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像只是口中的余气说出的,细如蝇声。说完又低下头去,撮弄着系在腰间的璎珞纽带。
上官青听后,心中一叹,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我虽有结缡之约,未竟之时却不免有些避讳,像此时我们两人独自谈话也是难求的。”
又看了一眼惜云柔声道:“你在家中也要好好保重,不要整日憋在屋中,如果闷了便找迎芳陪你到外面散散心,心中也就觉得畅快了。”
惜云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便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什来,展开一看竟是一双新作的平底的销金乌缎靴,抬手交给上官青,说道:“这是你上次托我做的靴,刚做好,我知道你今天也来这里为易将军贺寿便带来了,你看看还合不合脚?”
上官青接在手中细细看了看果然做得十分精巧,他原本只是跟清彦酒桌上随口一说,其实脑中早已经忘了这事,今日听到惜云提起此事,才恍然记起,知道惜云定是用心来做的,不觉欣然万分,便道:“这靴子作的这样这般精巧好看,定是你旰食宵衣做出来的,便不合脚也要穿上才不负你的心意。”说着便把靴子掖在怀中。
惜云闻言笑道:“你净爱说这些没巴没鼻的无脑话,又没逼着你定要穿,若不合脚我重新做就是了,难道非要削足适履?”说完隔了片刻又忍不住撇嘴莞尔一笑,上官青见她一笑,便不觉也跟着一笑。
起且说易府客厅内众官香醪满贮,玉斝掩映,兀自吃酒谈话。清彦见上官青走后,心里不知怎样感觉有些失落,在场的这些人在他眼众皆无趣的很,他原本不是好热闹的人,只因他与易元结有些旧交才来这里,还记得四年前他与易元结和清庭在白雪纷飞的西陵湖畔一块披蓑垂钓,和以前在青桑山一起习武打猎,那些事他如今历历在目,只是今天他恍然觉得易元结在众官的拥簇捧贺中变得世俗不堪,心中正这般想着只听外面有门僮来报:“玉昌王爷尊驾前来庆贺将军生辰。”
众人一听堂内陡然肃静下来,易元结笑道:“真是有幸,想不到玉昌王爷贵驾竟也来鸠府贺辰,走罢且随我出去恭迎。”
在场所之人皆站起身来随易元结迎了出来,走至府门前果然见玉昌王爷骄马停在门首,众人皆垂首默立,清彦抬眉一看,那披朱挂紫的骄舆前凛然一站年纪约三旬的中年男子,见其身着兽朝麒麟白缎袍,腰系青龙碧玉带,没有冠帽,一带青丝如黑缎垂于项后,面目秀俊,表情怡然却不失威严。
易元结走进前去,恭身做揖道:“王爷恭驾前来,有失远迎。”
玉昌王举手笑道:“哪里,将军贵辰,小王晚来还望将军见谅才是。”
易元结道:“不敢,王爷屈驾前来,已幸极微臣。”玉昌王回过头,朝下人抬手示意,那些仆僮遂在骄中抬出一两肩宽的朱红檀木箱来,道:“这是产自西域的冰雪蚕丝织的丝绸并一些珍贵精致的蛮邦的贡物,微薄之礼,易将军笑纳。”易元结听言却有些受宠若惊,却又不好拒收,只得称谢,边示意底下的人将礼品收下。
这玉昌王爷贵为皇族身份极为显贵,处事果敢英明,深得朝中官员敬重,所以朝中官员皆对玉昌王有所巴结。今日独来为易元结祝寿,怎能不让众官艳羡?众官把玉昌王迎进厅内归坐,玉昌王扫视了一眼群臣,个个身着华服,道貌凛然,厅内彩锦漫铺,膳酒流光,好不气派,见此气氛心中大悦,便坐下身与众官举觞共饮起来。
上官青与惜云站在园中湖畔的石桥上两人凭栏默立,莺鸣蝶绕,桥下湖波泛光。
两人许久不见,今日一见惜云想着本有千语万言要与心上人倾诉,但是此刻憋在心中的话语好似句句都弥足珍贵,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却不发一言只看着湖水发怔,或许两人间本不需要太多话语,只静静相处在身旁心中便感到万分慰然。而上官青眼睛只盯着惜云粉嫩如花的面颊,仿佛在赏一朵含羞待开的娇花一般,双眼默默含情。
此刻他觉得身旁的这个女子便是他的整个天下。两个默了半晌,惜云方觉蓦然一惊道:“跟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回去又不知怎样跟太太解释才好,少不得责怪我了。”
说完一笑又道:“你也回去罢,日后相见的日子自然还有。”
上官青默然点头道:“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你便成为上官家的人了,到时我们日日这样相守也是可以的。”惜云刚要转过身欲走,听了此言忽然一停,但终究没有回答又遽步去了,上官清望着惜云婉约的背影隐隐看到她的后颈部又泛起了一抹潮红,渐渐隐在柳翠丛中。上官青看着泛着片片縠纹的湖面发了会儿怔,也径自去了。
待上官青回到桌席上去发现清彦早已离开的席位,上官青以为他去净手遂也不究。只见同席上的青年公孙子弟见上官青回来,忙有人撺掇着众人罚他吃酒,上官青无奈只了几大海,须臾脸上酡红挂面喝的醺醉,过了许久脑中一片昏沉,向周围一扫视,却还不见清彦回来,只见那些官员们也少了之前的活跃,围在一起沉声慢语的不知在讲些什么,恍惚在论朝中之事。上官青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又回过头与众人飞觥交斝起来。
上官青没有听错,那些文武官员的确在谈论国事。兵部尚书刘章面露怿色,道:“听说南巢蛮夷,在今年二月纠集三十万兵马想与我朝拼死一战,现今兵力却被消磨殆尽,敌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西南战事我看不久就会平息。”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称好,玉昌王爷闻言道:“此场战事,多亏林都护贵郞青英将军遣军有方,他身为军中统帅能在西南多山的荒地以少胜多溃败敌军,可见青英将军有着难得的统兵之才,有其为将自是我朝之幸。”
林仲道:“犬子即蒙圣上垂恩,受命于军之统帅,应当为国效劳。何足称赞。”
说完众人又举杯贺喜,众人交盏后,却见那黄赫将军张翠吉默了一会儿箭目闪过一丝忧色说道:“虽说我们此战胜算在握,可西蛮五国一直觊觎中土西南之地比他们蛮荒之野国土富饶,素来是我朝心腑之患,一日不除也难有宁日,此战南巢虽兵力损失惨重,日后其余四国也难保不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