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长长的眉笔勾勒出两弯新月般的姣眉,紫莹莹的香粉氤氲成层层的眼影,稚嫩的脸上顿添千钟风情。为那苹果脸抹上玫瑰般的胭脂,最后轻轻一点朱唇——九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盛妆的小美人,如月。
如月昏迷着,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全然不知。
而不远处的一张石床上,被银链捆成了一个粽子的纣王不断叫骂着:“该死的狐狸,快放开孤,快放开!”仍然是凶狠扭曲的脸,仍然是壮硕如熊的身材,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双眼:虽然算不上清明,但至少可以看到清清楚楚的神采,与之前的空洞截然不同。
“大王不要着急,”九虞收起胭脂,款款走来,“很快就结束了,大王就可以高高兴兴地跟女娲在一起了,再也不用看见讨厌的人了。”姣好的脸上闪过酸楚——不恨吗?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自己答应女娲来迷惑这个男人、毁他的王事是时候,自己跟他,就已成死局。
他爱自己爱得铭心,所以也恨得刻骨。
狐妖魅惑,可纵然自己可以用媚术迷惑他的心志,让他沉溺于曾经的爱情,可骗得了他,骗得了任何其他人,只除了自己。
唯一的不甘就是,纵使女娲害他失去了一切,他心底里,仍然对那个傲立苍穹之上俯视芸芸众生的高贵的神女念念不忘,一如在当年女娲神殿里的初见——不由自主的一见倾心,和身为凡人对遥远神秘的神女的无限仰慕。
所以,他希望能陪在他身边的,是女娲,而不是身为狐狸精的自己。
复杂地看着盛妆后美丽却依然不失纯洁空灵的如月,更是悲伤,更是嫉妒——因为嫉妒,所以要当着她的面残忍地杀死她心爱的人,要让她也尝尝失去所爱的痛苦——女娲……她真的嫉妒。
纣王不懂九虞的话语,不过……隐隐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没有了凤来的阻挡,沙雁跟精卫很顺利地穿过长长甬道,来到一间石室——地上,躺着一个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钟师兄!”沙雁冲过去,扶起瘫倒的钟神秀。
英俊的脸上布满青紫,凌乱的长发被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凝在一起,胡乱垂在脸上、衣衫上,印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更让人心惊的是,他整只右腿已极不正常的姿势枝棱着,沙雁没有勇气撩起他的衣服去细细检查,但心里清楚:衣衫下,恐怕可以清楚看见断裂的白骨。
“如月……”钟神秀费力地抬了抬手指,指向一条通道。
沙雁焦急,如月还没找到,但是不能把重伤的钟神秀扔下不管,只得拜托精卫:“精卫,我过去看看,麻烦你照顾一下钟师兄,拜托了!”
精卫是还在生气,但是看着伤得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钟神秀,也难免心生哀戚同情。所以,对于沙雁真诚的请求——俯下身,从沙雁怀里接过钟神秀,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谢谢!”沙雁惊喜不已。
“你……小心点。”精卫不由出声提醒。
“啊,”沙雁立即回答,“我知道,你也小心。”
看着沙雁急急赶去的背影,精卫摇摇头,掏出怀里的伤药,小心地喂钟神秀吃下去——不知道能有多大用处,不过至少可以再拖一会儿他的性命。
沙雁急急冲过去,还好再没有岔道,转了几个弯儿,就见眼前金光火光绚烂一片——
一座金殿,庄严而肃穆,古老而巍峨,洞开的黄金大门中矗立着栩栩如生的女神像——传说中迷失的女娲神殿。
如月蜷缩在神像脚下,瑟瑟发抖,而纣王,正一步步向如月逼近。
神像的金光十分耀眼,似乎在保护着如月。因为金光所照到得纣王的脸上,竟然隐隐有融化的痕迹,腐烂的肉汁滴在脚下,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纣王挣扎着前进的步伐——千年的爱恋纠结着深深的怨恨,让帝王成了罗刹。
“如月!”沙雁很想冲过去解救妹妹,但是被金殿前的一道横贯的火墙阻止,用尽办法也不能破除,正焦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火墙另一边,九虞静静站着,看着金殿中双目牢牢钉在如月身上的纣王,不悲、不喜;无怨、无怒。金光火光映照着她肃穆的脸和依旧婀娜的仪态,第一次让人感悟到,她其实也是天宫里高贵、神秘的仙子。
“惑星仙!”红梳赶到,抽刀直指火墙,“你私劫逃犯商纣,还滥杀无辜,取血为他恢复身体,已经是罪无可恕。若你还能悔悟,跟我回仙君那里请罪,或许,仙君还能饶你一条命!”
火灵冲上火墙,一旁的林逸风默契地取出腾风锁,灌注风灵,助红梳火势。
九虞转身,静静看她:“嫏媴仙子,既然九虞敢这么做,就没有打算保住自己这条贱命。”
“商纣残暴不仁,你为何为他如此执迷不悟?”
九虞妩媚一笑:“在世人眼里,他是冷血无情的残暴君王。但是在我眼里,他是最爱我的丈夫。为了我,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我如何能不帮他?嫏媴仙子,你虽然身为巫山神女的高徒、执掌仙界大权的上仙,看起来风光无限;可你不懂爱情,你跟仙界那些食古不化的家伙一样,铁石心肠得让人讨厌!”话到最后,眸光忽闪,一枚金镖直袭红梳的心口,红梳连忙挥刀,但离火刀还没触到金镖,那枚金镖就像被炙热烤化了一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虽然奇怪,但是……没有任何不适。
“开个玩笑而已。”九虞笑得花枝乱颤,“别太激动。”
“红梳师姐——”沙雁好不担心。
林逸风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皱眉看过来,表现出他的关注。
“没事,继续。”红梳示意林逸风不要分心,继续风火相济,逼迫火墙。
“差不多了。”看着纣王大半身子进入了金光,金光虽然仍在闪烁,但已经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九虞心中慨叹:她一开始就相信大王不会被区区女娲的神光打败,但是……果然,只有为了女娲,大王才能做到如此。
九虞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女娲秘境的钥匙。当年,她忠心耿耿为女娲做事时,全家却被大元帅黄飞虎和丞相比干所杀。可怜她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为她报了仇的,却是她要毁灭的商纣王,一个被她欺骗、爱她至深的男人。他毫不犹豫赶走了儿时的玩伴黄飞虎,剖杀了自己的叔叔比干,只为讨她的欢心……
虽然,后来女娲赐她密钥作为补偿,但所有的一切,包括登上天界、位列仙班的荣耀都再也没办法和那个男人的一往情深相比……
红梳跟林逸风风火相生,又有沙雁的“无尘”在一旁帮忙,火墙眼看就要被打破了,九虞一扬钥匙——
女娲秘境一寸寸凋零、剥落,维持秘境的所有神力都向着女娲金殿涌去,在九虞迷人的微笑中,红梳终于明白,她是想用女娲秘境的力量封印神殿,把商纣和如月永远地关在里面!
火墙终于被打破,林逸风立即将腾风锁抛出,冲向神殿大门,但还是晚了——金殿吸收了所有的神力之后,大门“砰”得一声关上。
一旁的九虞笑得开心,自觉跪下:“罪仙九虞,自知罪无可恕,情愿跟上仙回天界领罪。”
“你!”红梳狠狠瞪她,无奈,转身对沙雁和林逸风,“凭我们打不开它,我得去找我师父巫山神女——”话音还没落下,她手腕上的铃铛忽然疯狂作响,预示着极大的杀气。
“啊!”痛苦的尖叫让沙雁脸色一变——精卫!
精卫和钟神秀被狠狠摔了过来,沙雁跟林逸风飞身过去一人接住一个,再看,骇然——一只红色的怪物一步一步走近,从“它”身上的服饰依稀可辨是位女性,但曼妙动人的身材也无法让人忽视她裸露在外如被大火烧焦、皮肉外翻的肌肤。
“躲开,别靠近她!”惊觉来人的身份,红梳厉声喊。
林逸风和沙雁情知事情可能十分严重,抱着晕倒的钟神秀和半晕的精卫,小心站到一旁。
红梳小心翼翼走到离那个“怪物”三步远的地方,抱手下跪:“小仙嫏媴,参见魃公主。”
原来是旱魃!旱魃是天地伏羲之女,也是硕果仅存的上古大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