程子墨点头同意，扒着墙角的石砖抬眼看向偌大的廖府，那中气派的感觉给他的心中也带起了些许的震撼。心道：“难怪人家打死个把家仆不叫事，看架势真的跟政府大楼一般。”想到这里自己也是一愣，“政府大楼？什么玩意，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记忆？”挠着头心中疑惑。
在程子墨的脑海里似乎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那个本属于他的世界却更加黑暗。
二人在同堂的走廊间来回游荡，倒不是闲的慌，因为他们饿啊！从早到现在他们还滴米未尽，肚子早就打起了股。几经商量程子墨只能同意小德子的主意，用涂抹脸，然后在拐弯处跪地乞讨。
程子墨心中本是十分反感的，因为他意识中似乎记得自己曾发誓绝对不会乞讨求生，但是那个记忆十分模糊，而自己实在是饿的够呛，只能从了身边的伙伴。中午本来是人潮最密集的时候，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睁眼看过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更不会有人撒下一个大钱或是半个吃食，这让程子墨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小德子到是坦然许多，一边求着路人赏些吃食一边安慰程子墨：“没事的，相信总有好心人可怜咱们，要是有一个馒头也先紧着你吃。”他的话质朴而真诚，折让程子墨十分感动，同时对聊府的恨意更增加了三分。
看着一个冰冷的面孔从面前经过，程子墨不禁问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救济咱们呢？”毕竟他们跪的时间不短了。
小德子苦笑的摇了摇头：“你以为像咱们这样的在这里有多少？”一言惊醒梦中人，程子墨这才发现，原来在人潮之中有更多人跟他们一样都是乞讨者，他们或老或幼，或病或残，或男或女，相同的是他们全都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头贴着地双手平拖向上，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全都被人无视。
程子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不起出处但是十分应景。握紧了拳头重重的锤在地上，狠狠地道：“这个世道，原来也逃不过世态炎凉。”
突然，人潮中泛起了一阵波澜，程子墨发现远处的乞讨者一个接着一个的抬起了头，他们全都看向一处地方，那里正式聊府的大门。
程子墨也寻望过去，只见紧闭的府门随着‘咯吱’声缓缓打开，紧接着一团团锦绣彩带飞出，耳边小德子的声音兴奋的高叫着：“啊！太好了！咱们的饭有着落了！”声音未落，程子墨感觉自己的手被小德子一把抓住，还没等他弄明白状况的时候，便被夹带着普本向廖府大门。
一同冲向府门的还有众多乞讨者，但是在数百家丁的约束下全都聚集在了一团，免得影响行人的来往。
程子墨跟小德子年小力弱，被挤在了最后，小德子跳着脚的着急却也没有一点办法。程子墨到是镇定许多，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果然，如他所想，大门内8名大汉抬着一摞半人高的蒸笼走出，一张偌大的红布盖在上面却挡不住阵阵馒头的香气。
紧接着，门内走出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她衣着朴实却很干净，手捧一卷红布毯子一边走一边铺在地上，身后跟着6个较小的女丫鬟，一个个身着粉衫手垮花篮，一边跟着老妇走一边从花篮中去出五彩花瓣撒向半空。
当她们在府门前两仗的地方站定的时候，府门内一阵清香飘出，一名身穿紫衣的曼妙女子在两个红衣丫鬟的引领下缓缓走出。那女子面带紫纱看不见样貌，但是看身形就能分辨年龄不大，露出的玉腕白皙，手指如同阳春白雪，脚下挂着七彩的环佩，使得她每一步都能带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十分悦耳。
程子墨立刻意识到，这女子应该就是聊府家的小姐了，同时，也是让他‘死’了一次的罪魁祸首。
不等他因为受迫害而愤怒，门口的老妇人道：“今日小姐斋膳，发放吃食的规矩你们都还记得把。”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十分厚重，即便场外的乞讨者人声嘈杂也能让人听得真切。
老妇人看向聊家小姐，见对方点头便嘱咐家丁开始发放馒头。
只见偌大红布掀开后，如山一般的馒头冒着热气展露在人们的面前，那一个个馒头的样子都做的好像仙桃一般，尖端还挂着一抹红色，小德子一边留着口水一边指着馒头喜道：“看！那是咱们的最爱啊，红糖馒头，啊！别挤我，谁啊！”乞讨者好像风了一般冲向馒头山，片刻就把程子墨二人挤倒在地，不时的有人从他们身上踩过，疼的小德子吱哇乱叫。
乞讨者人数太多，而且一个个都似山中饿狼扑向馒头，众家丁组成人墙将乞讨者拦在外面，然后6个丫鬟则将馒头一个个丢向人群。
这时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些身体强壮些的男乞讨者能冲到前面，他们嘴里塞两个，怀里塞五个，手里依旧不停的抓握着半空的馒头。而那些向程子墨这样的病残老幼则被排挤在后，眼看馒头山矮了一半还一个都没有拿到，有个人直接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门前聊家小姐微微叹了口气，老妇人听得真切，回身一个万福道：“小姐莫急，老奴办了他们就是。”
聊家小姐点头，轻声道：“嗯。”便不再言语。
老妇人点头，猛地回身双脚一点地面，看似老态龙钟竟然如大雁翔空一般从家丁的头顶跳过，落入乞讨者的人群中。只见她双手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能抓住一个已经得到馒头的乞讨者然后如同扔小鸡一般丢出人群。而那些被丢出的人每个都没有受伤，爬起来后各自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丢他们的是何等人物。
廖府中家丁护院无数但都是普通人，顶多强壮些罢了，但是内府的守护者绝不在此列，他们都有另一个称呼‘武师’，特别是眼前的这位老妇人，他们很多人都记得去年年初，一个登徒子带着几十号壮汉在不知道此女是聊家小姐的情况下准备调戏，结果正是被这个老妇人以一人之力打的人仰马翻，过后有人想要报复，便高价聘请了十名本城有名武馆的师傅前来讨要说法，不等老爷出面，又是这个老妇人出手一人打翻了十名武师，而且挨着个的踢馆，从此城中再也没有人敢打聊府家小姐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