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居民将她视为天外来客,对她嘴里名词只觉是天方夜谭,胆大的说她疯了,胆小的撒腿就跑。
之后她又拿出钱夹里不同面额的钞票,居民好奇地问她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薇安终于死心。
她在心里咒骂尼克。
尼克忙了三年,结果是把她忙成了悲剧。
有没有比他更差劲的养父?
想起整座古墓下沉的情形,薇安勉强收敛了怨气。
旧账无处清算,眼前恶劣的生存环境却是刻不容缓要解决。
没有栖身之处,她是凭空出现的外来客,怎么生存下去?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身在绿洲,不用担心会被活活渴死饿死。
该先从哪件事下手呢?薇安毫无头绪,阳光却是越来越烈,毒辣地烘烤着沙漠。而居民则聚集在她附近,对着她指指点点,在看怪物一样。
薇安憋着一股无名火,去了绿洲边上,把行囊丢在地上,脱掉外套,左看右看,抱臂站着,生闷气。
将近正午的时候,居民大概是觉得太热了,纷纷回家去了。
薇安盘算着最现实的问题:钱。
要怎么样,才能得到钱。有了钱才有资本活下去。自己带的东西是不少,关键是居民会不会感兴趣。最重要的,他们会不会还停留在交换货物的阶段。
实在不行,去抢劫?那也太丢脸了……
打断她思绪的,是马匹、骆驼的蹄声趋近。
薇安缓缓侧头观望,一名少年骑在马上,跟在后面的几头骆驼驮着很多东西。
少年是有着纯正血统的图阿雷格人,肤色极浅,缠着白色头巾,眸子漆黑,像两颗黑宝石,熠熠生辉。他正将身上裹的白袍扯下来,随意搭在马背上,现出里面的白色衫裤。
特别好看的图阿雷格少年。
少年察觉到被人注目,依着感觉看向她。
薇安平静迎上他的视线。
后来知道,他是撒莫。
撒莫看到薇安的第一感觉,是很奇怪。
女孩装束奇怪,个子不算矮,却特别瘦。头发及肩,就那样散在肩头,在风沙中飘舞。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冰冷无畏与肆无忌惮,毫无情绪。
那样淡漠不羁的意态,胜似无声的挑衅。可她的瘦弱孤单亦是一览无余。
那么瘦,此地七八岁的小女孩都比她强壮;那种意态,却像是大人的样子。
撒莫感觉这女孩太矛盾,矛盾得让他没办法不好奇。
到了薇安近前,撒莫带住马,破例在路上与人搭话:“去镇上?”
一句话问的薇安片刻茫然。她当然要去,但是去了没有地方住,要露宿街头吗?
撒莫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话,试探着又问一句:“哪里来的?”
薇安想了想,“外面。”随后酝酿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尽量显得客气,顺势询问,“我没有住处,怎么才能得到?”
撒莫回答她:“做奴隶,或用贵重的东西换。”
薇安有点想哭。她不想做奴隶,也没贵重的东西。
撒莫却开始觉得薇安很神秘。她所说的外面是哪里?附近地带他都了解,从没见过她这种肤色的人家,更别提这样的女孩了。
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徒步横穿大漠,不可能活着走到这里。若是有人送她过来,没道理把她一人丢下。
薇安也在同时审视着他。
他应该是有些家底的,因为衣料看起来比方才居民的好很多。
他骑着马,后面骆驼上的东西很多,这之于她熟悉的大漠,都不是贫民的样子。
况且从第一眼观察到现在,他语气不和善却也不粗鲁,一举一动很优雅。优雅这东西,说来简单,拥有却难,只能是天性使然或自幼成习。
因为这些心得,薇安脑子里冒出了谓之疯狂的念头。
薇安想打劫或者绑架这少年。
转念就放弃,觉得现状要把自己逼疯了,不然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
对这里一无所知就想铤而走险,太不理智。
撒莫打破了两人短暂的沉默:“到底从哪来的?”
薇安无语望天。她是凭空掉下来的,却怕说了之后被当成疯子。之后还是询问这里的风俗习惯,“这里只相互交换东西?从来不做买卖的?”难得有个人不把她当怪物肯跟她聊天,她当然不会错失机会。
撒莫比之前耐心许多,答道:“换东西的时候多,做买卖要用到铜板、银币、金币,很少人有那些。”
金币……
金币!
薇安转身,急切地打开行囊,找到装着金币的小帆布袋。再想想尼克说过的话,常舒一口气。
就算金币花不出去也没事,金子贵重,不愁换不到钱。
没想到,尼克随意一个小举动,成了她活下去的根基。
强按心头狂喜,薇安整理好行囊,背在肩上,问道:“一起去镇上,可以吗?”
撒莫先是奇怪她的举动,此时点头。
随即,两人去往镇上。
那么瘦的女孩背着那么大一个背囊,撒莫看着都累,让她把行囊放到骆驼背上。
“谢谢,不用。”薇安生怕出意外丢掉金币和手枪,轻声拒绝。
她太缺乏安全感,偶尔会有让人觉得奇怪的行径,自知却无法控制。
路上又闲聊几句,两人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薇安还是执着于询问房子的事。不论在哪里,有个栖身之处至关重要。
“鲁埃家人搬去了城里,他等在这里,想把房子处理掉。但是他要五个金币……”撒莫有点不忍心地看着她,“薇安,那是个大数目,只有富人才出得起。”
薇安心头的大石头落地,目光柔和许多,“没事,我大概出得起。”
撒莫半信半疑,“你准备一个人住在镇上?你才几岁?家人呢?”
因为东方女子身形娇小或瘦削之故,大漠人常常弄不清她们的年龄。薇安十四岁,被当成七八岁却是常事。眼下她选择性地回答:“是要住下。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