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凝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救你们……
“哼，居然借昏迷来逃避，你算什么男人！”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飘入了脑海。
“是你？”黑影模模糊糊，但是他已经认了出来：就是当日告诉他精卫去东海极底为他寻玄冥冰的那个神秘男人。
“我的身体……不能动……”疲惫万分的灵魂颤抖了一下，他不是不想救她们，但是他的身体似乎负荷到了极限。无论他的意识怎么强撑，都无法动弹哪怕是一下。
“哼，如果你真的想救她，这具肉身又算什么！”男子无视他的虚弱，冷哼道，“你若真的想醒过来，有的是办法！”
什么办法？沙雁还没来得及问，忽然心口传来一阵剧烈尖锐的揪痛，比刚刚的万雷入体更甚，沙雁痛苦地哀号一声，眼前却渐渐感到光亮，渐渐清晰起来——
精卫？那张可爱的苹果脸上为什么露出那种难以置信到想哭的表情？好像只在九虞的女娲秘境里，他“有幸”见过那么一次……沙雁后知后觉地缓缓低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痛，因为他的右手，正捏着无尘的剑锋直插进他自己的心口……
那个黑衣人，还真狠……不过，好歹自己醒过来了……
“沙雁……你、你做什么……”精卫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双眼，晶莹的泪珠顺着双颊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在光柱旁晕出几个绝望的光圈。
沙雁慢慢拔出无尘，慢慢将滴着分不清是手上还是心口的鲜血的剑仗支在地上，慢慢直起膝盖，慢慢地走动——那个黑衣男人说得果然没错，只要真的想要，这具肉身不算什么……就是，一路走一路流血，脸苍白的像个鬼，着实有点惨。
沙雁冲着精卫虚弱一笑，然后缓缓开口：“……你们想要如何？”
他问的当然不是精卫，而是隐藏在山洞中的怨气。果然，一团黑气缓缓浮现在他眼前，气团没有脸，但是总给人狰狞的不好感觉。
怨气发出了声音，地狱般，不输当初的坟鬼：“上面那两个千娇百媚的姑娘都是你的宝贝，若是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说着一道黑色的光剑射向凝竹，凝竹痛苦地悠悠醒来，见到沙雁的惨状，顿时花容失色，大声喊道：“沙雁，你怎么了！”
沙雁低着头沉默半晌，才道：“就像魔帝当初做的抉择一样？”
闻言气团猛然变幻了样子，宛若一张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鬼面：“哼，他？他可没做什么抉择，他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和她那个生的贱种！”无尽的恨意通过怨气爆发，让沙雁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更感到寸寸切割的生疼。
“知道了……”沙雁一手捂着心口，重新看向半个身子都被吸入界柱的凝竹和精卫。
怨气不怀好意地补充：“你选了一个，那雷阵就会消失，你选的那一个就会完好无损地被放下来——但是你放弃的那个就会立刻被界住吸收，永远永远别想出来！哈哈哈……”
凝竹看着沙雁紧紧捏着心房的指缝里溢出越来越多的鲜血，立刻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儿：“沙雁……”她好恨，恨自己法力不济！
“救她！”忽然，旁边的精卫一声大吼，让凝竹收起了泪水，不可思议地望着精卫绝然的美丽面孔。
精卫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如果我活着，必然有一天会与人族为敌！”他们的爱情早已埋入坟冢，活着也只能因为放不下相互伤害；但是他和这个女孩子，欢欢喜喜你、团团圆圆……
“喂，你……”凝竹的眼睛越瞪越大，她不是认真的吧……
沙雁凝视着她们两人：精卫，鹅黄色的嫩嫩的小鸟儿，骄傲坚强的炎帝遗孤，自己的最爱，也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凝竹，莫名其妙出现对自己一见倾心并付出一切，骄傲可爱又带着一点狡猾……缓缓开口：“我选……她们两个活下来。”
什么？怨气刚想大笑，精卫和凝竹却默契般得同时意识到沙雁想要做什么，同时挣动着身子大叫：“不要——”
可惜晚了，沙雁闭上了眼睛，丹田一沉，内丹爆开，全身强大的灵力在一瞬间完全释放，使得本就受了重创的心脏在一瞬间崩坏，胸口绽放出的鲜艳的血花映得他那嘴角边轻柔的微笑多了几分妩媚——而万雷的屏障完全被从未有过的强大灵力挡住，沙雁很快便顺利地通过屏障，顺利将自己的血肉之躯……送进了光柱里。
果然，只是要牺牲一个人而已。在那个黑衣人说到“肉身”时，沙雁已经有了觉悟。界柱祭灵祭命，这些怨灵也不过是利用了界柱的特性罢了。只他一人牺牲，剩下的……便皆大欢喜。
与此同时，精卫和凝竹身上的光链折断，精卫拽着凝竹踉跄地落在了地上。
“沙雁，沙雁！”凝竹不顾一切地敲打着光柱，可是刚刚柔软如沼泽的光柱此时坚硬无比，就算她将好不容易收集来的万物沾身立腐的弱水全都倒在上面，也损不了这坚硬的光柱哪怕是一分一毫。
精卫则是狠狠擦干了泪水，鸳鸯钺金焰腾高，直冲那团黑色的怨气——“你们为什么要害死他，这跟他根本没关系！”
怨气只是一闪，就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金焰，冷笑：“哼，是他自己选择的！只是没有想到，还能有这种空子可钻，真是白白便宜了你们两个！”
“若不是魔帝驾崩，你们出于嫉妒一定会杀死四妃和夜袭师兄，魔帝也不会出此下策。此事魔帝固然有错，但你们也是咎由自取。”忽然，光柱中传来清朗如神谕宣判的声音，精卫和凝竹齐齐一怔，不可思议地喜道：“沙雁！”
可惜，她们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那个人，但是光柱里忽然窜出一条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土龙，龙啸长吟，直冲怨气。而几乎是沙雁再次喊出“精卫”的同时，精卫纵身一跃，跳上土龙，合起鸳鸯钺，化弓、上弦——从光柱中飞出的箭默契地搭上金色的弓弦，蓄势待发。
若不是感到那熟悉的微微震动，精卫根本不敢相信搭在弓弦上的这个是无尘——这分明是一支龙形鳞剑，张扬的土金色的龙身让精卫恍惚——刹那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亿万年前部落会盟时以龙为图腾的轩辕黄帝的威仪。
“快拉弓！”沙雁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精卫才发现，声音竟是从那只龙箭中传出的，精卫慌忙撑开手，却发现——龙箭的力量太强，灵压太大，以至于她根本拉不开弓！
忽然间，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环住她的身子，握住她紧握弓弦的手，熟悉的土灵涌入身体——沙雁？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体如此透明？
土生金，一瞬间精卫已经在沙雁的帮助下顺利拉开了弓，金色的龙箭闪出曜日般的金光，如蛟龙般飞出，那团黑色的怨气本想躲开，但是龙箭离弓之后竟然化为一条更为璀璨的金龙，飞快地追上怨气，龙吟一出，宛若山河震荡，怨气发出一声凝聚着老少男女复杂哀叫的吼声，彻底融化在金光中。
“……”跳下土龙冷汗涔涔的精卫本能地向后看，沙雁却已经不见，消失得就像是……刚刚自己做了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凝竹匆忙跑到她旁边，呈出怀里抱着的东西：“你看，这些是从那个里头掉出来的！”双手不能动，只能以娇俏的下巴点了点光柱。
精卫定睛一看，居然是阴沉木、慧眼水晶、禁锢之玉和沙雁身上那套仙遥门的道袍！
这些都在那里，那他的人身——
无尘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已然恢复了剑仗的模样，但其中隐隐现出金色的龙纹。无尘里忽然发出声音：“我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凝竹不可思议地对着剑上看下看，知道沙雁没事是很高兴啦——但是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剑灵了？
还是精卫想到了，因为话音有些颤抖：“你的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