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刘秀和阴丽华的婚礼,注定不会庄重奢华。
属于刘秀和阴丽华的蜜月,也注定不会太长。
很快,刘秀又接到了新的任务,攻打位于南阳郡东北方的颍川郡。
尽管,这时候的起义军已经具备了不小的规模,但仗的确不是那么好打的。
分跟谁打。
这次,他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好大喜功的王邑和王寻,而是负责监察、守卫颍川郡五个县的掾吏——冯异。
据《后汉书》记载,冯异是颍川郡父城县人,酷爱读书,《左氏春秋》、《孙子兵法》熟捻于心,是个打仗的内行。
在刘秀攻打颍川之前,冯异就来到颍川郡父城县,找到城长苗萌。
“苗城长,南阳那边的起义军闹得凶,皇上的百万大军都吃了败仗,恁知道不?”父城在如今的河南省境内,因此,冯异说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话。
“咦——瞧恁说哩,咱这里的小孩儿都知道,俺咋能不知道?”苗萌反问冯异。
“那,恁想咋办?”冯异说。
“咦——咋办?能咋办?”苗萌说,“我这个官不大,可也是吃着皇粮的人,皇上虽说人不咋样,可咱也不能背叛皇上,恁说对不?冯掾吏?”
“对!”冯异大笑,“恁说得对!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帮恁嘞,有咱俩在,俺就不信,他们能攻破父城!”
冯异的话绝不是出自盲目自信,在他和苗萌的防御下,父城坚不可摧。刘秀只好将部队驻扎在父城附近的巾车乡,干着急。
让刘秀着急的不光是无法攻克父城,还有他的大哥刘縯。
功高盖主的刘縯,已经成为更始政权的眼中钉、肉中刺。
新市、平林分部的绿林军私下劝更始皇帝除掉刘縯:“要不然,你这个皇帝,早晚都是他的。”
敏感的刘秀隐隐觉察出了这一切,曾劝刘縯说:“大哥小心,事欲不善。”
刘縯大笑,说:“什么善不善的,这些小人一向如此,我光明正大,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小心他们给你设鸿门宴。”
“放心。”刘縯豪迈地说,“就算他们设鸿门宴,我照样去喝酒,还要把他们统统喝倒,他们加起来,也不如你大哥我一个人的酒量,更比不上你大哥我一个人的胆量。”
鸿门宴真的来了。
这一天,更始帝刘玄邀请诸位将领到宛城喝酒,酒过三巡,刘玄突然对刘縯说:“大司徒,你腰上这把佩剑,不错。”
刚才还热闹的酒席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刘縯的身上。
刘縯慷慨地把佩剑解下,上前几步,捧给刘玄:“请皇上过目!”
刷——刘玄将剑拔出鞘,在阴森森的剑锋上,刘玄看到了一张可怕的脸,表情如此狰狞。
佩剑映出的,是刘玄自己的脸。
绿林军诸将领的话如同回声,在他耳边萦绕盘旋。
“要不然,你这个皇帝,早晚都是他的。”
“给他设一个鸿门宴。”
“用他的佩剑,杀了他,然后告诉天下人,刘縯要刺杀你!”
“杀了他,用他的佩剑……皇上,请下决心!”
“请下决心!皇上!”
“决心!决心!决心!”
“决!决!决!”
“皇上,臣献玉玦!”在刘玄犹豫不定的时候,绣衣御史申屠建拿出一块玉玦,再次暗示刘玄一定要下决心。
绿林军这些将领当初之所以让刘玄当皇帝,恰恰是因为刘玄是窝囊废,谁知,在关键的时刻,这个窝囊废比他们当初想象的还要窝囊。
刘玄没敢动手,把佩剑还给了刘縯。
刘縯纳闷,问道:“皇上,你不是喜欢吗?送给你好了,你还客气啥?”
“别,别。”刘玄擦了擦顺着后脖子往下流的汗,“我看看就行了,还是你自己留着玩吧。”
鸿门宴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刘玄玩的把戏,很多人都看穿了。
《资治通鉴》记载,事后,刘縯的舅舅对刘縯说:“你差点没死了,知道吗?”
刘縯不愿反驳长辈,没说话。
“刘玄学的是项羽,申屠建学的是范增,你看出来了吗?”刘縯的舅舅一边模仿着申屠建献玉玦的动作,一边苦口婆心地告诫外甥。
“我学的是刘邦,是得天下的人。”刘縯禁不住开口了。
“你差点没学死,你知道吗?”
“人死不死,都是命。”刘縯有点上火了,“要死,我早死了,小长安那次就死了,打宛城那次也死了,之所以没死,就是因为命不该我死,命不该刘家的天下的落在姓王的手里,所以,我就不会死。谶语都说了:‘刘氏当兴,李氏为辅’。”
刘縯不知道,这时候,在“当辅”的李氏心目中,当兴的“刘氏”已经在指目前的更始帝刘玄了。
后来,当了皇帝的刘秀清楚地记得他和大哥刘縯的最后一次对话:
“大哥,有个人,你不能再相信他了。”
“谁?”
“李轶。”
“为什么?”
刘秀还没开口解释,刘縯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三,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李轶现在和绿林军那些人走得很近,这只能证明,是他没有眼光。”
“大哥,我是说,最好要低调。”
刘縯笑了:“小三,我不像你,能屈能伸,我从小就没养成这个习惯,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我不能看着你们受欺负,那时候谁敢动你们一手指头,我就去替你们揍谁,有的孩子比我大,我根本打不过他们,但他们后来全害怕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秀微笑着摇摇头,他听大哥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觉得美好而又温暖。
“因为——我不要命。”刘縯若有所思地笑笑,“后来,整个舂陵,没有人敢欺负咱们,都知道,刘家这一支出了个亡命之徒。现在,对付这些想欺负咱们的人,我还是这样,你放心,他们肯定也会害怕。”
这次对话之后,刘秀便骑着马,匆匆离开宛城,回到巾车乡的军营,一回来,就听到了令他吃惊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