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兄弟见有人过来,便加快速度向那孩子冲去。武榆楠见他二人行为有异,亮出他曾经传给傅苍俊的“乾阳宝刀”迎了上去。
唐氏兄弟见他只有一人,心中不以为意,但到近时却认出那柄刀,正是傅苍俊的“乾阳宝刀”,这把刀曾经劈死过唐毅,给他们留下深深的印象。虽然此时他二人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可见到这把“乾阳宝刀”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一阵毒雾从唐氏兄弟二人身上涌出,四只如毒蛇般的猩红利爪上下翻飞。老英雄武榆楠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他二人所用的便是“五毒血魔手”。但见他刀光霍霍,招式沉稳,激起的劲风将毒雾吹得四处飘散,唐泽二人丝毫占不到便宜。
正在二人酣斗其间,蓝德悠悠醒来,连忙问道:“师公,您来了?”
“是的,我和大家找你俩一夜了。”武榆楠边打边说,忽然又问道,“对了,傅念君呢,你没和他在一起么?”
蓝德指了指那只死去的野狼,道:“那小子在这只野狼的肚子里呢。”
“甚么?”武榆楠大惊,他误会到傅念君已经被这只野狼吃了,不由得悲从心中起,怒火中烧。傅苍俊是他爱徒,但已经死了,如今他唯一的香火傅念君又葬身狼口,武榆楠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到唐泽兄弟两身上。
唐氏兄弟大惊,但见武榆楠虎目圆睁,钢须倒竖,嘴里气的哇哇直叫。他二人不禁纳闷,“这老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猛?”
武榆楠一招快似一招,将“偃魂残阳刀”法挥洒的淋漓尽致,但见周围尽是红芒四射的刀影,将唐氏兄弟圈住。蓝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羡艳不已,往日武榆楠教他武功时并没有如此拼命,并且雪山派和文子山的武功均是以招式精妙为主,不合蓝德的胃口。
蓦地里,武榆楠飞起一脚,踢在唐氏兄弟的胸口上,二人的身子直飞而出,一直撞到山崖的石壁上才停下来。武榆楠这一脚运上了“狂龙七劲”中的叠劲与透劲,有极大的杀伤力,虽然唐氏兄弟恢复能力极强,但也伤的不轻。
此时傅念君已经醒了,只是方才看的精彩忘了和师公打招呼,如今看到武榆楠一脚踢飞那两个老头,不禁喝彩:“好,师公真厉害!”
武榆楠一听大惊,回首望去,只见傅念君的小脑瓜儿露在野狼的肚子外面,满脸血污,正傻兮兮地笑呢,随即激动地说道:“孩子你没事吧?”
傅念君道:“没事,就是味道不太好闻,又腥又臭,昨夜我的棉袍坏掉了,我大哥怕我冷,就把野狼的肚子掏空了,让我在里取暖。”
“太好了,太好了……”武榆楠喜极而泣。
“师公小心!”蓝德大叫道。
就在众人对话的当儿,唐氏兄弟一扬手,数十点寒星悄然射出。这些毒针一部分打向武榆楠,另一部分打向傅念君与蓝德。玄门以暗器闻名,他二人自然精于此道。那毒针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十分厉害。但见武榆楠大袖一挥,生出粘劲,周围气流随之改变,那些毒针被这力道一引,皆卷入武榆楠的袖袍中。
武榆楠将袍袖中的毒针方到鼻子上仔细闻了一闻,顿觉一股腥甜的气味,显然这暗器上淬了剧毒,随即说道:“昔年玄门唐门主虽以暗器毒药独步武林,但与人用暗器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对方即使输了也会心服口服。想不到如今唐门主一死,他的徒子徒孙就如此下作,竟然向两个孩子下此毒手?今天老夫就为唐门主清理门户!”
言讫,刀光一闪,激起一道火红色的刀芒,带着武榆楠浑厚刚猛地真气斩向唐氏兄弟。“哎呀……”二人惨叫一声,双臂鲜血直流,四只手掌掉落在地上。
“今日老夫废了你们的双手,就饶你们一命。”说着,武榆楠将卷着毒针的袖袍一挥,数十点寒星暴射而出,“笃”的一声,深深地钉在唐氏兄弟二人之间坚硬的石壁上,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个“滚”字。唐氏兄弟见武榆楠露了这一手,哪里还能不走?用双臂拾起地上的断手,狼狈而逃。
武榆楠上前抱起一身血污的傅念君,询问了昨夜的情形,连连称赞蓝德勇敢机智。一场风波过后,雪山派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年春秋转瞬即至。如今的傅念君已经长成了翩翩玉立的少年,而蓝德更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棒小伙子,结实的像一头公牛。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武榆楠虽然武艺高强,但终究年迈,疾病缠身的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往昔。想到自己时日不多,而又无法为爱徒复仇,武榆楠整日忧虑,身体更不如前。忽一日,武榆楠将傅念君叫到房间内。
“念君,师公很欣慰你爹有你这么好的孩子。如今师公身体不行了,但我爱徒的仇还没报,师公不甘心。如今你虽然武功大有精进,但想要杀朱棣还是不可能的。师公思来想去,与其带着这一身本领进棺材,倒不如把它传给你。”武榆楠道。
傅念君看了看须发皆白的武榆楠,心中酸楚不已,想当初他大战唐氏两兄弟之时是何等威风,如今却……傅念君道:“师公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武榆楠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孝顺,但人命由天,师公确实是老了,再不把功力传给你就可能没机会了。”
傅念君道:“师公不是一直在教我和大哥功夫么?”
武榆楠摸了摸傅念君的脑袋,慈祥地笑道:“傻孩子,我说的将功力传给你,并不是指教你武功,而是将师公毕生的内力用醍醐灌顶的方式传给你。”
傅念君一听连忙摇头,道:“师公万万不可,我怎能……”
武榆楠打断傅念君,说道:“孩子,师公一生云游四海,无家无业,唯有你爹这么一个好徒弟,但它却死了,你说我能不痛苦么?可师公能力有限,又无法替他报仇,眼看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入土了,这数十年的功力留着它又有甚么用?”
傅念君沉默半晌,武榆楠道:“你若有心报答师公,就用心习武,替你爹报仇,杀了朱棣那乱臣贼子!师公一生杀人无数,但从未错杀一个好人,只要你能将所学的一身本领用到惩强除恶之途,就乃豪侠所为!”
傅念君道:“好,师公,念君不会辜负你的!”
武榆楠点了点头,道:“那好,咱爷俩就开始吧。”
说着,二人盘膝对坐在床榻上,四掌相对,武榆楠缓缓地将内力传送到傅念君的体内。武学分外家功和内家功,外家功主要锻炼筋、骨、皮和肌肉,属于横练,进步快,易入门;而内家功则是以气养生、胚精、固元,讲究心态和悟性。内家功法通常将体内真气汇聚在脐下丹田处,也称为气沉丹田。人体有有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前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大部分的武学门派都将下丹田视为储藏精、气、神的地方,乃行功运气,打通人体大小周天的重要基本。
一阵白茫茫地雾气从二人身体上冒出,武榆楠将毕生功力通过经脉传输到傅念君胸前膻中穴的中丹田。虽然二人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但对于傅念君来说这股真气毕竟是外来之力,强行灌输到傅念君下丹田中会与原有的真气产生冲突,最严重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而上丹田在督脉印堂之处,也就是眉心之间,那里距离人脑太近,并不适合储存这么刚猛的真气,所以,武榆楠将真气传到中丹田。
如今二人均已到了行功运气的紧要关头,两人的身体渐渐升温,现已滚烫如炉。良久良久,武榆楠已经成功的将大部分内力传给傅念君。但就在成功在即的当儿,武榆楠猛然感觉到傅念君体内生出一股强烈地阴煞之气。这股阴煞之气犹如饮完热血的刀子一般,沿着傅念君的经脉直冲过来。武榆楠大惊,这股阴煞之气虽然霸道,但若在平时还不放在武榆楠眼中,但此时他的身体状况早已大不如往昔,并且他已将自己大部分的内力传给傅念君,此刻武榆楠身体空虚脆弱,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这股阴煞之气犹如一匹饥饿凶残地野狼冲进了羊群中一般,在武榆楠的体内横冲直撞,摧残着他的内脏经脉。
傅念君在接受武榆楠传功的初始,虽然有些不适,但还能忍受,可此刻忽然觉得自己脐下丹田中的真气如滚水般沸腾,不断地向外涌出,而武榆楠传到胸前中丹田的那股真气也开始暴躁不安,他的整个人欲要爆炸一般。如今两人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可二人浑厚地功力已经两人的手掌牢牢地黏在一起,无法分开,只能任由发展下去。
武榆楠暗自着急,若再继续下去不但自己老命不保,就连傅念君也会很危险。武榆楠想要呼喊,可是在行功运气的紧要关头是不能说话的,一旦泄了真气,那这次传功就彻底失败。由于二人的真气极度升腾地缘故,这屋子里已经燥热异常,窗格上的窗棂纸被汹涌澎湃地热气一块一块的撑裂。
蓝德此时朝着武榆楠的房间走来,他有一些武学上的不明之处需要请教武榆楠。
“嘭嘭嘭……”
蓝德忽见武榆楠房间的窗棂纸接二连三的破裂,他急忙向屋中赶去。蓝德甫一开门,顿时觉得一股让人窒息地热浪扑面而来。蓝德之间二人盘膝对坐,双掌相对,正在行功运气。武榆楠的身上所留的汗水已经渐渐转红,那是渗出心血所致,而傅念君已经进入到一种昏迷的状态。
察看了一阵,蓝德大约瞧出个大概来,急忙分开二人。用了几次力,但未见成效,眼见二人生命垂危,蓝德大吼一声,催动真气,一掌从武榆楠与傅念君之间撩起,分开了二人黏在一起的双掌。“轰”的一声,武榆楠和傅念君在一阵气爆中分开。
“怎么回事?”
此时,有几名雪山派弟子闻声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蓝德此时先查看了武榆楠的伤势。他将手放在武榆楠的脉搏上一探,忽然脸色巨变,因为他发现武榆楠已经气绝身亡了。其余弟子上前一看纷纷吃惊,其中一位指着蓝德道:“你……你究竟对武前辈做了甚么?”
蓝德道:“你这是甚么意思?我也是刚到这里,我见他二人行宫运气时出现危险才出手分开的。”
那雪山派弟子道:“胡说,好端端的怎会被人一碰就死。”
蓝德平日生性冷傲孤僻,不善与人交际,加上他身为异族,所以,这些年少的雪山派弟子都不喜欢他。而蓝德潜心习武,一心想要复仇,也从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如今这些对蓝德抱有偏见的雪山派弟子误以为是蓝德伤害了武榆楠。
“我没胡说,我进来查看的时候发现武师公在给念君传送功力,二人出现异常,所以……”蓝德话未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
一名弟子冷哼道:“所以你就嫉妒武前辈将功力传给傅念君,于是……”
蓝德脾气暴躁,哪能受他诬陷,挺身一拳将那弟子打到。这一下可惹了祸了,原本保持中立态度的弟子也一致认为是蓝德害死了武榆楠。正在争吵间,林青义等人赶来。
“住手!”林青义喝住众人,随即上前盘问情况。
“就是他,害死武前辈,连傅念君也被弄得昏迷不醒。”由于蓝德动手打人,这些弟子一口咬定是蓝德的不对。
这些弟子平日里就看不顺眼蓝德,但他和掌门林青义的外孙关系要好,有人维护,加上蓝德武艺高强,平素也就隐忍迁就了。如今有了机会岂能不报复,另外掌门以来更壮了众人的胆气,使它们得理不饶人。
蓝德大怒,可眼前事实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而傅念君有迟迟昏迷不醒,使他有口难言。看着眼前极尽冷嘲热讽的众人,蓝德气的浑身发颤,热血上涌。
“哼,鞑子就是鞑子,白眼狼一个,对你再好也无用……”这名弟子或未说完就被蓝德一脚踢了出去。
众弟子也纷纷向蓝德出手。林青义大怒,喝退众人,但蓝德仍在火头上,不肯停手。林青义上前扣住蓝德手腕上的脉门内关穴,厉声道:“让你住手听不到么?”
蓝德脉门受制,用不出力气,说道:“他们污蔑我!”
林青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出事情自由我来处理,但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多年同门之义难道就这么弃之不顾了么?”
蓝德道:“他们从未那我当做同门,这明明……”
众弟子见到蓝德被掌门制服,又你一眼,他一语的说了起来,虽然摄于掌门之威,不敢说一些太难听的话,但这些人添油加醋,含沙射影的言词更让蓝德接受不了。蓝德怒吼一声,竖起双眉,瞪着两眼,身上青筋纹起,猛一甩手,竟然挣脱了林青义的制服。
这一变故吓得众弟子雅雀无声,蓝德大笑,藐视道:“不错,就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汉人,有胆量和我比划比划。如果我蓝德今天后退一步就不算个男人!”
此时,文子山和林海月也赶了过来,询问情况。文子山知道蓝德虽然性情古怪,但对傅念君却甚好,也很尊重武榆楠,所以,便替蓝德开脱。因为蓝德是傅苍俊妹子的骨肉,爱屋及乌,林海月对他平素也很关照,也劝大家先冷静一下,等傅念君醒了再说。
众人劝说之间,林青义道:“你们说的我都懂,我当然不相信蓝德会谋害武兄,但这孩子脾气太过暴躁,当着我的面就动手打人,哪有一点规矩存在?”
正在这时,傅念君悠悠醒来,当他发现武榆楠气绝身亡的时候,不禁放声痛哭。众人连忙上前询问了当时的情况,随即明白方才是误会蓝德了。
众弟子被林青义喝斥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向蓝德道歉。林青义道:“做错了事就要承认,他们冤枉了你应该向你道歉,同样你先动打人也要向他们道歉。”
这些弟子是背对着林青义向蓝德道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藐视。蓝德冷笑一声,道:“别这么为难了,既然大家都讨厌我,那我走就好了!”
说着,蓝德转身离去。林青义岂能容他如此任性,于是叫住他说道:“你要去哪?这些人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也应该放下这些恩怨。一日入师门,便是终身决定,这雪山派虽小,却也不容你说走就走!”
正在气头上的蓝德早已听不进去这些了,回身说道:“那要怎样才能让我离去?”
林海月说道:“蓝德,不可无礼!”
“姨娘,对不住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养育之恩。”蓝德随即又对林青义说道,“掌门,既然我决定要走就不会带着雪山派的东西,现在就还给你们。”
说着,将身上所穿的雪山派青衫蓝袍褪下,赤着臂膀,运内力将体内雪山派“御霜诀”的真气化解掉。但见蓝德身上各处主要穴道纷纷迸射出道道寒气。
“现在我已废掉我所学的雪山派武功,从今以后我蓝德不会再用‘御霜诀’和‘凌云剑法’这两样武功。”言讫,蓝德跪在地上叩头三次,起身离去。
此时,傅念君上前拦住蓝德,哭着说道:“大哥,你别走……”
蓝德心中一暖,但还是倔强的坚持自己的选择,于是,故意板着脸说道:“臭小子,还是这样爱哭鼻子!”
“有甚么事化解不了的,你认个错不久行了么?”
蓝德挣脱傅念君的双手,头也不回,赤着臂膀,迎着寒风向紫霞峰山下走去。
傅念君呆呆的伫立在那里,心中大为伤感,在一天的时间里他失去了两位重要人。尤其是武榆楠,若不是他修炼冷幽的无名剑谱,他又怎么会被自己体内那股阴煞的真气所反噬。数日后,众人安葬了武榆楠,从此一代豪侠入土为安。此次风波虽然不小,但岁月会抚平一切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雪山派依然平静如常。
夜。
静静地夜。
爽朗的秋风吹开了房屋的窗棂。“吱呀吱呀……”窗棂的合页随风摆动,发出阵阵响声。傅念君醒了,起身来到窗前,月朗星稀,出奇的安静。今天是八月十四,还有一天就是中秋节了,那是合家团圆的节日。
“明日就是中秋节了,在紫霞峰上赏月最好不过了!可大哥已经走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正在傅念君暗自出神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傅念君却看清了,那是蓝德的背影,除了他没人有这样魁梧的身躯。傅念君没有出声,而是悄悄跟了上去。行了许久,傅念君来到一处较为僻静地地方。
“大哥。”傅念君说道。
蓝德拿着把重剑转过身来,道:“是我。”
傅念君上前几步,抓住蓝德的手臂,激动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是向你来道别的。”蓝德说道。
“甚么?”傅念君问道。
蓝德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明月,长叹一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为甚么?”
蓝德道:“不知道。”
“那你这段时日去甚么地方了?”
“大草原,我的家乡。”
“你去复仇了?”
“是的。”
“那……”
“他们都死了。”
“你杀的?”
“不。”蓝德摇了摇头,看着手中夺回来的“崩岳”,目光悠远而迷茫,淡淡道,“我的第一个仇人额勒伯克被我的第二个仇人鬼力赤杀了,所以,鬼力赤就是我唯一的仇人。为了复仇我日夜练功,拼命习武,可是……最终他也被人杀了。那草原就像大海一样变化万千,各路部落整日你争我夺,无尽无休。如今我的仇人都死没了,你说我活的还有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