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薛青砚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让她烦躁不已。细问自己怎么回事,却原来,明天就是方彤言那天说的“十日之期”,也不知道文择究竟会怎样跟方彤言交待。又想到那天方彤言狠厉的眉眼,再怎样也是睡不着了。
薛青砚穿好了衣裳,出了门。文府规矩,夜里是不能出院子的,所以她也只能在文歆歆的院子转转。
在夜的渲染下,平日里就美轮美奂的房屋,倒是添了另一份的美妙。提着灯笼却发现此刻是多余的,她灭了灯,一个人坐在九曲环廊上,望着暗哑月光发起了呆。
就在眼睛要阖上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喝水的声响,薛青砚紧紧攥着灯笼的手柄,竖起了耳朵,辨别着声音的来源。许久之后,只是听到喝水的声响,别的什么都没听到,薛青砚手渐渐松了松手柄。
此时,肩上一沉,她一受惊吓只想着站起来。却被肩上的大掌压了下去。
“闲来无事,要不要喝一杯。”
微醺的酒香夹着声音,使得声音也变了味道,听出是文择,薛青砚点了点头,手却不由自主的再次紧紧攥着灯笼的手柄。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文择靠在栏杆另一边坐了下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从一开始薛青砚就想跟他说话,可一直是理智占了先,现在正黑漆漆的,也不管那么多,任由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声音跟美妙完全不搭边,就连自己听着都讨厌。
文择“呵呵”一笑,又灌了一口酒。他声音里夹着凄哀,望着那被云层渐渐挡住的月亮,期期艾艾问:“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世上没有难事,只要有心。”薛青砚也望着云层,淡淡说着。
“是吗?”文择的声音像是跟着他的人一起醉了似的,他说:“真难,总说再也不要这样了,可是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呢?”
“既然管不住,就别管了,交给时间不好么?”薛青砚心思低沉,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一下子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而且还咬字这样清楚。
“你……”薛青砚见她许久不说话,正想问问他在想什么,一低头,见他已经仰着栏杆沉沉睡去了。
薛青砚想该他回他自己的院子去,可这一时半刻,她自己也出不去。三更半夜,又不好叫醒其他人,索性扶着他往回走,安置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她则准备趴在桌前将就一晚。
“青砚……青砚……”
朦朦胧胧睁开了眼,见是文择,薛青砚咧嘴无声笑着。
“我怎么会在这里?”文择略有些尴尬的问道。
薛青砚双手在空中比划:“昨晚我见你一个人醉倒在廊子里,就扶你到这里了。”
“不要告诉别人啊!”文择脸红的厉害,也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其他,他一说完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薛青砚走到窗前,发现现在天还未亮,她原就没有好好休息,看着天色心想肯定还能多睡一会儿,于是移步到床上沉沉睡去了。
方彤言不怒而威,她位于上坐,冷眼瞧着底下的人。
文璇……文歆歆分列坐于她的左右手侧,文璇专心于手中的茶盏,文歆歆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久久不见文择前来,方彤言耐着性子,吩咐人去请文择。
薛青砚站在文歆歆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今天是方彤言说的十日之期,她特意跟枝鹊换了班次,才有机会站在这里。也不敢张扬,只是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
文择进来时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他站在方彤言跟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认真的在听她发落。
“你的解决办法呢?”方彤言诺诺开口:“这几天,你连屋子都不出,说来听听,你有了什么解决办法。”
“没有!”文择跪了下去:“儿子没有想到办法。”
“那……”方彤言顿了顿,款款说道:“我就用我的方法来解决。今天你们兄妹三人都在,我就把话说清楚罢!你们的爹虽然出在氏族,却是生在没落的时候。他一辈子勤勤恳恳,也都是为了你们。现如今,他早早去了,这几年我一个人打理家业也辛苦。人总要服老,我想,今天就把你们爹留下的东西全部交给你们兄妹几个。”
薛青砚用余光偷瞄了几人的脸色,方彤言唇角微牵,文择神态自若,文歆歆她看不清楚,倒是文璇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待别人说什么,他已经站了起来:“母亲,父亲留下的东西虽说是给我们兄妹的,可我向来拿不了注意,恐怕不能担此重任,要不……就全权交给二弟吧!”
方彤言心里冷笑,到底是他的儿子,这以退为进的手段用的这样炉火纯青。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再多想,看了一眼文择,问:“你说呢?”
“一切听凭母亲做主!”文择淡淡应了一句。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这家还是他的家么?为什么他与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的格格不入。近年来,文家的家业也都是他跟文璇照料,方彤言不过是走马观火的看看账本而已。现在,他真有些累。
方彤言暗恨文择不争气,又看了一眼文歆歆,问她:“你说呢?母亲这个法子可好?”
文歆歆身子一抖,抬头看了一眼方彤言,附和了一个“嗯”字,便再次低下了头,不言不语,一味盯着手中的丝帕。
“我问了你什么话?你这算是什么回答?”方彤言手拍着桌子,面带薄怒,想她一生好强,怎么会生出这么懦弱的儿女。
“哥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呗!”文歆歆见方彤言要发作,低头道:“我是女儿家,文家的家业无论怎样也轮不到我来说话吧?”
方彤言攥着拳头,刀子似的眼神落在了文璇身上,仿佛自己儿女不争气都是他带坏的。
“郡主到!”
话音还未落地,只见琼嘉郡主已经走了进来,面上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似的。她把屋子里的僵局视若无睹,径自走到方彤言跟前,眉飞色舞道:“婆婆,皇上……他,已经拟好了圣旨,我估摸即刻便要来了,咱们先准备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