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听见说话声,纷纷转头来看,一见果然是此人,霎时便走了一大半,剩余没走的,或对他怒目而视,或一脸鄙夷。朱尔旦心道,这人是个恶霸。
只听这胖子呸一声,对人群中一名苦力打扮的汉子说道:“陈棒头,老子又没偷你妹子,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这名叫做陈棒头的苦力,原本就和这胖子有些恩怨,闻言怒极,手握拳头便要上前和他厮打,旁边的人慌忙紧紧拉住,悄声说道:“陈哥,咱惹不起,咱们走。”
陈棒头一边挣扎,一边骂道:“贾老二,你就是杜家的一个奴才!一条狗!别人怕你,老子不怕你!”
“陈哥!陈哥!”围观之人怕惹出事端,纷纷出言劝慰,又上去两人把陈棒头架起走了。贾老二站在原地却是无人敢动,不禁洋洋得意,摇头晃脑的道:“奴才?奴才也要看是哪家的奴才!你想当杜家的奴才,你配么?我呸!”
朱尔旦眉头暗皱,问道:“这位朋友有事么?”
贾老二白眼一翻,骂道:“什么这位朋友?要叫贾爷!贾大爷!一点眼力劲儿没有!”
朱尔旦自是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说道:“好,这位贾爷,可有什么事儿?”
贾老二问道:“你这是新开的医馆不是?杜老爷家有病人,你快去叫上大夫,跟我瞧瞧去。”贾老二见朱尔旦年纪轻轻,又身着一身粗布短打,倒以为他是帮忙的伙计。
朱尔旦道:“不知杜府上是那位抱恙?可有些什么症状?”
贾老二道:“刮噪什么?我犯得着给你说么?快去叫大夫。”
朱尔旦道:“不才正是大夫。”
贾老二奇道:“就凭你?毛都没长齐还敢称大夫?”
朱尔旦淡淡的道:“闻道不分先后,既然阁下信不过,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向门内走去。
“慢着!”贾老二微微犹豫了一下,又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这满丹阳城也找不出没去过的大夫了,你还是跟我走吧!不过先说好,治不好可不给钱!”
朱尔旦本待不去,听见贾老二这样说,反倒勾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偏生要去看看这杜府之人,究竟得了什么世间难得一见的疑难杂症。
杜府主人乃是丹阳城太守杜子期,与城守将军岳云峰分工合作,一个管军务,一个管百姓,因此在丹阳城中权势极大,乃是岳云峰之下的二号人物。
杜子期老来得子,取名杜平,乃取平安祥和之意。杜平年方十八,长得是一表人才,虽出身官宦人家,却无跋扈之气,为人谦良恭让,因此深得杜子期疼爱。
岂料去年中秋赏月之后,杜平突然中邪,卧床不起陷入昏迷。到如今半年有余,找遍了丹阳城所有大夫,却无一人能够找到病症所在。
昏迷中的杜平饮食难进,早已瘦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活骷髅,若非杜子期身家丰厚,每日以参汤续命,这才拖到现在,要是换做寻常人家,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贾老二一进杜府客堂,立即换上了一副低头哈腰的奴才模样,客堂的主位上坐着一名美艳少妇,莫约二十七、八年级,衣着极是华贵,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有数个月身孕。
贾老二低眉顺眼的垂手而立,口沫横飞,直把朱尔旦夸成天上少有地下无的妙手神医,当然其中自然也免不了诉说一番,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这才找到这位妙手神医的详细过程,只听的朱尔旦寒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美艳少妇却似意兴阑珊,好不容易等贾老二说完,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就让这位神医瞧瞧去吧。”
贾老二一愣,连忙道:“是,小的这就带朱神医过去。”心中却想,莫非是那一句话说错了?
两人刚要走出客堂的大门,忽听美艳少妇在身后说道:“这位神医若有把握,便开药。若是没有把握,就别乱开药。要是药不对症,伤了少爷的身子,谁都吃罪不起。”
朱尔旦心中一动,心道这话可说的蹊跷,当即也不答话,跟着贾老二往后堂走去。
杜府后堂的一间卧室中,杜平盖着蚕丝薄被,躺在檀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肌肉深陷,颧骨高高突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骷髅头,那里还有一丝半点昔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杜平的生母包氏,则坐在一旁暗自垂泪。
朱尔旦一番检查之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杜平瘦成鸡爪的手腕上,仔细的把脉。脸上平静如水,旁人也看不出深浅。
包氏虽然对年纪轻轻的朱尔旦没抱什么希望,但见朱尔旦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禁心中升起几分期许,一边垂泪,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神医,怎么样?”声音轻柔和缓,生怕惊扰了朱尔旦诊断。
朱尔旦收回搭脉搏的手指,向包氏问道:“杜公子昏迷之前,可曾去过岭南道或是剑南道一带?”
包氏略略想了一下,便记起来,说道:“平儿去年中秋之前,确实去了一趟剑南道访友,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和平儿这病有关系?”
朱尔旦心道,果然如此,又道:“烦请杜夫人吩咐下人,取一只瓷瓶过来,要肚大口小那种,另外再取一碗鸽子血,要新鲜的。”
包氏迟疑道:“平儿这病有救?”
朱尔旦笑了笑,说:“略有几分把握。”
包氏大喜过望,慌忙向垂手侍立的贾老二喝道:“还不快去!”贾老二连声答应,小跑出门。包氏心中欢喜无限,又走到门口大声喊道:“翠儿!翠儿!快去通知老爷,说少爷有救啦!”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坐在客堂之上的美艳少妇听见之后,不禁微微一呆,喃喃说道:“这贾老二吃里扒外,难不成还真找了个神医来?”
片刻之后,贾老二就将瓷瓶和鸽子血都取了过来。
朱尔旦检查无误,从医包中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鸽子血中,让贾老二把混合好的鸽子血装入瓷瓶。
贾老二一边装,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朱尔旦道:“鹤顶红,你要不要尝尝?”
贾老二吓了一跳,慌忙装好,将瓷瓶放到一边,如扔烫手山芋。
朱尔旦轻笑一声,又从医包中取出一把小刀,从杜平的喉头刺了进去,刀锋入肉,却无多少鲜血渗出,可见杜平的一身精血,早已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