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龙和曾老五对我的强韧很是惊讶,两人面面相窥,显得不可思议。
余龙道,这小子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打成这样他都站得起来?
老五道,你别打了,看他那样子再打下去就要整出人命了。
余龙道,我当然不打了,这小子的身体本来就不行,可他妈今天偏偏给我玩面儿,老子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老五笑道,那我们两个呢?还比不比?
余龙挥手道,算了算了,老子今天没心情和你打了,看刘从这厮的样子就让人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那股怨气宛如火焰般冒上来,于是使劲嚷骂道,恶你妈的心!
余龙狂躁地跳了起来,看老子今天不把你修理残废了!
说完,他就准备冲上来再次揍我,老五一把拉住他,笑道,算了,他都这样子了,你还和他计较什么?
余龙猛嚎道,老五你别拉我!你再拉我就揍你!
老五微笑,那不是你想要的么?
话刚说完,两个厮居然劈里啪啦地开始动起手来,不过说实话,他们两个真的打得很精彩,很有范儿,看起来余龙真的和什么人练过,而且练的还是真功夫!更让人诧异的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的功夫居然会这样的突飞猛进,由一个普通的孩子变成一个强悍的入门级高手,这的确让人吃惊。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高手,但他们的身手和香皂还有和亮比起来,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虽然他们打得很精彩,但我看不下去了,因为猛烈的疼痛使得我全身失去了力气,后来我软绵绵地栽倒在草地上,看夕阳的光线慢慢的黯淡,听老五和余龙拳脚破风之声和他们的呼吼之音,后来我居然在微微的河风里睡了过去。
我醒过来之后,非常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污痕已被擦得非常干净。这时已经是晚上10点过了,我老妈进来嚷着要我去吃饭,说和同学玩回家都不晓得跟我说一声。
我呆了半天,非常想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呢,但想到说这话给我老妈听非常白痴,于是就不说了,听她唠叨半天,我就回道我不想吃饭今天我的肚子有点不舒服需要躺一下。老妈听到这个马上就停止唠叨,换上一幅关心的表情问我是不是要吃药,我对她说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躺在床上,我没有去想是什么人送我回来的事情,我想到今天他们对我的羞辱,心潮翻滚,无法自已,其实我一直被人这样的羞辱着,但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无法忍受?我实在想不明白,后来我突然福临心至地想到,估计是那一夜香皂对我的惊呼使我产生了一点点自信,我清楚地记得他在月光下对我抬起头的样子,虽然我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说话的声音,那是非常惊讶非常意外的,那沙哑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这孩子怎么会脱壳术?我跟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发现他会这个呀?
听黑影说的这些话,显然那段时间我突然会有莫名其妙被人窥视的感觉是这厮造成的了,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在没有闭目视物的时候我看不到他?那被人窥视的感觉是这样的强烈,强烈到了感觉到那厮就躲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看着我的程度,可我为什么就不能发现他的存在呢?为什么非得在闭目施展脱壳术之后才能看到他?既然那厮说我是脱壳术,我就照着葫芦画圆吧。
好!既然我会那什么脱壳术,这就是说,我其实已经修炼了一门很诡异的功夫,也许这功夫只是入门或者只是刚得了点皮毛,但起码给了我这样的暗示,这暗示就是,我其实也可以不受人侮辱,可以不受人欺负!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暗示,使得我胆敢朝着余龙开黄腔怒骂,使得我可以承受他那残酷的打击,想到打击,我的胸口和牙关都隐隐着痛,我的怒火越烧越烈,如果我会功夫,我也朝着他来这么几下,让他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这样的心态其实是要不得的,一个人软弱诚然是不足取,但有了强大的力量凭借就想泄恨报复也是不行的,而且拥有强大力量之后,对于这力量的使用还得谨小慎微,因为越是强大,反倒越是得小心翼翼,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改变他人的命运,改变得光明诚然是善莫大焉,但如果搞得别人前途一片黑暗一塌糊涂,那就丧德了。
躺在床上,我前三后四地想过,把这些事情研磨得透明了,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功夫的,我只是不喜欢曾和亮这个人,想到他的邋遢肮脏,想到他在金沙县城装神经的荒诞,我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让这个人做师傅,虽然没有人做我的师傅,但我完全可以自己修炼,我可以重新将老黄叔教给我的看圈圈的功夫学习起来,相信过一段日子我会有所成就的。如果我真的修炼成功,我就能把这些欺负我的小子好好的修理恶整一番!
想到这里,我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现在我不想过问那什么丐帮的首脑,也不想过问那跟踪我的人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跟踪我,我现在想的是,如果我把那功夫修炼成功且能动作的话,这些秘密根本就不是问题。
试想,如果我能在那时间停滞的短暂瞬间自由活动,难道我就不能朝他肚子上来几拳脚?或者我干脆就轮他一板凳,然后我施然闪之。等时间恢复,他莫名其妙的挨了拳脚,脑袋上再来一记板凳,而且看不到是谁干的,这样的情况他肯定会怀疑自己见了鬼吧?想到这里,我强大地微笑起来,如果自己真能这么干,那真是太拽太牛B了!
虽然我想得无比快意,但后来我才知道,有的事情想想可以,但真正干起来却是非常的艰难,譬如你想建造一幢大厦,把图纸画了,预算搞了,但你没钱,而且缺乏相关的团队,所以这样的想像仅仅是空中楼阁。所以有的事情只能想想,而且还不能对人说,因为想做的事情干不成,别人就会轻视你。
说来也怪,如同很多次被揍之后的麻木,我的疼痛又飞快地好了,身体恢复得很快。特别是这次,我恢复的速度简直是个奇迹,因为在往常像这样的疼痛起码要延续几天,可我居然第二天疼痛就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年轻,我激情,我充满梦想,所以几天之后,我把这些事情全告诉了丽莎,丽莎听得非常惊讶,后来她微笑起来道,刘从,你这故事编得真不错,以后你会成一个小说家的。
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丽莎用了整整四十多分钟,那又是一节乱哄哄的美术课,所以乘着这机会我就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我想她肯定会感兴趣,而且她很有可能陪我一起练习,因为丢圈圈是需要一个人配合的,虽然我已经不需要有人配合练习,但想到美丽的丽莎和我一起练习,那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所以再配合一下有什么不好?
可让我沮丧的是,丽莎听了之后就咯咯地笑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笑了半天,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我背心发凉,最后她对我说我完全可以做小说家,因为我吹的这些牛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我当时的脸红得好像猴子的屁股,后来我的脸又如此这般地红了一次,那是在数学老师发现丽莎给我抄作业的时候,而且还是全班点名的时候。
说老实话,这世界上谁都可以不信任我,但丽莎不能不信任我,当时我万念俱灰,羞愤之余,也感到自己有点无聊可耻,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呢?早知道她是不相信的,她肯定以为我想借着这个事情让她和我单独呆在一起,嘁!我怎么会?慢!这倒是真的,我的确是想单独和她呆在棚子里,不过上帝做证,我说的真的是真的,不过我拿什么来证明自己呢我的女同学?
我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后又回到自己奋发图强这个原点上来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唯一能找到自己尊严和取得丽莎信任的就是,把自己的入微之功修炼得出神入化,让他们看到,事实胜过雄辩!存在即是理由!!这世上真的有神奇的功夫,而且这功夫还是在老子身上才有!独一无二,盖世无双!!想到这里,我居然翻起嘴皮笑了!
我又开始修炼那所谓“入微”的功夫,这名字听起来真不错,很古典很优雅,比那看圈圈听起来实在受用得多了。每天放学回家,我就冲到院子里,跑过那些树,跑过堆木料的木棚,然后就到了那幢厕所的小楼,沿着铁栏杆我上了楼,弯着腰进了棚子,棚子里铺着干燥的稻草,稻草垫子上有个旧旧的小木茶几,还有根小塑料凳子,茶几上有半支点残的蜡烛杵在一个倒扣的破碗上,那是为了晚上照明之用。
我先是把家庭作业草草的做了,然后就开始五心向上,修炼“入微”。刚开始的那几天,我仍然无法进入到入微的境界,只是情不自禁地施展出脱壳术,每次回到身体我都非常沮丧,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为什么就无法安静下来好好的入微呢?
就在第七天,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我又在棚子里修炼,那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老妈在院子里喊我,小从,下大雨了你还呆在那鸡窝里干什么?快回来睡了!
我探头出去嚷道,我的作业没做完你们先睡吧别管我了!
老妈无可奈何,只好回去了,一路上她不住埋怨收衣服的老爹,看看你儿子都快成野物了!天天呆在那窝棚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老爹慈祥地微笑,你没听到小从说么?他得做作业呢,再说孩子有他的天地有什么不好?
我在楼上的棚子里把老爹的话听得非常清楚,我非常感谢我的老爹老妈,我感谢他们对我的宽容和理解,这不是一般孩子能得到的。
这天晚上的雨很大,夏天的雨和其他季节的完全不同,夏天的雨总是轰轰烈烈地带着可怕的雷电而来,而且雨点先是如豆大,先是砸得地上灰尘四溅,然后又是猛风刮得满天都是烟尘,后来这些雨千军万马的来了,密密麻麻的雨点已经让人无法分辨其大小,总是满天地的雨,抬眼望去,整个灯火的金沙城已然昏昏莫辨,徒留一个星星点点,也是恍惚迷离。
棚子上的天花板被雨点砸得劈里啪啦的作响,宛如齐发的万箭纷纷而到,我开始入微,结果那该死的脱壳术又鬼使神差地施展出来,本来我想回到身体里重新再来一次的,但想到自己这天已经反复入微十多次都没能成功,于是只好叹息一声,且将这透明之躯,放出去看看雨景先。
我的体感钻出棚子浮游在空中的时候,自己有点后悔起来,因为我看到遥远的天边,在那漆黑的天际猛然划过一道闪电,闪电宛如一道强光,照亮了远处的山野和近处的楼群,闪电之后,一阵猛雷前赴后继地奔涌,我有点害怕了。我准备回到自己的身体,也不想进行入微修炼了,干脆还是先回到家睡觉算了。
就在这时,第二道闪电又划过,我不经意地瞟了河岸边的洋槐树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我一跳!在河岸边对着我家门口的那棵洋槐树的枝桠上,居然蹲着一个家伙!
这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笑嘻嘻的曾和亮同志!那厮嘴里还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正蹲在树上吞云吐雾,悠然地望着我。
如果我不会这什么脱壳之术,我断然无法在这短暂的光亮里看到他!而且还一眼把他认了出来!不过虽然我会这脱壳之术也是白搭,因为我无法移动到其他地方,而且口不能言,就好像一尊塑像般盘坐着悬浮在空中,好像一个傻瓜。
发现和亮之后,我非常惊恐也非常厌恶,其实我早该知道这厮不会这样容易放过我的,也许他早早就监视着我了,生活中不是缺少监视者,而是我们缺乏一双发现监视者的眼睛。
一时间我沮丧地想到这个句式!
我正要缩回棚子,和亮却高声道,小刘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