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甫死牢的一间囚室中,一名满身污垢的女子在墙角的草席中蜷缩着,因为身上疼痛得轻轻颤抖着。
由于死囚犯行刑时忌讳身上有伤口,所以狱卒们打的时候手法也很有技巧。有这种说法,要是将人打的表面上皮肤看着还很完好,可是皮下的肉却早就已经烂了,此时若是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划开一个口子,里面的血肉一定会顺着口子流出来。只有这样才算是这打人的功夫到了位了,小有所成了。
哗啦啦啦,囚室的门被打开了,几个专门负责梳洗的老妈子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咚……”盆被坐在了地上,做惯了梳洗这等事,三个人也算手脚麻利,将她从草席上拖下来,惊走了几只藏在她身下的虫豸。然后就动手剥光了她的衣物,她本就发着烧,冷的很,这么一折腾,本就单薄的衣服也被除了去,她难受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们又拿着布条沾着水给她擦洗身子,那水是冰凉的,布条很是粗糙,每在她的身上擦洗一下,皮肤上被打过的地方都会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还有一阵阵刺骨的凉意。都会刺激到她让她从近乎昏厥的状况下清醒过来。
清洗完毕,阮清涟被换上了宽大的灰色囚衣。那三人端着水盆出了囚室,门口的狱卒却并没有离开,狞笑着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阮清涟“啧啧啧,上品,要开荤了!”然后大喊一声:“弟兄,时辰已至,验明正身!”这时候,又有三五个狱卒进来了,拿了一条毯子铺在草席上,她被扔在了毯子上。
一个狱卒对为首的那个人说:“大兄,这小娘子倒是颇有几分姿色,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瞧去这身量也算是百里挑一了,关键是这气质,亦是不凡呐,能得尝这般女子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哈哈!”说罢猥琐的舔了舔嘴唇,干笑了几声。
旁边另一个小个子的接话道:“这是自然,小娘子可是阮大将军千金,怎是我等般的凡夫俗子所能得见?”
说着还看了看阮清涟那纤纤玉足“且说我家那糙妇,粗手大脚的,真是不可比啊!啧啧啧。”
这时候为首的那个人也开口了:“再怎么富贵如今不也是阶下之囚?阮大将军府再风光如今不也是满门抄斩。怪只怪这小娘子贪生怕死,早些自缢又何苦到今日这般田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落到我等手里?”
说罢转头对阮清涟说:“你也别怪我等,希望你下辈子没有个当叛贼的爹!”
一个年纪较小的狱卒犹豫的说:“大兄,这样,不太好吧?”
为首的狱卒斜了他一眼:“竖子,这是阮家女儿。”他的意思很明白,阮家全门已灭,就剩下这个阮清涟了,后天就斩首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平常的凡家女子自然是不同,不容错过。
“满门抄斩都没能让阮重显这厮现身,怕是已经坐拥半壁江山另觅佳人温香软玉沉醉榻中了,还有何人在乎这小娘子的死活?”
旁边有人赶快附和:“就是,再说历来凡是女人进了咱们这,哪有不经弟兄们手的,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小子,你还欠历练啊!”
那年轻的狱卒板着脸不吭声。
一壮实狱卒拍了他一掌,年轻狱卒一个趔趄“竖子!大兄食肉,我等喝汤,有何不妥。”
为首的狱卒转过身去说道:“莫要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坏了我等的兴致,便让他在一旁候着去,我等给他开开眼。”
清涟眼角快要滴出血来,却早已流不出一滴眼泪,不!不要!不要这样!
那为首的狱卒褪去了上衣随手一扔,旁边一个满脸堆笑的人赶紧接过去,“行了,我等也别废话了,赶紧办正事。哈哈哈哈!”说罢,几个人一起上前狠狠地按住了正在奋力挣扎的阮清涟,粗暴的扯住她的双手用麻绳紧紧的绑缚在身后,又拿黑布条遮了她的眼,塞住了口不让她叫喊。
“啪!”为首的狱卒骑在阮清涟的身上,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本就是虚弱至极的阮清涟七晕八素,仿佛灵魂离体。
“啊!”突然,那个年轻的狱卒在一边鬼叫了一声。
为首的狱卒吓的突然一紧:“妈的,骇老子一跳,你个小崽子鬼叫个甚!”
那个年轻的狱卒一脸恐怖的看向上边那小小的窗口,缓缓地抬起手,指着那里,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其他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外面漆黑的夜色中,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那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愤怒,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要将他们吞噬。
阮清涟本就被打的奄奄一息,又被这几个狱卒翻动挣扎了一番,意识便也就慢慢的涣散了去。恍惚中,昏暗的地牢变得影影绰绰,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皋甫城外,一群禁卫军押解这囚车在途中修整,阮清涟幽幽的醒转过来,低头看见怀里迷迷糊糊的男孩。太阳毒辣辣的,囚车四周避无可避,阮清涟只好背朝着太阳,依靠在囚车的木桩上,用身体的阴影给弟弟撑起一片小小的阴影。
阮清涟从一旁摸过来一只用瓦片盖住的碗,碗里还有一碗底的水。关切的问:“皓儿,喝水吗?”
阮明皓睁开眼睛向上看着她,又看了看碗里的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皓儿不渴,阿姊喝。”
阮清涟把阮明皓从自己的身上扶起来,将碗递到他的嘴边:“阿姊喝过了,皓儿喝吧。”
阮明皓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阮清涟点头笑着说:“阿姊喝过了,阿姊不渴。”
阮明皓扶起那只碗小心翼翼的喝下去,渐渐转过身去,缩成一团。阮清涟过了一会才发现他不对,过去将他翻过来。
阮明皓用袖口擦着鼻子,袖口上、脸上都是血污,笑着叫她阿姊。那画面惊悚而又心碎。
“皓儿!你怎么了!”
“阿姊又骗我,阿姊没喝。”
阮清涟的眼前的景象仿佛变得越发刺眼了,泪水液流不出一滴来,她干哑着嗓子,话却好像卡在了喉咙口,噎得人要背过气去。“皓儿……”
“阿姊以后也不要喝了呢。”
“皓儿!”阮清涟使劲睁大眼睛,眼前的弟弟却好像越来越模糊不清,越来越暗,只能清晰的听到弟弟的声音:“阿姊不哭,皓儿不怕!”
听到一旁树荫下休息的禁卫军们大喊着快,听见越来越近的,慌乱的脚步声……
草席上的双眼紧闭的阮清涟微微动了动,微弱的声音哽咽着:“皓儿……”
“谁!何人在此装神弄鬼!”为首的狱卒站起来拿着刀追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追了出去。一个人慌慌张张的把牢房的门重新锁上,锁链敲击在铁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阮清涟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破旧酸臭的草席上,一动不动,仿佛已没有了生机。
“站住!你是何人?”巡守的卫兵远远地对着那人影问道。那人影顿了顿,紧紧的握住拳头,然后抬起脚向外跑去。
“站住!莫跑!”“站住!”一队人拔剑赶紧追了过去,那人影听见居然真的听了下了,卫兵也是一愣,没想到让他站住,他就真的站住了。下一秒那人影又继续动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几名狱卒衣衫不整的追了出来,正巧遇见巡守打牢的卫兵。
“尔等且慢,为何会到这里来?可是打那死牢中丢了人?”
几名狱卒纷纷摇头:“并无,并无,并无!”
为首的卫兵吩咐其它卫兵说道:“回去调两什人来去牢里守着,刚刚出现了不明身份之人,为防止还有阮家余孽,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翌日,午时,草市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茗舞和琉殊二人也在这里四处张望着,焦急地等待着。咣!远处传来一声锣响,“来了来了!”行人纷纷向道的两边退去,远远的看见有三五十个官兵列成一队,向这边走过来,后边跟着一辆囚车。为首的人拿着一面铜锣,走一段距离便敲一下锣,然后大喊:“叛臣阮重显之女阮清涟,拒不受刑私自外逃,将于明日斩首,特予示众!”
队伍慢慢行进着,茗舞突然戳了戳旁边的琉殊,指着远处的囚车说:“哥,你看,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那囚车内怎么好像没有人啊?”琉疏定睛一看,还真没有,通常情况下,死囚游街示众,都是让死囚站在木笼中,双手绑在笼车上边,头也是伸出来在上面的,远远的就能看见。不过这次,那囚车上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茗舞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阵发慌,赶紧问旁边的琉疏:“哥,怎么回事?”琉疏脸色也变得非常古怪。
不一会囚车咕噜咕噜的开了过来,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茗舞却很清楚的看见了车上的状况。囚车的囚笼里,瘫倒着一名女子,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灰色阔大的囚衣。那女子仿佛早已没了气息,她披散着的头发盖在脸上,看不到是否还睁着眼睛。只露着两只脚,却早已不是纤纤玉足,指甲里沾满了泥泞血渍,红肿而又青紫。
茗舞捂住了嘴巴,心中一阵起伏,她知道,那就是阮清涟。她附在了阮清涟的身体上足足有四天,和她一同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故,阮清涟就像是另一个她自己,和她一同承担了整个家族的重任,带着年幼的弟弟逃亡,一起被捕又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被人活活的毒死……
阮清涟真的是承受了太多,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茗舞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拳头。
琉殊伸手握住茗舞的拳头,轻轻的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凑到她的耳边说:“茗舞,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救出她来,都有谁把她害成这般模样,这账我们迟早都一笔一笔的算的。”
琉殊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给人一种信任感。茗舞点了一下头:“嗯,我定要把这仇报回来!”说罢她狠狠的挤回了自己眼中的眼泪,快速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待囚车走近了,她对琉殊点了点头,两人决定开始行动,劫走阮清涟。刚要行动,琉殊突然伸手拦住了茗舞:“等一下,有些不对劲!”紧接着二人走向不易引人注意的墙角,一转身,他们迎上了一双血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