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突然竭斯底里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他冲着东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我朝东边瞄去，一副立式画轴挂在一副实木框里镶在墙上，下边是一个黑色案几，供奉着水果和酒杯，旁边两个高大的青色瓷瓶里插满了含苞待放的荷花骨朵。
因为灯光暗，距离远，隐约地看到那幅画里画着一个站立的人，线条简约，所以看得影影绰绰，不大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画中人应该是个男子，似乎还撑着一把伞。
没等我看仔细，老头儿磕过头，已经爬起身子，握着尖刀向我走来，我看到他的脸色阴暗，纵横的老泪还在流淌着，眼中布满了血丝——老天！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结下了如此滔天的大仇，恨不得把我活剐了……
“等等……你这家伙还算有点才华，我得把你的心挖出来奉献给霜哥，嘿嘿……他最得意有才华的人了……”他突然转身向那幅画像走去，把案几上的一张青瓷花盘取了过来。
“这是一粒药丸，你吃下去就不会痛了——嘿嘿……这可是霜哥的意思……对你真够不错的！”老头儿脸上表情不定，忽喜忽悲——啊！是了！他一定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突然大脑中电光火石一闪领悟到。
“老疯子！你朝我来吧！我是青藏高原来的，我是拉达克的国王，我是雪域的雄鹰！我的血统高贵无比，远比他强！他只不过是个普通学生，你来杀我吧！我的心是整个雪域的灵魂！你那霜哥一定喜欢的要命！你个老疯子！我要杀了你……”振浩雄狮一样语无伦次地咆哮着，轰隆一声，他把书案揣翻！
“哈哈……我看你是个疯子还差不多！哈哈……好！那我就把你的心先挖出来！”老头儿疯了般转身向振浩奔去。
****起罗汉榻上的那把M82猛力向老头儿后脑砸去——的确，再精致的武器在我手中都是烧火棍——不料，那老头儿竟然身形一闪，轻巧躲过我的我偷袭，我却一脚踏在了到他的书案上，随即，脚下那块书案上的案布被老头儿猛力一抽，“噗通”一声趴在振浩身上，枪托一下子顶在我的下颌，“咔嚓”一声细响，舌尖一痛，顿时满口鲜血涌了出来。
“哥！”振浩惊呼，随即疯了般地抖动着双臂想要挣脱椅子……
我按住他的双手，摇摇头，舌尖痛得却说不出来话，随即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慌忙翻过身子，张开双臂护住了振浩，泛着寒光的尖刀已经来到眼前，而尖刀后则是那张近乎扭曲而疯狂的丑脸……
“哈哈哈哈……张少阳……你七十来岁可真是白活啊……年纪一把都活到狗身上了啊……哈哈……真真假假瞎眼睛，雌雌雄雄分不清，是是非非空堕落，日日夜夜梦难醒！唉……可怜呐……可叹……”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狂笑，随即化作了一首苍老的歌声，贯穿到整间屋子，而这沙哑苍老的歌声让我激动万分，不由得集中了全身力气狼嚎道。
“石婆婆……救命啊……”
石婆婆佝偻着腰站在门口，左手扶住门框，右手提着那把在医院扫地的铁杆扫帚，笑盈盈地望着我们。
“石小玉！你坏了规矩！”张老头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倒拎着尖刀冷笑道。
“不错！是坏了规矩！但不论怎么讲，我们也是老朋友一场，终不会看着你犯下滔天大罪而袖手旁观吧？”石婆婆颤巍巍走到罗汉榻，慢悠悠盘腿坐了下去，拿出一支黄铜水烟壶，从黑绒布的小口袋里捏出一小捏黄烟放进壶中，嚓地一声燃了一根火柴，把烟壶点燃……
“嘿嘿，什么滔天大罪？你老婆子胆小如鼠也就罢了，还想阻止我为霜哥报仇吗？我们有言在先，未经允许私闯家宅那可是要按家法惩罚的！所以，你先受我一刀，然后有什么话再讲不迟！” 张老头话未了，反手尖刀向上，身形一闪立刻向石婆婆扑去！
“石婆婆，小心啊！”我忘了舌头的剧痛，乌噜不清地喊道。
“呵呵……老太婆，没想到你居然跟仇家的子孙勾结！你这老贱货！你怎么对得起霜哥在天之灵？”
“呸！我凭什么要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张少阳，你醒醒吧，做了几十年清秋大梦你还不清醒！你难道想带着糊涂进棺材吗？”石婆婆虽然很悠闲地抽着水烟袋，但左手中的那把铁扫帚却横向老头人脑袋扫去，那老头一个矮身躲过去，右手尖刀斜向前刺去，石婆婆就势躺在罗汉榻上，阴森笑道。
那张老头闻言大怒，也不作声，一刺不中，再来一刺，渐渐把石婆婆逼到床脚儿，突然，一个躲闪不及，石婆婆的大褂嗤的一下被拉开一个大口子，石婆婆当下大怒，双脚在扫帚头上一蹬，那扫帚头登时踢掉，一把寒光闪烁的三棱尖刀漏了出来。
“我这衣裳是翠花新给做的，你给弄破了，我看你怎么向她交代！”
“嘿嘿……我这身衣裳也是翠花新给做的，咱是没破，我到看你怎么解释！啊！”老头话未说完，左小腿立时被石婆婆的尖刀划了好长一道口子，张老头顿时暴跳如雷，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凶，石婆婆佝偻着腰，身体自然没有老头灵活，两人拆了二十几招后，石婆婆渐落下风……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那么长时间还不出来呀？”门外脆生生一个女孩子声音传了进来。
两个老人顿时纷纷后撤，石婆婆迅速把扫帚头儿安上，张老头也慌忙把尖刀扔到罗汉榻的靠背上，两人同时把凌乱的头发仔细整理，端坐在罗汉榻上，倒了茶水。
苗翠花，果然是她！
她穿了一套粉色长袖色运动服，裤子是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粉面白底儿的运动鞋，颜色简洁，搭配协调，干净利落，显得身材很是苗条。手里拎着一个柳条编制的小筐，走进屋来。一眼看到我，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旋即有些羞涩低了头，瞬间又抬起头。
“胡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啊……你怎么吐血了？”苗翠花把篮筐放在茶几上，迅速跑过来，焦急地问道。
“哪里不舒服？”
我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舌头刚才咬破了。”
“哦，张开嘴，我看看！”
我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我这问题不大，你看还能说话呢！你倒是看看他们吧！石婆婆要是晚来一步，你胡大哥就成为刀下之鬼了！”
“啊！”苗翠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但我真的很佩服她，果然是医学院校出来的，对面墙壁上那么多的尸体，居然她连瞅都不瞅一眼。
我看到俩老人正怒目相对怄气，一见苗翠花转过头看他们，立刻都换了一副可掬笑容。
“翠花……爷爷准备的供果美食都在厨房里了，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了？对了，你妹妹最喜欢吃的萨其马，我也给她做了，留了一半儿给你的！”张老头笑呵呵的样子，恢复了刚开始那般儒雅和善的面貌，若不是刚才亲眼目睹了他疯子般的恐怖嘴脸，还真容易被他欺骗了。
“先不说这个！他们怎么回事啊！您为什么要杀他们呢？”苗翠花站在茶花旁，很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味道。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他们都是你爷爷的仇人！”张老头不屑地朝我们扫视了一眼。
“仇人？您说他们当年也参加了杀害爷爷的那次行动吗？不会吧？他们才多大啊？爷爷，您一定搞错了！”苗翠花笑道。
“哼！他们虽然没有参加杀害你爷爷的行动，但都是那伙人的子孙！你们看，他们手中不也拿着那枚铜镜吗？这就是证据！”张老头将振浩那面铜镜扔给苗翠花。
“可是，您不是说他们都是外国来的坏蛋吗？可是胡大哥却是本地的啊？这个我奶奶也知道，他是我们医院江院长的儿子，怎么会是外国人呢？”苗翠花笑着看了看那面铜镜，竟然信手丢在了茶花盆里——老天！那可是雁江大学镇馆之宝啊！
我看了看方振浩，他没敢看我，我娑罗着疼的要命的舌头，握起拳头重重砸在他腿上。
“叫你偷东西！我还为你辩护呢！”
“我……我……”振浩脸涨的通红，我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江院长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张老头将信将疑地摸摸下颌。
“天天就跟死人打交道，你还能知道些什么？美国总统是谁你知道不？”石婆婆气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
“美国总统不就是理查德？尼克松吗？你当我白痴吗？”张老头喝了口水，不屑道。
“哈哈……爷爷，您早落伍了！那是啥时代的总统啊？现在是小布什了！”苗翠花笑道。
“爷爷，您的小药箱是不是在柜子里了？”她走到罗汉榻西边的立柜前，打开了柜门，捧出一个小木匣，放到茶几上，翻出一管药膏向我走来。
“把舌头伸出来，上点药，要不该感染了！”我乖乖地伸出舌头，实在是太疼了。
“乖孙女，按你的意思他们是好人了？”张老头有些动摇了。
“当然，不过我知道胡大哥是好人……呵呵……”苗翠花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