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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萱一鞭抽下来,打蒙了夏子轲。
倒不是因为这一鞭子太疼了,而是她说的话。
交出溟阴劲……
夏子轲先是一怒,这小妞既然能把自己死死捆在椅子上,至少眼睛还没瞎。难道她就没发现溟阴劲就放在桌上么,反倒来问我?!
然而他看到若萱那张俏脸上,一副交出东西就饶你不死的傲然神态,不似作假。
莫不是他睡着的时候有人偷走了?
夏子轲一惊,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一片,他并没有睡多久。
“发什么呆哩!快把溟阴劲交出来!”
若萱一鞭挥在夏子轲身侧的地面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这一下惊醒了夏子轲,他立即瞪了若萱一眼,愤愤道:“东西都教人给偷了,你找我有何用?”
若萱柳眉大皱:“我明明看到你到了这处院子,一路上都没其他人跟着你,溟阴劲怎么会莫名其妙被偷了?”
夏子轲没好气道:“你见到我的时候我不是趴在桌子上么,你必然搜了一遍,可有找到?”
若萱恼怒道:“那自然是你藏起来了,你还狡辩什么?!”
她话音一落,又是一鞭过来。这回没再抽夏子轲的脸,而落到他身上,火辣辣的疼。
这小妞力气还不小!
夏子轲被她又一鞭挥来,只觉平生都没受过这般苦头!他自幼虽父母双亡,但得余纲收养,平日里百般宠爱他,加之花蛇帮在南阳城的势力无人可及,向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何曾被人用鞭子抽过脸?
而且一个大丈夫被个女人用鞭子肆意欺凌,简直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夫纲不振?
夏子轲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正待怒骂,忽然感觉脑袋昏沉,嘴巴都懒得睁开了,双眼朦胧间,看到若萱竟也软倒在了地上。他哼哼一笑,似乎小妞是被自己放倒的,心里的郁闷得到了缓解,于是嘴角还挂着笑,人就昏迷了过去。
一个衣着邋遢的道袍男子从房顶落了下来,看了眼昏迷过去的两人,摇了摇头,走到夏子轲身前,弯下了腰,解开夏子轲身上的绳索,又拿出一个绿色小药瓶子在少年鼻子端晃了晃,过了一会,夏子轲悠悠醒来。
“呔!哪来的妖怪?”
夏子轲才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肮脏的怪脸离他不过几寸距离,油垢污迹从额角布到下巴。这个人头发扎成道髻,却有几缕散发和油迹粘在一起,一束束地在额前飘来荡去,看得颇为滑稽而恶心。
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散去,鼻子里立即被一股浓厚的臭味堵塞!
道袍男子直起了身子,顾左右奇道:“哪里有妖怪?”
夏子轲待他退了开去,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妖怪,而是一个肮脏的家伙。
道人身形颇高,想来也是一个挺拔的男子,不过裹了件脏兮兮的道袍,看起来格外寒酸可怜,再看面相犹如被扔到泥巴地里的大饼,活脱脱就是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乞丐。
夏子轲叹了口气:“你这乞丐像极了妖怪,倒把我吓了一跳!”
男子瞪了他一眼:“什么乞丐?!本真人乃是城外仙人观的空空道长!”
夏子轲皱眉道:“你别糊弄我,仙人观我又不是没去过,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叫花子道士?大爷等下取几个铜板于你,快点离开我家!”
说到家时,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忙起身一看,果然发现若萱那小妞正躺倒在地上。抽过夏子轲脸颊的鞭子被她落在一旁,一看到那鞭子,夏子轲心头冒火!
他几步赶到若萱身边,捡起鞭子,嘴中骂道:“叫你这小娘皮抽我,看我不把你脸抽个鲜花灿烂!”说着举起鞭子就要往若萱脸上抽去,可看到她那俏丽的容貌,睫毛长长,翘鼻小嘴,一时竟不忍动手。
呆了一阵,夏子轲叹道:“谁叫你生得这般好看的,我真下不了手!算了罢,饶你一次,就当大爷我吃了次亏,以后见你躲着走就是。”
身后空空道长赞道:“小兄弟心地仁慈,不计恩怨,实在难得。”
夏子轲回头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本大爷向来无恶不作,恶什么满盈的……不能这么算了!”
他忽然打定注意,伸出手陡然在若萱酥胸上摸了一把。虽然隔了衣服,但仍感受到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隆起,夏子轲脸上一红,讪讪道:“摸你一下,挨你两鞭子,你却是赚了。”
空空道长才赞过夏子轲,转眼见他这般作为,顿时一阵气闷,哭笑不得。他道:“早知你这般无赖,我还真不该救你。”
夏子轲哼道:“大爷一向是无赖至尊……”
说到这,他神色一变:“你说救我?这小妞是你弄昏迷的?”
空空道长含笑点头:“正是。”
夏子轲皱眉道:“我昏迷过去也是你做的手脚?”
空空道长道:“那‘醉清秋‘飘到这里,只要一闻就昏了,你也不可避免,但我不给你闻了醒神丹么,要不这时候你也得如这小姑娘般乖乖躺在地上了。”
夏子轲没理那么多,继续问道:“那之前我睡了下去也是你下的药?”
空空道长老脸一红:“是洒了那么一点下去……”
夏子轲叫道:“那就是了!”
“是什么?”空空道长发现自己跟不上这个少年的节奏了。
夏子轲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袍子:“快把那本书还给我!”
空空道长陡然被他抓住袍子,慌忙扯开他的手:“别拉别拉,彻坏了可难办了……溟阴劲的确是我拿了,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而已。”
夏子轲急道:“那快些还我!”
空空道长露出古怪的笑容:“这可是本绝世秘籍,你要来想做什么?”
夏子轲道:“自然是拿来换银子啊!这本破书那么多人争,想来可卖得个好价!”
空空道长为之气结:“你可知溟阴劲乃百年前盛乾坤所创,八劲秘籍各只留有一本。天下人都渴望得之收藏来练就不世奇功,你怎这般惫懒,居然想要拿去卖钱?”
夏子轲撇嘴道:“不拿去卖能做什么,上面尽是些鬼画符和看不懂的字!”
空空道长微笑道:“倘若我教你呢?”
夏子轲不屑道:“就你?你连下一顿饭估计都找不到地方吃,教我去讨饭么?”
空空道长脸色难看之极,扔下了溟阴劲,拂袖而去,只留下了句话:“明日入夜在城南听雨轩找我,我或许还愿意教你这等绝世武功,再迟些,就没得机会了!”
夏子轲嗤之以鼻,捡过溟阴劲放到嘴边吹了吹,任空空道长出门而去。
“好宝贝,我还等着你卖个好价钱呢!什么云门剑圣蝶谷的听起来吓人,还不是被本大爷拿到手了!”夏子轲对着溟阴劲嘟哝一阵,目光再次落到昏迷中的若萱身上。
这个小妞摆平了,如何处理倒是个难题。想来她是不愿跟着夏子轲做丫鬟的,看她姿色如此动人,或许卖到春满楼也可大捞一笔。但夏子轲转眼想到她师父蝶谷霜夫人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当即打消掉这或许会要了他小命的主意。
想得实在头疼,夏子轲索性将原来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换到了若萱身上。
若萱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身体已然发育成型,玲珑凸翘,夏子轲绑在她时难免碰到些不该碰的地方。花蛇帮少帮主日夜混迹青楼酒肆,对男女之事早有了解,只是余纲虽宠爱他,却不允许他沾惹女事,甚至余纲还开始在苏曲寻找大族人家,要为夏子轲找个名门闺秀,以此博个好身份。所以长到了十五岁,别人罗怀玉都和好几个家中侍女苟合了,他堂堂少帮主却最好的经验,不过是看女人洗澡。
眼下一个娇滴滴的美女昏迷不醒,任君摆布,夏子轲口舌干燥。终究里三圈外三圈把若萱绑了个结结实实,夏子轲竟是出了身热汗,只觉得平生最艰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昏昏沉沉地找到了自己的床,一头倒了下去,再也不肯睁开眼睛。
这个夜晚夏子轲醒醒睡睡几次,天还未明。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个夜晚同样很长。
竹林帮的精锐和花蛇帮毛锦白一系的叛徒满城搜寻余纲的下落,而云熙、霜夫人也停止了决斗,云熙和李幽明一并寻找溟阴劲的下落,霜夫人却开始担心起她第一次出谷的弟子楚若萱。
王萧扶着余纲躲过层层追兵,依着他的指引,从城墙的河道游出去,正朝着城外的松溪山,又走了段山路,来到半山腰的一处道观前。
这道观很小,借着月色,可以看到观门上的牌匾写着“仙人观”三个字。
“浮尘道长可在?”余纲嘶哑着声音喊道。
观门紧闭,青色的木门犹如冷漠的人脸,不为他们的呼叫而开启。
王萧也喊了几声,依旧不见回答。
两人从河道游出,全身湿透,一路走来,全身疲惫不已。余纲又中了林天海蕴含螺旋劲的一掌,鲜血流淌不止,此时叹道:“浮尘道长每月总会有十多天不在这里,四处云游,看来今天他恰恰离开了。”
两人倚靠在木门上,余纲又苦笑道:“几个时辰前,我还是一帮之主,威风八面,如今却落魄如此。起初见到小兄弟你时,我还以为只是子轲新认识的一个浪荡儿,不大看得起,眼下却是小兄弟你救了我一命。哈!我还不知你姓名师承呢!”
王萧看着这个枭雄之姿的人落魄至此,也有些唏嘘。他回道:“晚辈王萧,一个江湖游侠罢了。”
余纲见过他重创林天海,此时对自己的身份轻描淡写,知他不愿讲,也没细究,只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轻功内劲皆不俗,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王萧对他夸奖含笑谢过,转过话题道:“这浮尘道长何许人,帮主竟会如此信任他?”
余纲道:“哪里能说是信任,不过是企求得到帮助罢了。”
原来浮尘道长是一个隐居于此的武林高人,年岁不大,但一身武学惊世骇俗。他初到南阳时,余纲冒犯于他,吃了不小的亏,此后余纲对他恭恭敬敬,还帮他修建了这所幽静的道观。道长很喜欢喝酒,余纲送来全国各地的名酒和佳肴,他便也乐得就此隐居了。。余纲最初还想将夏子轲转给浮尘道长为徒,可惜这高人独来独往惯了,连个道童也没要,更何况弟子了。
二人说着,远处山路在月光照射下隐隐浮现一个人影,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传来:
“余帮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那个身影说话时还在路尽头,说完的时候已然站到了二人面前。
王萧抬看一眼,这人穿着一件软绸长衫,大抵三十来岁。一头长发如“诗仙剑客”李幽明般披落肩头,却不似他的潇洒豪迈,而是飘逸如仙。他双眼细长,看起来是个极温和的人,嘴角却带着一丝慵懒的笑容。
余纲见了他,忙道:“真人且救我一回!”
浮尘道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凉夜寒冷,帮主这般虚弱模样,还是进去说话罢。”
说着,轻轻推开木门,当先走了进去。
余纲默然跟在后面,王萧却是微微心惊。此前他也有试过推动木门,但木门纹丝不动,似乎里面被门栅锁住了,而眼下浮尘道长轻轻一推,木门就应声而开,若非别有机关,那便是浮尘道长内功达到惊人程度,竟以气劲抵开了木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