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回到仙遥门的沙雁正准备歇下,忽然一个人敲门。沙雁好生奇怪——凝竹大小姐已经很久学不会敲门了,但是,人家一次也没有在他洗澡的,或许可以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默契”?
开了门,居然是难得的访客,钟神秀,月光将那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一直投到院里那棵榕树下。
“钟师兄,你怎么来了?”沙雁很是意外,连忙要让人进来。
但是钟神秀只是站在门口,神情也是难得严肃:“沙雁师弟,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告诉如月是为她好,但是,事事瞒着她,未免是一种伤害。”
啊?沙雁一惊,但立刻了解了钟神秀的来意,急急地拉住他:“如月怎么了?”
钟神秀淡淡地说:“从天界回来就坐在后山发呆,不吃饭也不说话,怎么劝都不听。”
“啊?”沙雁急忙撒开手,飞身冲向后山。
如月双手抱膝,静静地坐在落月谷的山坡上。她肩头披着钟神秀水蓝色的外袍,背后看去一片深蓝,似乎整个人似乎都融到了黑夜里。天上繁星点点,晚上的落月谷莹白铺翠、树影婆娑,沉日湖里更是沉星落月,晶莹动人。可是,那一双清灵明目中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喜色。
“如月……”沙雁轻轻走到如月身边,轻轻俯下身子,抱住妹妹瘦弱的肩膀,满满的愧疚:“对不起……”
“哥哥?”如月先是一惊,看清楚来人是沙雁才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没事的,哥哥,我不是为舅舅的事情难过。”粉嫩的小脸露出一抹光辉,显示她真的不是在难过。
沙雁微愕:“如月?”如月……已经知道了?
“舅舅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如月拉沙雁坐在她旁边,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哥哥的怀里撒着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好像有的时候做了几个梦,一些事情就清楚了。我私下问过官净月师叔,师叔说是因为我慧眼的能力不断增强。”
沙雁皱起了眉——慧眼,还有窥测人心的能力?
“所以,爹娘的事情,哥哥不用瞒着我,我知道的。”
沙雁哑然,他一直都不希望如月被那可悲的历史困扰,没想到……
“就算再不想接受,那也是事实。无论我们怎么伤心,娘也不可能活过来。还好还有补救的方法,如月要也帮哥哥拿到封神榜。”
闻言,沙雁更加心疼,不禁抱紧了如月娇小的身子。
如月故意用小脸蹭了蹭沙雁的膝盖,撒娇道:“好久没跟哥哥这样靠着了。”
沙雁失笑,不禁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红柔嫩的小脸蛋:“还不是因为你有了你的未婚夫钟大哥就忘了哥哥了。”
“哪有?”如月娇嗔着又拉着沙雁蹭了几下,也不顾自己卷卷的发髻都散乱开了,“哥哥永远是如月最亲最亲的亲人。”
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不知不觉长大了啊,马上就要出嫁了。之前一直以为如月跟逸风哥哥可以成就一段姻缘,但是来了仙遥门,如月遇到了钟神秀,这才是她的真命天子……沙雁一时感慨万千,搭在如月耳边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柔地理着如月额角的鬓发。等她嫁给钟神秀之后,就要去南海定居了,自己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吧……
“哥哥,”半响,如月闷闷的声音才传来,“今天在凌霄宝殿上,我看界柱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记不起来了……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脑子堵住了一样……不过,我感觉得到,是什么很重要很危险的东西……哥哥,你要小心。”如月的话里半是担心半是自责,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能忘了呢?
沙雁看着妹妹担忧到微微有水光的大眼睛,笑道:“你放心吧,哥哥现在跟已经不一样了,绝对不会再被欺负的。”这话倒不全是安慰,尤其是自己有了姬礼的蕴含千万年纯净土灵的躯体,真的是一日千里。
“……哥哥,你要小心。”如月被沙雁拉起来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
沙雁故意为她紧了紧身上过大的外袍,刮刮她的鼻子:“你现在倒是有了哥哥不要未婚夫了,钟师兄为了你刚刚差点来打我一顿,还不快去告诉他你没事了!”
如月又羞又急:“怎么可能?”钟大哥翩翩君子,怎么可能……
沙雁笑道:“那你就回去问问他,要是他敢承认,就代我这个大舅子好好‘管教’他一下……”
“哥哥!”小美人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小手紧紧拉着外袍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看着如月远去的背影,沙雁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连如月的慧眼之力也受到了影响?
细细想来,从魔界大师兄无辜被冤开始,他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卷入一个怪异的漩涡,一步步似乎都被对方算计好,他只能捉襟见肘地见招拆招,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事到如今,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了这出戏的主角,被所有有心之人看着。更可怕的是,他原以为布戏的是魔帝,可是后土横空出世;再以为是后土,可以玉帝今日的举动分明告诉他,此事没那么简单。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危宿帝星究竟是什么意思?
微风静静地吹起沙雁的衣袂,月光映得他的脸色讳默难明。良久,沙雁才低声唤道:“溪九。”
“属下在。”内敛如黑夜的忠诚护卫无声无息地出现,跪在他脚边。
沙雁无奈地把人扶起:“不是让你别跪吗……”
溪九不言,只是低着头等待吩咐。
“逸风哥哥他们是在岐山封神台发现后土的留言的,我怀疑那里有些什么,你去那里守着,有什么异常一定通知我,不可擅自行动。”沙雁从怀里取出紫金钵,硬塞到他手里。
“王子殿下?”溪九微愕。
“一定要注意安全。”沙雁微笑着叮嘱道。
“……是。”溪九颔首退下。
沙雁最后看了眼静谧的月湖沉日,静静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