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薛青砚会尊敬别人安于平凡乐守清贫的品格,但轮到自己总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就连路边摊贩的小东西都买不起的生活,实在不是她所乐守的。
以前她的家境比起那些富人虽有不足,可比现在的情况不知要好了几千倍。至少,她想买什么,口袋里的钱还是够她花的。可现在,先不论‘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就光薛小山那身儒气,也没办法跟商联系起来。
这年头的商人,哪有那么好当。也就生活条件能比常人好一些,除此之外怕是没有多少好处了。社会地位低下的他们,想着法子与朝中的官员搭桥牵线,最终也就是官商勾结,互相扶持。
“嘿!青青,我给你的竹楼呢?”
肩膀猛然被人一拍,薛青砚吓得回头去看,只见罗萸正抱着一摞书站在她身后,兴冲冲的说着话。薛青砚笑着指了指房间的位置,也不管罗萸会不会明白,眼神直接落在了罗萸怀里的那摞书上。罗萸知道薛青砚爱看书,放下手中的那摞书,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仍是笑着说:“你看,这是我自个儿手抄的诗词,你看看是不是合你的意。这里面的诗词,都是我最喜欢的,就怕你会不喜欢,如果哪个你不喜欢,你就告诉我,我去改……”
罗萸一如既往的滔滔不绝,薛青砚拿过那册子来看。里面的诗词多是她耳熟能详的,只不过换了手抄看着也是别有感觉。她以前一旦看到了心里喜爱的诗词亦或是散文,就爱拿个精致的本子誊写一遍,然后爱不释手的把那本子放在枕头旁边。眼下,看到罗萸的心血之作,怎么会高兴不起来。
熟悉的诗句,换了繁体字加了墨汁的气味,对她总有一股魔力。在花园里拿着那本册子徘徊了一个上午,每每遇上一首她喜欢的总会情不自禁的无声一笑。
甚至连罗萸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从书本上离开视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是有些晕乎乎的,多熟悉的感觉。每当她沉迷于一件事情,总会持续几个小时,而之后便会昏昏沉沉,连走路都是歪歪斜斜的,但尽管如此,她的内心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明。
“青青,待会儿要上音律课,你去不去?”
罗萸不知何时又跑了过来,在薛青砚耳边问个不停。薛青砚把书收在袖中,对着她一笑。
这个私塾的音律课是由一个年轻的落榜书生担当夫子,只因科考未中,他便无心朝政,转而跟随薛小山一路当了教书先生,只不过他教的是乐器。这个人一向不怎么喜欢薛青砚,每每总是以她是女孩为名,把她从教室里赶出来,就连薛小山出面都无能为力。
薛青砚正在暗自怨罗萸那么不通事理的时候,只听罗萸偷笑了半天,这才解释道:“我可不傻,同窗都说,教乐律的夫子今天有事离开了。听说薛夫子专门找了个人来给我们教哩!嘿嘿,看刚才把你吓的。”
虽说有理有气,罗萸窃笑之余还是不忘偷偷观察薛青砚的神色。看她竟是随自己一同傻笑,他便是没了提防,开始哈哈大笑。却不想薛青砚连声告别都没有,径直离开了。
两人刚好来到一片花圃之外,只看到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搬来古筝,挨个儿按序摆放好。罗萸自告奋勇过去帮忙了,独留下薛青砚站在花圃外看着。
阳春三月,天气骤暖还寒,花圃里却是有几株花儿迎风舞蹈。她个头矮小,应该不会有谁会注意到的。想到这里,她自己蹲在原地,眼瞅着那些人忙活,心里却是谋划着致富大业。
“你在想什么?”
突来的声音,高大的身形,饶是薛青砚看清了来人,依旧是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疑惑着,文择怎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管这些,既然是薛小山的学生,跟她也就是一个辈份的人了,薛青砚冲他友好一笑。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走。而且我保证,那里的生活要比这里强个千万倍,怎么样?”
薛青砚只觉得此刻的文择像极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自己心里偷笑着。完全没把他的蛊惑话语放在心上,她想的是,他怎么比自己高了那么多。想着想着,人已是站了起来,却发现如此一来显得自己更矮了。
“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要不要跟我说说?”
薛青砚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表情的变化,这个文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是哑巴,还非要自己说话,他存的是什么心?她冷着一张脸,把视线落在别处,对身边这人的好感度瞬间打了折扣。
只听到文择呵呵笑着,手在她的头发上揉捏着,薛青砚近乎气愤的回头瞪他。阳光闪烁,挡住了他的面容,只有耳边的笑声能告诉她,他此刻的心情。可她却僵住了,这样的动作薛小山从来没做过,可她却有着熟悉感,而且可以那似乎应该是来自父亲的温暖。
眼睛对着阳光的时间有些长了,薛青砚只想逃离此刻的怪异感觉,可一转身只觉得天昏地暗,脚都踩不稳了。接踵而来的是失衡的身体,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却是被人拦腰抱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愤怒:“你们在做什么?”
薛小山只说了这些,径直上前夺过了薛青砚。只听见“啪”的一声,再看文择时,他的脸上便是有了鲜红的印记。此时,薛青砚一怒,狠狠推开薛小山,却见他不但不放手,还大声叱道:“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你难道连她也不肯放过!我告诉你,文择,不要让我在看到你,滚!滚!”
薛青砚知道薛小山误会文择了,可自己是有口不能言。她看到了文择眼里压抑着的情绪,一时间,竟是走到了他跟前,她不会说话,而他又太高了,她只能扯扯他的衣摆,眼里满是歉意的看着他。
文择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落在薛青砚身上,也许那时候与他而言,她实在是太矮小,无法进入他的视野里。然而,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袖子上的确是用了力气的,薛青砚被那一甩实实的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