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黑暗中沉眠千年，他渴望着醒来却无法睁眼。于是，他的心灵选择了第二条道路，在沉沉无边的黑暗中创造出一丝光明，让他躲了进去。
陆晨睁开眼，一切都是真实的虚幻，他仿佛看着这个世界，实际上他一直避免看清世界的真相。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四下无山，微风拂过青草的海洋，如波浪翻滚，倒也是好看，让人心中为之一阔。
好看吗，不过还缺点什么。
他这般想道，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草原上下起了细雨，嘀嘀嗒嗒落在青青小草上，天苍苍，雨蒙蒙，水雾迷蒙。
比刚才的草原生动许多，也算不错。
陆晨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孩子，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他再次开始尝试着想像另外一幅景色，随着他思绪的描绘，草原又一次开始变幻起来，夜色深沉下来，浩瀚无垠的夜空在草原上拉开了一幅壮丽的星图。无数闪亮的光辉从夜空落下，是划过天际的彗星拖着尾巴。
“好不容易进入顿悟，你却只想着玩闹，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蜉蝣生物？”
背后忽然传来说话声音，陆晨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另外一个陆晨，冷冰冰地盯着他。唯有不同，穿着一身青衫。
陆晨瞪着他，说：“你是谁？”
另一个他立即说道：“我是你的本能。”
陆晨愣了一秒，哈哈大笑：“本能是人一生下来就有的防御机制，是陪伴我们一生的影子。即使意识分成两半也不可能将本能分开，和我说话，就如同我对着自己心脏跳动这个本身的动作甜言蜜语，你别开玩笑了。”
另一个他瞪了他一眼，面若寒霜，陆晨一个嘀咕，又说：“好吧，就算你是我的本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他冷哼一声说：“这里是你的识海，也可以说是你的思维殿堂。你的知觉与情感，感性与理性，都将演化成现实里你的所见所闻的具象，在这里汇聚。这里是你意识形成的地方，也是你潜意识躲藏的地方。”
随着另一个他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夜空中出现了一团粉红色的星云，星云极速膨胀，卷成星辰的乱波，然后散化开来支离破碎。
陆晨贪婪地望着天空，说：“真是美极了。谜团的出现，膨胀，直至解开，最终都会回归成一点微不足道的存在，真没想到，在我的脑海里竟用这幅星云诞生与毁灭的场景来解释意识的潮起潮落。”
“是识海。”另一个陆晨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顿悟是修者在体悟天心时，思维突破了肉体的枷锁，成为单纯的思维的主宰体。”
“有什么用？”
“思维会直接与天地的法则的碎片进行接触。”
陆晨知道另一个他在说什么，笑了一下，道：“将思维与宇宙的规则相提并论，未免太过张狂了些。”
另一个陆晨说：“恰恰相反，思维是唯一逃脱天地法则约束的独立生命。如果将人体看作五行元素的聚合，本身就是天地法则中的一部分，又受到一部分之外的所有天地法则的影响。光凭这一点，人类自身就可以从有限所知的集合里，将集合之外的东西推演出来。人类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思维发展的成熟没有达到那个高度。”
“这么说，我们之间的对话，或者说你的存在也是顿悟的一部分。”
另一个他似乎没有料到陆晨会提出这个问题，沉默了少许，才淡淡道：“不错。”
陆晨看着他：“太疯狂了，如果按照你所说的，我现在不是和自己心脏跳动的动作说话，而是和整个世界的呼吸在说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另一个他眼神中闪烁着不似人间的智慧光芒，缓缓说：“你的理解力比世界绝大多数的人都快，但思维迅捷度却不高，你只是一个废柴，却能思考少部分天才才能思考的事情。你的顿悟状态也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如果将大脑看作是一台不断运作的器械，其本身产生疑问只有少部分得到解决，多数则像是宇宙中的繁星，随机散落在各处。当进入顿悟状态，思维面与面对天地法则的接触，会将疑问的解答直接灌输入你的大脑。而现在，你的思维主体完全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而更关键的，你竟然拥有了对我直接提问的权利。”
陆晨有些烦躁地低下头，看着脚尖说：“看来我真的是疯了，这看见的一切应该只是我的一场梦境。在我的头被深度撞击后出现的幻觉。”
另一个他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只是在逃避一些你早已在潜意识里承认的东西。就像人们死都不承认理性和本能其实是同出一源的东西，人们将情感对人的作用提高到无限，而事实上，情感只是人类用理性来否认理性，用本能来否认本能的矛盾错误。”
陆晨笑着说：“你的理论让我想起了以前我们村的道士，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是那道士的三个经典的问题，但是，那个道士最终死了，连棺材都买不起。即使你说的是对的，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知道实践出真知，事实甚于雄辩。”
忽然，另一个陆晨摊开了他的手，在左手手掌上趴着一只青色的小狐狸，娇小可爱，似乎感觉到有人，懒散地睁开双眼，又很快闭上。右手掌上一个人形不断闪烁，如走马灯一样重复着一些古怪的动作，一共有七十二个分解。飞快地来回闪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