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林小珏,和小五突然想起前世中,在网络上一句流传很广的话:“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如今这话用到这位林小珏的身上,和小五觉得简直是最为贴切,那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了。
“那您准备请小弟我,去哪儿喝酒听曲啊?”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在前面。”
二人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林小珏的带领下,离开了这号称第一的红桂坊,来到了一间门上挂着“优雅居”三字的小酒馆的门前。
说它小,那还是抬举它。看在和小五的眼中,这个所谓的“优雅居”,又哪里能和优雅二字挂边呢?简直可以用寒酸二字来代替它。
昏暗的灯光,狭小的空间,还有几个衣着褴褛的人,这些人既不说话,也不干别的什么。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喝着酒,就好似数十年没喝过酒一样。
不过有一点倒是吸引到了和小五。那就是从这酒馆内,传出的歌声。从和小五这内行人的角度来听,这声音的音质条件好,音量也高,音准也是非常的到位。那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的民族唱法。
和小五暗自的点点头,心想这“优雅居”里,大概也就这个唱曲的人儿,够格和“优雅”二字联系的上了。
走进“优雅居”后,和小五便见到在这“优雅居”内,怀抱琵琶唱曲的人。
一头青丝高盘成盘云鬓,见到这种发型,和小五便知道这人已是有夫之妇。面罩一袭黑色面纱,那动人的曲调,便是从这面纱后的唇齿间传出的。婀娜多姿的身上,穿着黑白双色的短衣褶裙。虽然店中的光线暗淡,而这人亦是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但是和小五还是发现,自己的眼睛依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这妇人由于纱巾遮面,看不见面容。
这时一个双眼迷蒙,好似刚刚睡醒的小二哥,从柜台上爬起,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站在和小五与林小珏的面前后,犹自摇晃不定,让人见了还以为他,随时会躺在地上睡着呢!
“二位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听曲的?如果喝酒的话请自己找位置,听曲儿的话,那就随我来。”小二说完话,也不理二人,径自摇晃着朝酒馆的左上角,一个空着的酒桌走去。
林小珏一拉和小五,跟在小二后面,来到空桌前坐下后。对着这位犹如百年未曾睡觉的“高人”道:“先来两壶夜来烧,然后再上几个下酒菜来。”
“知道了!”迷糊小二应声之后,又摇摇晃晃的离去。
难怪这店被经营的这样的惨淡,唉!如此小二就可以想象的到,这店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是和小五想不明白。这个唱曲的,是如何愿意呆在这个寒酸之地,而不去别的地方发展的。难道是这儿的钱,比别的地方赚得多么?
答案显然是错的。因为就在此时,一位酒客起身离去时,在唱曲之人,面前的木盘上丢下几个铜钱后,蹒跚着脚步离去。这就表明在这“优雅居”中,一天下来就算这人,不歇不停的唱,最多也不过几十个铜钱而已。据和小五的了解,这些钱也仅仅只够,普通百姓一家的一天开销。
不多时,迷糊小二就摇晃着,将酒菜送来。放下酒菜后,用他那略显嘶哑的声音:“一共四十个铜钱。”
林小珏随手拿出一把铜钱,递给迷糊小二道:“多余的算是你的辛苦费了,快些走吧,爷们急着听曲呢!”
迷糊小二接过钱,也不数数就往自个怀里一放,话也不多说,便又摇晃着去到柜台后,趴在上面睡了起来。
“年年岁岁又一朝,伊人憔悴兮!只是不见有情郎,昨夜月残,心犹念自暗思叹,仿若隔却万重山。徒呼,无奈!无奈!”曲声似在凤娘带有一丝幽怨的思绪中唱完了。
“兄弟,这酒可是不多见的好酒呢!整个京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哥我在清风城三年,别的不欠,就欠这优雅居的夜来烧,和这凤娘的小曲呢!”林小珏美滋滋的喝下一口小酒之后,摇头晃脑的陶醉道:“快,尝尝这夜来烧的味道。”
和小五本来就是一个好酒之人。前世在京剧团的时候,酒量在单位是排在前五名之列的,有着白酒一斤四两,啤酒两扎的量,基本上是餐餐不离酒,日日酒不离。这酒好不好,他一入口便知分晓。
端起一小盅夜来烧,酩入口中。这酒顺喉而下,直入腹中。和小五只觉得一股酒劲儿,直上脑门,腹中似有一团火在里面滚动。那感觉……
“好酒!”和小五忍不住的喝道。
“酒是好酒,这曲也是好曲!”一个在和小五边上的酒桌喝酒的人,应声说道。
和小五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这人年约三十上下,面色白净,额下三缕长须,身着一袭青色博袍。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那种,不得志的读书人。
“无奈无奈!好个无奈啊!哈哈……”这人笑着起身,手里端着一盅酒,一个大转身道:“我欲此身报朝廷,奈何龙庭不与我。他日若得飞云翅,一上青霄九重天。呵呵……”
这人状若癫狂的,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再将酒杯摔在地上,大笑着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酒馆而去。而那迷糊的小二,再听见酒杯着地的声音时,只是微微的抬起头看了看,便又接着趴在了柜台上,继续做他的清秋大梦去了。
“呵呵,这倒是个怪人!”和小五奇怪的道。
“这个书生叫王进,是京城人氏。听说曾是一个什么官儿,后来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就一直被闲着了。三年前就这样,没想到三年后,还是这样。”林小珏低声说道。
和小五虽然没当过官,但在舞台上却没少演过官。林小珏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在京剧界有句话:“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国志。”意思就是说,唐朝有三千出戏,宋朝有八百出戏,而三国的戏那是演不完的。而在这三个历史时期中,也是名人雅士、英雄豪杰辈出的时代。多少忠臣良将、多少贤者达人,不得意者也是数不胜数。被上司欺压闲置或是被奸臣毒谋害死,亦是不胜枚举。和小五演这些戏演多了,自然也就十分的明白,这内间的缘由和道道了。
说白了,这个癫狂的书生,也就是一踌躇满志而又不会逢迎上司的“愤青”也。
想到这儿,和小五拿起酒杯,与林小珏一碰杯道:“为了愤青,干杯!”
林小珏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愤青?什么事愤青啊?小五啊,你是不是从山上摔下来后,出了什么问题啊?怎么时不时的,说些哥我来是听不懂的话呢?唉!可怜的孩子!”
林小珏的这番话说出来后,刚好把酒倒入口中的和小五,呛得直翻白眼,脸红耳赤,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径自去到十八层地狱,想牛头马面报道去了。
好半天后,和小五才缓过劲儿来道:“大哥,拜托你了,以后说话能不能别瞎说呢?什么叫可怜的孩子啊?告诉你,我的话你不懂,是因为你的水平低。记住了,我从山上摔下来,只是失意,没有摔坏脑子!”
二人在酒馆内,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不知不觉中已快到亥时,唱曲的凤娘,此时也放下了怀里的琵琶。用略现苍白的玉手,托着木盘在各个酒桌前讨赏。酒客们亦是纷纷解囊,多的十来个铜钱,少的两三个铜钱,放入盘中。
当凤娘来到和小五的桌前时,只闻得一丝宜人的清香传入鼻中。若兰花般的香味,叫已经有些酒意的和小五,更加有些迷醉。
林小珏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入盘中之后,凤娘略微的点头示谢,便要走开。和小五却开口叫住了凤娘。
“凤娘,这些也是给你的。”和小五将一枚金币,放入凤娘的木盘之中。
“大爷打赏的太多了,凤娘有些承受不起啊!”凤娘语气有些异样的说道。
虽然见不到凤娘的面容,和小五却也从她的话语当中,听出几分不屑之意。
“在下不是什么大爷,只是平头百姓一个而已。在下也是爱好曲乐之人,而凤娘的造诣,堪称大家。因此您不需有别的想法,这只是在下的一分心意罢了。”和小五的这番举动和话语,让凤娘似有些感动之意。
看了脸色微红,有些酒意上涌的和小五一眼后。凤娘又一次示谢,不过这次却是躬身低头,朝和小五行了大礼。
“公子既是如此看的起凤娘,那凤娘就再为公子唱上一曲如何?”凤娘莺声窃窃的说道。
和小五双手一拱:“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凤娘放下木盘,转身回到先前的地方。拿起琵琶后,来到和小五欲林小珏的桌边,俏然的坐下。
在调试了一下琴弦之后,只听的一串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落玉盘似地琵琶声,急速的在凤娘的芊芊玉手中弹出。琴音先如金戈铁马一般,让如听后知觉恍如身在百战沙场。随后琴音一转,又如秋暮残叶,随风飘落。最后再次转化为春风细雨般的,润人心田。
和小五听兴起,借着几分酒意,不觉开口唱出,一段京腔京韵,韵味十足的京戏“借东风”起来:“学天书,传妙法,犹如反掌。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啊……诸葛亮站坛台观看四方,往江北锁战船……谈笑间东风起,火烧战船曹营的兵将无处躲藏……”
所谓一曲惊四座,开口镇八方。和小五的这段“借东风”唱完后。酒馆之中,酒客忘记了喝酒,凤娘忘记了弹奏,就连那个迷糊的小二哥,也双目圆睁,一脸惊奇的看着和小五。
和小五犹自意犹未尽的坐下,豪爽的饮下一杯“夜来烧”后,以著击桌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一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又是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