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还能够记得的东西，讲给身边的人听。
那是一个简短的漫画小插图。开始于一只瓶子。
她说：“我是一只瓶子，装满叫感情的液体。我救过一条奄奄一息的金鱼。他躺在草地里，艰难地挣扎，他说：救救我，我快死了。我毫不犹豫地救了他，但是我忘记了，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直到放走他的那天，他也没带走关于我的一丝记忆。
后来我遇到了小海绵，烈日下的他被烤成皱巴巴的一团。我把水洒在他身上，他说：谢谢你，以后我们一起玩好吗？我说：恩。他和我的对话仅仅止于：快点给我水，我又要变成海绵干了。
我知道。感情，不是一味索取。于是我离开了。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仙人球先生一直陪着我。我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到他的家乡——沙漠。可是，我渐渐发现，我视若生命的东西，是他不需要的。我跟他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的身体要被抽空了。他说：抽空就抽空啊，这个东西根本就用不着嘛。
不需要，也就不重要了吧。于是我在瓶口裹紧了塑料膜，一个人离开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命运早点安排冰糖先生出现该多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是甜甜的吧。然而此刻的我却突然明白……
“明白了什么？”身边的人问。“这个故事是谁写的？”他又问。
“有次无意在网上看到的，不记得出处。结局怎么样我也忘记了。但我仍清晰地记得，当时我看到结局的时候，一直认为作者可以写出更好的。”
“所以结局并不如你的意？”他笑着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我想知晓你的答案。”
“我的吗？”我说。“我当时觉得，如果最后能在一起，那么晚一点真的也无所谓。”
“你一直这样看的开吗？”他笑，阳光溢满了整个眸子。
“不，恰恰相反。从前的我很执着，不想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结果呢？”
“结果呢，得不偿失啊。后来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虽然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然而有些不过擦肩而过相视一笑，有些却要一路同行不弃不离。”他看着我，突然温暖地笑。我看着手里的苹果，拿过水果刀，切下一块递给他。
“从前不喜欢别离这个词，总是会和柳絮漫天，凄神寒骨糅合在一起。觉得相遇是缘，为什么要轻易地别离。后来觉得，所有遇到的人都留下也会把自己搞得很累，于是就不再那么执念了。”我继续说。“懂的人不会离开，离开的只是缘分尽了而已。”
“所以，你说得失从缘，随遇而安？”
“前半句是。随遇而安。是因为初中时一个实习生到我们学校上课，那个姐姐说：如果改变不了社会，那就改变自己。当时很喜欢。可我后来转述给别人的时候喜欢说：如果你有能力改变这个社会，那么就大胆放手去做。如果不能，请试着改变你自己。毕竟毛爷爷不是一年一个。而且，你总要先接受这个世界，才会发现它的美好。生活中其实从来都不缺少美，只是缺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沧海横流安足虑，心有桃花世事安？”
“那时候只是很开心，有人在他那边花开正好的时候告诉我。那时候我觉得，被人惦念是幸福的事。所以，我也惦念那些我爱的人。”
“那样子就开心了吗？”他一副看着孩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不然呢？”我也清浅笑。伸手折下一支床头的插花，转身拿来自己的包掏出速写本和铅笔。“你在干嘛？”他问。
“变魔术，”我的态度十分虔诚。“上次有一个女生问我说：灵儿，分手后还可以是朋友吗？我和他分开了一个月，还是不习惯，每天打开电脑，登上QQ，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快乐和开心都没有人分享，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兴趣了。
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吗？我问。
恩，说好的分手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难道真的要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吗？她说。
你的开心和不开心都只习惯和他一个人说吗？我问。”说到这里手下的画已经完工，我思忖着花朵怎么放的时候。他摇摇我的手臂问：“然后呢？”彼时我只是专心着对付我的画。他知晓我的习惯，没有再发话。目测确定好位置之后，我把花朵攥在手心。“然后，我们就聊了很多很多啊。直到我觉得她的心情好多了，我玩笑着说：你看，不开心和我说，不是也很好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拿了桂花糕塞给我，“那我就明白了。”他说。
“你明白什么了？”我拿着桂花糕猜他又要怎么损我。
“你就这么把人家的前女友给抢了啊？”
“对啊，就是这样的。”我坏笑。于是整个屋子又明亮了几分。“这个世界上我们会不断地遇到不同的人，遇到的时候没有办法判断对错。不爱就离开，爱了，就深爱。对的人固然好，错的也没关系，彼此都在不断长大，会越来越明白如何更好的爱一个人。曾经有一个人让你把整个世界倾向于Ta，然而终究会有下一个人，让你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交给他。是时间问题吧。”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人不相信爱情了。”他说。
“我知道。有一次有人和我说，Ta一度认为爱情是最美好的东西，然而真正拥有了以后，发现并没有那么好。Ta说：也许是自己太流于理想化。我和他说：爱情需要美好的幻想。你总要先有了幻想，才可以离美好更近一点。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开始相信爱、时光与温暖并不可贵，可贵的是内心有过疮痍却依旧敢于相信，特别是爱情。这样的人，值得敬畏。”
“幻想过自己的爱情吗？”他问。
“有啊，空间里有一篇《写给亲爱的你》。三部曲。后面又写了二，三。文笔很稚嫩也很天真，但是成为迄今为止我觉得自己写的为数不多的还不错的文章之一。”我吐吐舌头继续说“我其实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遇到的每一个人，对我都是真的好。就是那种很温暖的人。不管最后有没有一起走下去，都很感激。”
“觉得美好的爱情该是什么样子？”他又问。
“不游戏，不江湖。把身边人当做心里面最里面的那个人。既有爱之初的如胶似漆，又能度过爱之久地平平淡淡。把每一天都过得一样，又不一样。即使是分开。既然爱过，那么，我珍惜你，一如珍惜那些美好光阴。如果有人提起你，我会微笑；如果有人说你的不好，我还是会开口，纠正那些错误的地方。”
他还欲开口的时候我拦下来。“许嵩出了新歌哦。”
“恩？我怎么不知道。”他微微讶异。
“那曲《燕归巢》啊，作词作曲。”我把花朵放在自己绘好的画上。转身拿给他，“呐，这是送你的礼物，但是礼尚往来，你要学会了《燕归巢》唱给我听。”
他从从容容地笑。“你的东西还是那样别致。”
“这世间，万物有美，不如就，俯首低眉啊。
我记得看过的一篇文里有写：曲径通幽处。迤逦小巷内。古城禅寺边。那些能够从容走进诗意的风景的，大多都有，低温却从容的温暖、出了淤泥却不染的坚贞。”
“好，我答应你。”他说。
日子这样流水一般的过去。不辨亦忘言。如果可以，我想要在向晚的光阴里活的从容而淡定。在时光中闻到甜美而清淡的气息。生活有瑕疵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太完美的生活，必定让人失望。
生活本身，比艺术高很多。然而最美的艺术，必定是生活。
“薄柳江岸天破晓，绿梅未褪寒冬了。
芳汀云水沐暖阳，烟波散尽是故乡。
东风不尽芭蕉意，山水虽瘦往事扬。
相逢一笑月留香，且共千觞话远方。”我提笔写下这样的句子。抬头时已经看到阳春的味道。
冬来雪倾城，冬去雪无声。春去花事盛，春来，草自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