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元板着脸进门,唐老太太和管家唐六伯迎了上去。唐六早前跟着唐董在衙门做事,老太爷见其做事细心,又是同宗同门,甚是喜欢,砸破铁饭碗以后唐六也跟了过来做了管家。
唐六一看老爷子脸色不对,心里嘀咕,该不是在安师长那里受了啥气,嘴里却也不闲着,招呼着:“老爷回府了。”
一听老爷回俯了,唐非玉带着唐非冰、唐非花从厢房走了出来。
“老汉,你回来了啊?”唐非花没话找话,就跟北京人见人就问“吃了?”一样的。
老太太一边接公文包,一边嘴上也没闲着,“听说街上闹军阀,又谁打谁啊?”
唐宋元搭着眼皮,挑起眉角,“把灯儿点起!”
此话一出,唐非花三姐妹脸色大变,一下跪在地上。
唐非花:“老汉,不关小五的事……”
唐非玉:“是我叫的小五……”
“二姐四妹,看老汉的阵仗……”唐非冰玲珑机巧,悄悄拉扯姐妹的衣衫角。
唐宋元:“死人子守三块板板,你们四个大活人居然守不住小五!”
唐非花:“大姐回婆家了……”
唐宋元:“还有你们妈!”
唐老太太一听此言脚下一颤,唐幺妹唐四姐眼尖,赶紧把老太婆扶稳了。
唐宋元一边说一边向里走,走到太师椅前,将长袍后摆一撩,一屁股坐了下去。
唐老太、唐六伯唐非玉分列唐宋元左右。
“爸,老汉,你就饶了五弟嘛,是我喊他打的麻将!”唐非花腆着脸跟了过去伸出粉拳给唐宋元捶背。
“还有麻将?”
唐非花愣了一下,唐非玉做出要煽唐非花耳光的手势,唐非冰不动声色地看着脚上的意大利高跟鞋。
“点灯!”唐宋元脸更黑了。
唐非冰走到八仙桌前,将长条凳子打倒,双手抓着自己的耳朵,膝盖跪在凳子长条上,将脚尖翘了起来。
这就是点灯!
这惩罚,唉!小时候我可没少挨,只要调皮捣蛋,妈妈就这样惩罚我。无论怎么打,我都当拍灰,唯有点灯的惩罚对于我来说是魂飞魄散。脚尖离地,身体不能晃,唯一支撑的点就是膝盖,用不了五分钟,整个身体完全的僵硬麻木,就算是大冬天,全身也会大汗淋漓,比后来站两小时军姿还累。
妈妈说,她四个姑妈,各有千秋,性格完全不一样。大姑用现在的语言来说就是作,二姑就是东北人口里那种彪兮兮,四姑呆萌笨萝莉,最疼小五,可总帮倒忙。而三姑冰雪聪慧,心眼儿多蔫儿坏,阴到起聪明,察眼观色,听风见雨特别会来事。
我一听妈妈这样评论她的三姑,心里就暗暗叫苦。三姑奶奶这样的性情,倘若是男人,那将是了不得的人才,而作为女人却难说了,为人处世虽然圆滑老练,可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三姐做了榜样,可二姐四姐想来是心有余悸,已然呆了。
见其他人没动静,唐宋元脸更阴了。
“木起做啥子哎?”
唐非花愣愣地:“说半天,不是点小五哇?”
唐非玉不情愿地挪着脚步走到八仙桌旁边。
唐非花拽着老太爷的胳膊:“老汉……”
唐宋元却将头转向唐老太太:“还有你!”
唐非花:“我的妈哎~~~”
小五哥昂首挺胸从天井走进了前厅,走到唐宋元面前跪下,“不关妈妈和姐姐们的事!“
唐非冰看着唐恩摇头,心想,我的傻兄弟哎,事已至此,老爷子的惩罚大不了就是姐姐们受点苦,过了气就消了,眼不见心不烦耳为净,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做啥子哎,火上浇油啊!
果然唐宋元拎起桌子旁边的文明棍劈头就狠狠地砸向唐恩的脑袋。
鲜血从唐恩的头发里趟了出来。
老太太一见血飚了出来,哀号一声扑向唐恩,“幺儿,我的幺儿!”
四姐唐非花却将整个身体盖在唐恩身上。
文明棍如雨点般落在唐非花身上。
唐非冰站了起来,身体一个趔趄,蹿到唐宋元和唐非玉之间。
文明棍又落在了唐非冰肩膀上,唐非冰承受不起,一屁股坐在唐非花身旁地上。
唐非玉扑过去抱住了唐非冰:“三妹……”
唐老太太一看老爷子的架势,这回不是假生气,而是真的下死手,拼命地抓住了文明棍,对唐宋元怒目相向,“死老头子,你干脆将我一块打死得了,他才多大啊!“
唐宋元:“15岁了!老子15岁已经是举人了!30岁中进士,他到30岁也是打滚杂皮的混蛋!”
“你咋不说40岁不到就被夹毛居,好好的知府大人做不了,卷铺盖滚回家?”唐老太太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呛老太爷。
夹毛居就是普通话里的穿小鞋,老太太的一席话,直接揭了唐宋元最痛的伤疤,唐宋元呆了,然后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