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总是很容易消磨时间。当薛青砚真正从这泥潭里挣脱开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掀开了马车帘子,薛青砚发现自己已是置身于一个院子里,四处是一些时令花草。小道蜿蜒,侍女小厮有条不紊的穿梭于其中。
“薛姑娘请随我来!”丫鬟俏生生立在马车旁,轻声细语。丫鬟在前面带路,路上碰到的人,身上清一色的蓝衣,只不过颜色深浅不一,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她们莫不是目不斜视……恭敬无比的端端正正行走,连脚步声都听得分明。
“主人吩咐,姑娘就先住在这里!有事的话,主人会让人传话的。”丫鬟提着金莲小步子,缓缓退了出去。
薛青砚打量这屋子,一应俱全。心想,固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可至少眼下还是不错的。在她看来,这南家也该是个大家族,一个小小丫鬟的住处竟然跟罗夫人的屋子有的一拼。又或者这只是她暂时的居处,等时间到了就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本以为南施好歹会给她找点事情做,可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就是不见人来传话。马车上颠簸了一天,薛青砚终于是抑制不住床的魅力,发了半天呆后,脱了鞋子就钻到被窝去了。一睁眼,天已大亮。薛青砚匆匆爬了起来,把被子归回原处。一颗心跳得老快,她坐在床侧,不知所措。
“姑娘,主人要见你!”熟悉的声音飞入了薛青砚耳朵里,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开了门。还真是昨天晚上的丫鬟。丫鬟面带笑容,可那笑容却是那么空洞飘渺。
南施是个很会享受的人,至少薛青砚是这么认为的。见到南施的时候,她正坐在亭子里,整个人倚在榻上,身前还有两个模样俏丽的小丫鬟在为她捶肩捏腿。这两个小丫鬟身上的衣服与别人都不同,一身的嫩绿,就像春天的柳芽似的,水灵极了。
“怎么样?现在还满意吗?”南施并没有睁开眼睛,可话却实实在在是冲着薛青砚的。还没能等到薛青砚的话,她一手推开了身边的小姑娘,思忖半天,道:“流萤来了么?”
“主人,流萤姑娘还没来,现在估计在路上。”左边的小丫鬟瑟瑟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回答着。
“啊!”小丫鬟挨了一脚,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始作俑者却云淡风轻的说:“真没有,下去领罚。”
薛青砚睁大了眼睛,怎么可以这样?目送小姑娘缓缓离去,心口沉沉的。
先前薛青砚觉得这南家的丫鬟一个赛过一个的标致,可当流萤进来的时候,她顿时觉得先前那些不过开胃小菜,现在的才是大餐。那身段模样,真可谓是秀色可餐了。
流萤很有礼数,脸上的笑容分明是透着暖意。南施对她比较随意,笑说:“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怎么现在才来?可是我遣去的人招呼不周?”
“姑娘言重了。流萤有意,可却无能为力。我家公子眼下仍是生死未卜,我这做奴婢的哪里敢离开半步。也就夫人发了话,我们不得不从。”谈及她家公子,流萤美丽的脸上,自然的流露出了一抹忧伤。
南施言笑晏晏,蹙着眉头,说:“唉,你家公子可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么个忠心的丫头,真是羡煞旁人啊!”
“姑娘这里美婢成群,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拟的。”流萤笑得温婉,说到底她只是个丫鬟,若不是借着公子的声明,哪里能有这样的待遇。
“开门见山吧!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起姑娘帮忙。”南施拾起一旁的杯盏,看着嘴角带笑的流萤,指了指薛青砚,又说:“就是她!她是薛……薛沁,生来即哑,想请姑娘帮帮忙,教教她,至少学会打手势,不然跟她交流会很麻烦。”
流萤一笑,颇有些当仁不让的气度,笑问:“不知这姑娘的名讳可要改一改?”
“这些就劳烦你了,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到时候,告诉我就好了。你若有时间就过我这来教她,若实在没有……那就带她去文府也可。怎么方便怎么来,你自己做主就好。”
流萤款款一拜,回说:“十天之内,定然能让姑娘满意。”
语罢,冲着薛青砚友善一笑。
十天来,流萤教了薛青砚许多东西。比如,如何用手势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再比如,怎样的唇形,正常人才能看得明白;还有,她还教了薛青砚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女婢等等。这十天下来,薛青砚倒是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
“想什么呢?”流萤笑盈盈走了进来,她对薛青砚的上心,多半是来自南施,另一半也就是薛青砚自个儿的性格吧,那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实在让人无力抗拒。
薛青砚冲她无声一笑,意在欢迎她的到来。流萤轻巧进了门,来到薛青砚跟前。也不知在思忖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薛青砚推推她的胳膊,无声问了道:“怎么了?”
流萤还在犹豫,过了半晌走过去关上了门,眼神复杂。到了薛青砚跟前时,眼中竟是蓄了满眶的清泪。她哽咽,说:“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他……他……”语未尽,身子已经扑进了薛青砚怀里,低声啜泣不止。
薛青砚有些不解,按理流萤口里的公子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是,怎么她倒是这个样子呢?难道是南施的药有问题?可这只是她道听途说的,怎么好跟流萤说呢。
流萤不再哭泣,泪珠还在脸上挂着,笑容已经绽开了。她羞涩低下了头,说了好几个“见笑”。缓了一会儿,她说:“我家公子这病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大公子……唉,大公子也不知听了哪个人的浑话,非要给公子配一门亲事,说是‘冲喜’。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各个心里清楚,若要醒了,文家肯定会翻天的!”
听她越说越气愤,薛青砚却渐渐不耐烦,却还得装作十分同情的样子。
流萤看到薛青砚这番光景,又说:“那个姑娘,已经来府里了。正在前面陪着夫人,原本做个婢女的不该管这些事情,可我自幼受了公子恩惠,又怎么能不为他多想呢!”言语间,再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