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无尘桥之后,清阁山上便时不时出现一些法力低微的幻影妖灵。当然,这也是仙遥门高人们为求道者设下的考验。但是,一行人中,林逸风本来就是高手,又添一个使用火灵法术几乎出神入化的红梳,这些小小的麻烦总能被瞬间解决。
他们已经来到仙遥门前最后一个关卡:花林“离落”。
离落很美,一眼望去,尽是姹紫嫣红:娇花飘落,一片片如仙子彩袂翩跹;蜂蝶熙攘,四季总是春意。但这美丽的离落,才是求仙路上的最大考验。因为花林会释放一种奇怪的迷雾,人吸入之后会产生幻觉,眼前不断出现心灵深处最恐惧的阴影。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可能会失去意识,或是直接崩溃。
这一段,是对意志的考验,没有绝对的求仙信念的人,会被花林花林直接送回山脚,以示失败。
“这里不止有迷雾,还布满了奇门阵法,进去一定会走散的,各自小心哦!”官净月提醒了几人,便先走了进去。
红梳进入,不带丝毫犹豫。
林逸风扫了沙雁和如月一眼,也径自走入。
最后,沙雁叮嘱妹妹:“小心啊!”
如月点点头,和哥哥一起走进。
离落阵法果然奇特,几乎是刚一进入,紧紧跟随自己的妹妹就不见了,沙雁也只得一个人小心地往里走。
离落的基调是粉色的,但是在沙雁看来,总有一抹淡淡的紫色,淡淡的,团团的,升腾而上,就像娘最爱的龙藻香……
不对!这可不是分心的时候,不知道这离落里还有什么古怪呢!沙雁甩甩头,想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是脑海中娘亲的形象却越发鲜明:柔美的面容,温和的浅笑,又乌又长的黑发在灵巧的手指变为凤凰髻、牡丹髻,当然还有最常见的同心髻——“与君相契,永结同心”……
“雁儿,雁儿……”脑海中的影像瞬间完全清明——一袭粉衣的美丽女子轻柔地呼唤着。
“娘……”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沙雁愣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女子。
“我的孩子……”女子盈盈走来,柔软的指腹贴上沙雁的脸颊,“十六岁了……”
那触感如此真实、如此熟悉,沙雁眼眶中溢出了泪水,忍不住扑到女子怀里:“娘!”
“孩子,告诉娘,你来仙遥门做什么?”女子一边温柔地抚摸着沙雁的背,一边轻问。
“我看到了娘留下的图影和手记,知道舅舅们正在炼狱中受苦,娘不是说,我必须先飞升,才能弄清娘和爹的事,也才能救舅舅们吗?”
“傻孩子……”女子的抚摸没有停止。
“小时候,总有人说娘是妖精,说娘害死了爹……不过我不会相信的,我会努力修仙,找出当年的真相,救出在受苦的舅舅们的……”
“难道你伯伯没说什么吗?”女子继续问。
“伯伯总是叹气,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大概越说越伤心,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涌出。
“傻孩子,你不必修仙的……”女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奇怪,“那些人没有说错,娘就是害人的妖精,娘吸干了你爹的人气,害死了他,至于你舅舅的事,不过是向跟你爹撒的谎而已……”
“娘!”沙雁一下愣了,惊恐地看着女子。
“娘甚至串通魔族,想害死更多的人……”女子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
“不是的!”沙雁挣脱女子的怀抱,一边猛摇着头一边快速向后退,“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啊!”忽然一阵眩晕,沙雁抵挡不住,跪倒在地上。
“你与如月都早慧,这就证明你是妖精的儿子,不不配修仙……”女子完全露出狰狞得面孔,一步步逼近沙雁。
头越来越沉,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旋转,只有那一声声“妖精”,不断冲击着耳膜。
“呃……”沙雁两只手都撑着地,颤颤巍巍就要倒下;而女子也已走到沙雁跟前,伸出手:
“、去吧,失败者……”
“不是的!你是幻影,你在骗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沙雁忽然抬起头大喊,女子的面容一下子扭曲,化为一团粉雾消失了。
“啊……”终于感觉头脑清醒过来了,刚刚果然是离落的幻术。沙雁想起身,却发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汗水浸透了单衣。
“没事吧,小家伙。”忽然伸下一只手,抬头,发现是那顶好看的人,官净月。
拒绝不了那仿佛是蛊惑人心的笑容,沙雁将手递给他,被慢慢搀扶起来。
“不错哦,小家伙。”官净月夸奖着。
“你……没有遇到什么吗?”沙雁想起刚才的事,仍有些后怕。
“这种程度的幻术,还不配让我放在眼里。”忽然话锋一转,“怎么样,有没有很佩服我,要不要做我徒弟?”
“啊?”还没完全恢复精神的沙雁显然跟不上这跳跃极大地思维。
“呵呵,先出去吧。”官净月扶着沙雁,一同走出离落为他们开好的门。
“逸风哥哥!”沙雁惊呼——林逸风肩上赫然猩红一片,青色的长衫几乎被浸透。
“你不必管。”原地打坐修养的林逸风阻止了想帮忙查看伤口的沙雁,平淡的模样让人有种“受伤的其实不是他”的错觉。
官净月拍拍仍在担心的小家伙,指尖一弹,一个银蓝色的光球飞到林逸风受伤的肩上,血痕瞬时消失,林逸风惊异地发现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
“谢谢你!”沙雁发觉哥哥伤势已愈,立即开心地道谢。
“……多谢。”林逸风也站起道谢,不过心中,对这个美貌男子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
“不客气——倒是,离落一般可不会伤人的啊……”官净月也疑惑地打量着林逸风。
“大概,有些事,离落也看不下去了吧。”之前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红梳忽然说。
林逸风回看她,皱眉,似在思考什么。
“如月应该快出来了。”看出两人间暗潮汹涌,官净月赶紧转变话题。
沙雁盯着离落的出口,有些紧张。
其实,如月在离落里什么都没遇到,只是单纯地迷路了。四周都是一般的花鸟蜂蝶,如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你,是什么人?”忽然,一个带着疑惑的温和的女声传来,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你……是谁?”如月显然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
“我就是这花林‘离落’。你修过何种法术,为何我无法探知你的内心?”
“我没有学过……”如月被问得茫然。事实上,她和哥哥从小也随林笑云修习法术,但不知道是天资愚钝还是怎么的,他们什么都学不会,林笑云最终也只能对着他们摇头叹气。
“呵呵,是吗。不过世间奇人颇多,不畏我这小小的读心术,也没什么奇怪的。”离落似在自我安慰。
“你为什么要读取人心?”如月好奇地问。
“为了对寻仙者进行考验,用他们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去伤害他们……虽然,这非我所愿。不过修仙之路异常艰苦,不是没有极为坚定的心志,是不可能成功的。”
“艰苦?”
“呵……等你进了仙遥门,你就知道了。”离落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那我哥哥和逸风哥哥怎么样?”如月不无担心。
“你哥哥比看起来要坚强得多,他的灵魂很干净,也很坚韧。不过那位青衫的公子……他是我见过最奇特、最不可思议的人,不过他的心思……你们不懂……”
“什么?”离落最后的话太轻,如月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小姑娘,快出去吧,你的哥哥们都很担心你。”离落笑着在如月面前打开了一道光门。
稍稍等了一会儿,发现离落没有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如月只得向门走去。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
“冰凌!”一道冰芒忽然飞来,打落了直刺如月后心的某样东西,凛冽的风声和清脆的“叮当”声惊得如月回头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支寒光闪闪的银箭被另一支冰箭截成两段,散落地上;如果没有这支冰箭,恐怕自己胸口已经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你没事吧,姑娘。”一个线条温和,如水般沉静的男子出现在如月面前。他手执一柄水蓝色的长弓——显然,刚刚是他救了如月。
“没事……谢谢。”惊魂未定的如月连道谢都说不完整。
“没事了。”男子轻声安慰着。他的声音很柔和,宛若潺潺的细水,不轻不重,却刚刚好沁入心底,冲淡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如月真的觉的,这个男子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虽然不清楚仙遥门的离落中为何会出现刺客,不过此地确实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吧。”男子小心地护送着如月向那道光门走去。
“如月,没事吧。”看到妹妹出来,沙雁赶紧迎上去,不过在看见陌生男子的时候愣了一下。
“在下钟神秀,见过各位。”男子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
“啊!”沙雁和如月都小小地叹了一声,原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是跟逸风哥哥齐名的“谪汐公子”钟神秀。
众人也一一回礼。虽然是初见,不过钟神秀温润的气质让人莫名地放心,甚至,因为他的出现,林逸风和红梳间莫名其妙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被缓和不少。
官净月在一旁静静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才俊:林逸风与钟神秀,一冷傲一温和,虽然性格相差极大,但个人的风采都绝不会被对方所遮掩,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钟神秀简单告知了刚刚离落中如月遇袭的事情,在场人都皱起了眉头:离落只是考验,绝不会轻易伤人,更不用说取人性命;而刚刚刺向如月的那箭,显然是直击要害。
“那逸风哥哥的伤——”沙雁忽然想到。
“不是。”林逸风立即打断,甚至又补充了一句,“无关。”
“总之先上山吧。到了仙遥门,自然有人会调查处理这件事的。”官净月指着已经可以看见的山门,提醒几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