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起前襟一缕头发,继续结巴道:“我,你,你突然说我想嫁人了,我当然要结巴,说得跟我恨嫁似的。”
我:“难道你这副娇羞的模样不是恨嫁么?”
这下她竟然双颊通红,委屈地指着我支吾了半天,最后掩面奔出去了。真奇快,姑娘家恨嫁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虽是神仙,不过同白日飞升的凡人走兽不同,嫁人身子也不会违了天理伦常。夕颜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恨嫁了。前些年我就恨嫁得很,如今也已经成功嫁了出去,只是结局与我预想的不大一样而已。
前边夕颜刚走,这会儿我就见着门口一片绿油油的衣角微微晃着,若隐若现。想来如今我是孕妇,大家都轮着番来看我。
不过今日师兄却有些不大一样。以往见着我都是人未至声先到,一声“小芙蓉”喊得十里八乡为之发寒。
可今日他不仅没喊,进屋半晌竟没说一句话。我略有些担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暮雪拒绝了?”
谁知这么一说,他当即一下扑到我肩膀上嚎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轻轻拍了他两下:“当真被暮雪给拒绝了?前两天照顾她不是挺好的。暮雪以前都不给人照顾的。”
我听见一阵吸鼻子的声音,继而又是师兄的嚎哭声:“所以我才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咳咳咳,师兄,这种事勉强不来,更是急不来,你要循序渐进,慢慢打动她。你学着我点,我就是这么慢慢打动凌叔的。”
他突然止了哭声,又拿我衣袖抹了把泪,疑惑道:“你打动他?我怎么记得是他跟牛皮糖似的粘着你几万年?哦,听师父说,之前还跟没头苍蝇似的寻了你几万年?”
我深沉地望了望窗外还在叽喳的几只雀儿,正欲回他,却又听他砸了下嘴:“不对啊,疏凌瞧上你我是早就瞧出来了,可你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你不是喜欢鹿台山那条龙吗?前些年要死要活的也是为了他吧。怎么这么快变心了?”说到后头,已有些面露不屑。看来师兄是个专一长情的。
我意味深长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操着过来人的口气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个把人渣呀。来,不如说说你是什么盯上暮雪的?那可是万年玄冰啊,你也不怕冻着?”
显然师兄对我这个说法不满,辩解道:“还跟暮雪亲近呢,你不知道暮雪冰冷的外表下有颗朱雀般火热的心么?”
他这副回忆的模样令人遐想无限,到不知师兄同暮雪有过如何火热的往昔。还是在我毫不之情的情况下。
我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又说不动她?不会是你干过什么缺德事吧。我可是记得你最爱看美女图的。”
他猛地起身往后一坐,大声道:“我什么时候爱看美女图了,不都是你给我闹的!”
我颇不屑地歪了下嘴:“你头回来药乡不就是盯上一张美女图么,最后还是因为那图才入门的。”
“那你还记得那图长什么样么?”师兄垂下头,样子竟有些落寞。
我回忆了一下:“不就是一穿白衣服连面孔都看不清的姑娘么,看起来冷冰冰的,倒是跟暮雪有几分……”
我突然惊恐地望向师兄,“你不会是。”
他叹了声气:“明明是挺聪明的丫头,怎么迟钝起来跟木头似的。难不成真是因为当年撞了木头?”
我没好气地反驳:“当年撞木头的不是我,是我娘做的假人。”
他不懈追问:“那你确定自己没撞过别的什么木头?”
我咬牙:“你该问爷爷!”
他又坐直身子道:“哦,师父去天宫了。”
我不解道:“什么?不是刚回来么?难道真是被天宫富足的生活养娇气了,他要忘本?”
猛地吃了个栗子,又听他说:“你想什么呢?还不是你们昨日说了些魔族的情况,大约是同天君商量去了。”
“随秋,你身为医者,不知道孕妇的脑袋不能随便敲的么?”
疏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托盘,粥香四溢。一张冷峻却隐藏一丝笑意的面孔,一看就很下饭。
师兄回头一见,忙畏畏缩缩地伸手替我揉了下额头,畏畏缩缩地向着疏凌笑了笑,“我去看看孕妇该吃些什么,过会儿把食谱给你。”说完身子一窜就没影了,我隐隐听见一声“地头狼”,疏凌嘴角扬了扬。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景象,虽说疏凌时而露出来的冷面的确不大好招呼,可师兄向来不大在意的。怎么也不会像今天这般老鼠见了猫的表情。我十分好奇疏凌究竟对师兄做了什么,或是,师兄落了什么把柄在疏凌手里。看来师兄近来为了暮雪,很有些憋屈。不过想来也是他不够坚决,暮雪再冷也是个姑娘,他这么迟迟的拿不下,一定是战术有问题。
疏凌送来的早点很合我胃口,这是几天来吃得最舒畅的一顿。我想也许是因为回了药乡,大米都亲切一些。当然,疏凌的美色也是一大主菜。
一大碗粥喝完,我满足地摸了下肚子。所谓保暖思□,我便寻思着该做些什么。
自从那****福至心灵地发现自己对疏凌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胆子就越发肥了。以往我虽时常调戏人,爷爷跟疏凌却是禁地。我对长辈总是存着一份心灵上的尊敬的,即便偶尔耍个脾气逞个口舌之争,调戏这种事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如今我既已明白自己心思,又得知疏凌早就对我不纯洁了千千万万年,我便觉得这份豆腐无论如何都是要吃回来的。以往我以为他是当我小孩子同我开玩笑,却不知这些年被他明里暗里揩了不少油。我风蕖虽不贪心,不过该是自己的可不能少了。是以现在逮着空子便想调戏他一把,只是每每有事给耽搁了。今日惠风和畅,春光大好,委实是个调情逗趣的好日子。我砸吧一下嘴,便往疏凌身边凑过去。
他自是一副“有本事就过来”的表情,这种淡定的神色令我有一丝心慌。我捏着拳头又凑过去些,同他坐到一张椅子上。我一张笑脸刚凑到他面庞,腹中就不合时宜地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踢了一下。
我弯腰捂住腹部,面部扭曲。
疏凌急着问:“怎么了?”
我咬牙吸气:“你女儿踢我。”
他竟噗嗤一笑,轻柔地替我揉着肚子,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憋着声音吸气:“爷爷说我们家头胎都是女儿,必定的。”
他又替我揉了几下,将我扶起来做好,突然问:“小蕖,你刚才要做什么?”
我一怔,答道:“呃,啊?我,我就想亲你一下。”
他慢慢凑过来:“嗯?这样,那就给你亲一下。”
我捧起他的脸看了一阵,又放下来道:“现在都没气氛了,不亲了。”
谁知他突然将手伸到我后脑拖起来,嘴里说道:“行,那换我亲你一下。”
我尚未想好如何回应,唇上就被一张凉凉的嘴唇蜻蜓点水般扫了一下,同时面上顿感一阵火热。看来我还是太纯洁了。
他忽又将嘴巴凑到我耳边,平声精气地说:“小蕖,我要出去几日,你在家里好好呆着。”
我推开他脑袋:“不是刚回来么,又要去干什么?”
他正色与我道:“以后我要养家糊口,你们药乡的活计我又不会做,总得出去寻个路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跟凡间夫妻似的。”
他突然用食指抚过我脸颊直至下巴:“那娘子可要安心在家养胎,为夫去去就回。”
我微笑着搂住他脖子,即刻又板下脸道:“不要!”
他拧眉:“怎么了?”
我:“你带我一起去。”
他干脆将我抱起坐到膝上,与我解释道:“今早炎帝已去了天宫,有关魔族之事总是我走了一趟,知道的多些,我去同他们说才更清楚,不过一日就回。怎么如今比我还会粘人了。”
我捏起他一缕头发打卷,最后有些不情愿道:“好吧,那你早些回来。我会想你的。”
他一脸笑意:“小蕖开了窍果真更可爱了。”
我将他一把推开,转过身一口咬住衣袖,给他个落寞的背影,好叫他别忘了早些回来。这是从凡间学来的,也不知好不好用。
他伸手将我抱了抱,终于出了门。
我心里突然一空,总觉得一下子少了许多东西,或者,将会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