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还有个外国特种兵呢!”
“老天!你是说……阿米尔!”我惊呼道。
“嘘!嘘!小点声!”林宝石慌忙打着噤声的手势。
“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心情此刻就像隆隆的帕隆藏布江的水声。
“嗯!”林宝石严肃地点点头。
“我们边走边说!”
“他是哪个国家的特种兵,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悄声道。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动机也在调查之中,但目前来看,是没有恶意,因为他们处处保护着你!”
“他们?”
“不错!不是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郎吗?”林宝石色色地笑着。
“啊!你是说莉莎!”
林宝石默认了。
“这个……太难以置信了!你是说莉莎也是特种兵?”我觉得脑海里已经掀起了十六级的大风暴了!
“不但是特种兵,而且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应该说,就个人能力,我们团还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当然,我是指她身怀异术。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嗯!释达无上瑜伽,一个老婆婆曾经提起过她的身手,的确出神入化,神鬼莫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这世界还有如此诡谲的身手。”我回想起那条红蛇般的身段和那张冷艳的脸。
“释达无上瑜伽……应该是一种古老的印度瑜伽学派吧?”林宝石转过头看了看我。
我耸耸肩。
“那个就不清楚了,本来应该可以问问清楚的,可惜……”那张英俊而冷酷的脸庞忽然浮现在我的眼前,月光透过层叠的杉树枝叶缝隙洒落在丛林里,朦胧树影间,我似乎感觉到他在默默地看着我……
“想什么呢?”林宝石笑道。
“啊……没什么……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
“嘿嘿……带到深山里喂狼!你怕不怕?”林宝石坏坏笑道。
“不怕!你是人民子弟兵啊,我是人民,所以我们是军民鱼水情嘛!你不会那么残忍地对待人民的!”我笑道。
“嗯……也是!不过……你可不要站错队伍呀!”林宝石意味深长地笑着,我觉得那种笑容里似乎含着一种莫名的深意。
忽然,他挽起我的胳膊,轻声道:“听!”
夜风习习,带来雪山的阵阵寒意,帕隆藏布江的激流已离我们很遥远。森林里静得出奇,月光下,一支丑陋的黑色巨鸟停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只是偶尔会有一声奇怪的鸟鸣声,凄厉而诡谲,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红色血雾,黑色僧袍……割下头颅,在尸体上跳舞;鲛人站在鲨鱼背上,唱起招魂的挽歌……巫婆舔着骷髅的眼窝……为你铺好进入沉沦海底的路……”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森林深处飘出来,伴着手风琴和长笛的乐声,似乎是很多人在合唱。
“喂,这是登珠乡长刚才唱过的歌……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碰了碰他。
“嗯。知道。这是《黑色圣母赞》,在林芝、山南包括昌都一部分地区的村民里都有传播,小心脚下朽木。”林宝石用手机上微弱的电筒照着我脚下。
“黑色圣母,听起来跟基督教有关联呢。”我跳过一根横在脚下的枯树,阿米尔已经跟了上来,气喘吁吁道:“你们俩走的还真快,你们听到歌声没有?”
“阿米尔,小点声儿……”我回头道,他吐吐舌头笑了。
“确切说是天主教的一个分支教派。就我掌握的情况看,应该是从芒康盐井那边流传过来的,这几年发展得很迅速。因为该教派行踪诡秘,组织极为严谨,外人轻易打不进去,虽然已经引起我们的注意,但详细情况掌握得极其有限。如果不是这次芒康相继发生了几起喇嘛被谋杀的恶性事件,我们还没有下决心彻底介入。”林宝石神情严肃。
“嗯,那么你之前已经去过盐井了?情况怎么样?”我问。
林宝石摇摇头,轻叹道。
“他们实在很警觉,也很狡猾。我和昌都方面的刑警赶到时,盐井教堂已经恢复了宁静,除了葡萄牙人凯尔勒神父失踪之外,再也找不出有价值的线索。”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我奇怪道。
“这个啊……”林宝石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张纸正是在南迦巴瓦峰观景台上,阿米尔用来给我包羊蹄儿的那张草纸!
“我们搞侦查地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你看看,这张纸上不是写着字呢吗?”林宝石说着,把手机也递给了我。
借着手机的亮光,我看到油光光的草纸上果然写着一行藏文,我看了看阿米尔,阿米尔仔细看着,喃喃道:“月圆之夜,嘎朗宫殿,雪豹脚步轻轻,鲛人头顶万年明灯,我们匍匐神殿上,倾听黑色圣母的呼唤,沉沦大海深处,可得永生。”
“这是什么意思呢?”阿米尔翻译完,看了看林宝石。
“我也不清楚,但黑色圣母的出现,必然与盐井天主教堂有关联。所以,我猜测这是他们联络用的暗语。因为你说整个村子人影都不见了,而准备的各种食物又没带走,那可能是他们集体参加了一个活动,并没走远,而你们把这张联络暗语给拿走了,势必会被他们追踪,于是,我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林宝石的解释很合理,我点了点头。
“啊!原来你这家伙一直在跟踪我们啊!”阿米尔愤然道。
“嘿嘿,跟踪是不错,但却不是我一个人在跟踪你们呢!”林宝石神情严肃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米尔冷冷道。是的,一个特种兵,别另一个特种兵跟踪,竟然毫不知晓,的确是一个很难以接受的事实。我笑着拍了拍阿米尔的胳膊以示安慰。
“你们不记得在通麦天险,有人吹笛子指挥大蛇救你们来着?”林宝石双目如炬看着我们。
“啊!我看到了山崖上那两个人影……难道其中有一个是你?”我惊讶道。
“是的,不过那个人身手太敏捷,鬼魅一样,我没能跟上半里路,就被甩掉了……”林宝石费解道。
“嗯,那可够神奇的了!你们听,是不是登珠乡长的歌声……”我忽然听到那断续的合唱声里陡然出现一阵苍凉的男高音,含混不清中夹杂着竭斯底里的哭声。同时,那原本优美舒缓的合唱节奏立刻被打乱,中间夹杂着尖叫声和玻璃破碎声……
“快走!”林宝石拉住我的手立刻沿着山道疯跑起来,顾不上路边荆棘丛的刮割痛,拼命向山顶跑去……
“你们看,那块石头上好像有人!”我忽然看到不足二百米远的一块大石头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嘘……蹲下!”林宝石拉着我一矮身子躲在路旁的灌木丛下,探出头向那块石头仔细望去。
石头上站着个喇嘛。
月光照应着他瘦高的身子,背对着我们,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宽大的僧袍在夜风中飘摆,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站立着,仿佛一座石刻雕像,纹丝不动。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一株小树上……
“什么人呢?”林宝石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难道是草帽……草帽喇嘛……”阿米尔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竟然恍惚欲站起来,幸亏林宝石一把将他拉下来。
“草帽喇嘛?那是什么?”我惊讶道。
“是藏地三圣之一啊!”阿米尔看着我。
“藏地三圣?能解释一下吗?”林宝石问他。
“这个,我也只是听过。鹿角喇嘛、草帽喇嘛、牛皮喇嘛,是出没于西藏大雪山的密宗大师,不隶属于任何一派,但是总是在藏地发生重大事件——确切说是藏传佛教重大转折时期才出来护持的神秘大师,在雪域高原,便是****喇嘛和****喇嘛也都要以师礼视之。千百年来在密宗世界密法修持时皆是口耳相传的。是以关于三圣的记录都是零星片语,不成系统。”阿米尔轻轻道。
“三圣不三圣我不知道,不过……”林宝石奇怪道。
“不过什么?”我悄声问。
“我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林宝石将左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一柄瑞士军刀,咽了两口唾沫。
虽然我并没有嗅到所谓的血腥气息,但看他黑红的脸膛紧绷绷着,双目死死盯着那个草帽喇嘛,眼睛中放射出一种猎人蹲坑的特有兴奋光芒——啊,这种眼神,我在方振浩和杜小鹏的眼睛中也看过,也许,当过特种兵的人,不论国籍,都有一种对血腥的渴望……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了砰砰地跳动……
阿米尔看了看我,点点头。
“不错,是血腥味!啊!糟糕!我们的衣服!快,脱掉袍子……”阿米尔惊慌失措高声呼喊道,可是话音还未落,但见草帽喇嘛忽然左臂一挥,两道白光刹那间从他身旁的高大柏树上窜下来,弹指间,已经扑到灌木丛上!
“闪开!”
随着林宝石声嘶力竭的一声断喝,我顿觉腰带瞬间被抓住,身子腾空而起向灌木外斜飞而去!就在空中的那一瞬吗,我的脸分明蹭到了柔软温暖的皮毛,像老妈的貂皮大衣一样的光滑感觉,当然,更让我惊恐的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砰”地一声,我重重摔在山路上,顿时一群小星星出现在眼前……还未等我缓过神来,身子再次被提起,这次没有被甩开,而是整个被托起来,飞速地在空中旋转,我能感受到自己的修士袍已经飘飞起来——确切说,是我自己飞了起来……
我大张着手脚,在空中漫无目的的乱抓乱踢,巨大的冷风倒灌进我的口鼻,让我有窒息的感觉,良久,这种摩天轮的刺激陡然停住,我被放了下来,瞬间,天旋地转,我如同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地上摇晃着,本能的伸手抓了一根枯藤,随即,整个枯藤和它所缠绕着的大树一同与我颤抖,摇落了秋叶,飞飞扬扬把我整个罩住……
两道雪白的光影陡然出现在我惊魂甫定的眼睛中,就在我刚刚趴着的灌木丛里,我揉了揉眼睛,竟然是两条巨大的豹子!
阿米尔和林宝石此刻正被两条畜生压在身下,传来粗重的喘息银。
我慌忙拾起脚下的铁杖,刚想拔步跃上前去,却不料眼前黑影一闪,我顿觉双手一震剧痛,猛地松开,那根铁杖随即被迅疾抽出去,紧接着扑的一声,横在我的胸前,微微颤动着……
我握了握火辣辣的双手,缓缓向右侧做过头看去,这根铁杖的另尾端已经被插进了身旁那棵参天的古树树干里,就在树下,立着那个“草帽”喇嘛……
他低沉的嗓音里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母,大红的僧袍翩飞在夜风中,与我同样飘飞的黑色修士袍左右映衬,不由得想起了司汤达的名着——《红与黑》,但看他石雕般的冷酷,估计不会有瑞那夫人的温存关怀吧。
因为没听懂,所以我采取了沉默。
他再次用上锈了的喉头咕哝出了一句话。这次我听清了——注意是听清了,不是听懂!因为,他说的是藏语!
“I’msorry!”我耸耸肩,还了他一句英文,反正大家说什么都听不懂,无所谓了,只可惜我不会印第安语……
“啊!”正当我为我的无厘头暗自得意时,他突然一只手拔出了插进大树一半的权杖,一个潇洒的反转,铁杖的三棱尖立刻旋转过来,泛着清冷的月光的,直奔我的眼后而来。
我大惊失色,本能的往后退,不料却被什么东西绊住,随即身子重心失掉,仰面朝天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