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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国

所谓天下美女尽出陈、齐二地矣。

陈国虽于天下诸侯列强之中不过勉强维持,不能与强国一争高下,却着实有一,足可以傲视天下诸侯各国,令其垂涎欲滴却又无可奈何,此便是妇人。陈地多美女,乃令天下惊!更引得天下英雄竞折腰,便是当今王室,亦是以能娶一陈女为妇人,乃为大幸。而其余众诸侯,自国君至宗族公孙,无一不愿娶陈妫为妇,可谓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而陈庄公夫人所生之女公子,更是陈国女子之翘楚矣,其模样之俊美,美妙异常,举世间之词汇不能言其美好矣。而此时其不过初生,小小软软一团,柔柔弱弱一小人儿,更惹得其母陈庄公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其抱在怀里,舍不得离开身边半分。

陈庄公此等时候却是苦恼异常。此孩儿虽是甚好,到底是个女婴,且其出生之时有天显异象,百姓无不称奇,更因此而有人传言道,此乃为天降吉瑞于陈国也。与此同时,与之相反之论调亦是不少。故而,此女婴到底该是祥是凶,自是众说纷纭,其究竟如何,乃成了压于陈庄公心头之千斤重石矣。

万般无奈之下,陈庄公只得亲自焚龟骨,以求神兆,卦象乃示:大凶。

当夜,月朗星疏,贪狼当值,陈庄公对月饮酒,喝得酩酊大醉,酒醒之后痛定思痛,终是做下定夺。

据传言,当时那女婴被送走之时,不过刚刚满月,陈庄公夫人痛哭流涕,几欲随之而去,也未能将自己所生孩儿保全,无奈之下,只得将那女婴托付于自己随嫁之傅姆代为照料。

之后,传闻中那伴桃花而生之陈国女公子到底流落去了何方,便再也无人知晓,徒留下一令人唏嘘之美丽传说而已。

而后,据闻自送走此女,陈庄公再未能得一男半女,至其崩,也未能再得子嗣。

姮此时已是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所乘之车恰于此时猛然一晃,姮一个惊醒,摇晃了两下脑袋,欲要令自己清醒过来。迷迷蒙蒙之间似梦非梦,姮隐约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身边似乎有过一位侍姆于身边照顾,其具体长作何等模样,又是何秉性,只因那时候自己太过年幼,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人双手极其温暖,极其温柔之女子,经常将自己妥妥抱于怀里,轻轻摇摆,于是自己便在那轻摇之中甜甜睡了过去。

再到后来,便惟有师傅一人耳。

姮蹑手蹑脚伸胳膊比活了两下,见那两女子依旧于昏睡之中,无人注意,方才将座位上自己身边那一小包裹拎了过来,放于膝头,摊开。手指轻轻于其内里面半旧之织锦小被上茫然若失般手指画着圈圈。心头仿若弥漫一团水气,怎么也想不通,怎地一个这般陈旧之物便真能断定自己是谁人不成?果真,不懂那些大人心下是何想法。

姮无奈长吁短叹了一番,知晓此次师傅大抵也是真的再不要自己的了,于是这天地之大,便又是只余下她一个人。

“女公子……”对面两女子其中一人,大约是听闻到姮叹气之声,眉头微微有些蹙起,面有疑惑之色,不安发问。

姮身子立即一挺,局促般摇了摇头,以示无事。

那女子见状方才点头,又放心垂头睡去。

姮便再不敢有所动作,只紧紧攥拳头安然坐于车中,一动不动。如今之境况,不知是吉是凶,若是惹人生厌,则更是不利。只是……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行走太过匆匆,以至于竟是来不及与大熊哥哥辞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胸前挂件,手指轻轻于上面摩挲两下,小小年纪竟是品得了几分苦涩味道。

临近陈国都城宛丘之时,姮依旧沉睡未能醒来,随行婢女见状颇是有几分焦急几分无奈,遂轻轻俯于姮身侧,唤之。“女公子,女公子,速速醒来,速速醒来……”姮迷迷糊糊只觉得身边有人,当即吓了一惊,惊得险些自座上蹦起。

“尔等……,尔等这是要做甚?!”姮几时见过这般,心下恐慌,忍不住大声惊呼出声。

“女公子……,”跪于她身下两名女子忙告罪,双手里乃高捧色泽庄重之玄色礼服,高举过头顶,依规律头颅微有低垂,轻声道:“女公子,前方人来报,国君已经派大夫于宛丘城门处迎接女公子归国,还请女公子更衣。”

原来竟是如此。姮此时方才松下口气,略作舒缓,不过更衣耳!然……这便要去见陈公不成?姮平生所见不过乡野农夫,而今却将见一国之君,心下自是惊慌,只不过纵使惊慌亦是无济于事。

故而,姮索性假作不知,只是简单应了一声,随手从那女子手上取下了衣袍,展开,大刺刺套于了身上,随即而愁眉不展。平民服饰与贵族衣着大相径庭,带钩各异,此般服饰莫说之前从未穿戴于身,便是见也未尝见过,总不可就这般松松垮垮挂于身上不成?

见姮这般愁眉苦脸样子,先前为之捧袍服那个女子“嗤”一声轻笑了出声来,引得其身旁另一个年纪稍微之女子不满,狠狠朝那女子剜去了一眼。

之后,那年纪稍长之女子微微欠身,面朝姮,恭恭敬敬建议道:“女公子,还请准许婢子为女公子更衣。”

姮小脸微微有些发红,方才那年轻女子嗤笑自己之时,便早已经被臊得手足无措。如若自己果真便就是传说中那一可以令国家风云变色之传奇女子,此时候却被下人这般嘲笑……姮心底暗自难受,只觉得憋闷难受得紧,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眼泪遂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

“好。”她小声嗫嚅道,乖巧老实伸展开了双臂,一动不动的任凭那个女子在自己的身上动作。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个女子才笑吟吟停下了手上动作,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好了,女公子觉得可还好?”

“好。”有什么好不好的,就算真的有何不妥之处,难道凭她一乡野小女,还真能说什么不成?姮心底暗自腹诽。她并不喜玄色,太郑重,也太暗淡。较之现下,姮宁愿去喜欢原先那些粗布麻衣,至少颜色要轻快上许多。

“女公子,请准许婢子为女公子绾发。”之前那为姮更衣之女子继而道。

“哦,好的。”姮闷闷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此候好似一只被人关进了牢笼之鸟雀,人家让做什么便要做什么,哪里还有容的自己反驳的空间。

老实按照那个女子所言,侧坐了身子,安安静静任凭那个女子于自己头顶上鼓捣。

那个女子的手很轻,挽了姮之发丝竟是一点儿也不疼。惟一令其觉得有些别扭则是,自己左边额角散落发丝也被那女子挽了上去。

姮心中有些犹豫,有些不安,微微扭头试图将那缕被挽上了头丝重新拽下来,声音微微有些颤音,“如此,可好?”

那婢女却微笑回其道:“女公子甚美,乃是婢子生平所见最美之人,此般,正好。”

姮遂无奈,再闷不做声,任凭其动作。

等不多时,便有人听于车前,请姮入城。姮听起声音便知当时一路随行之锦衣老者。故而不敢有所怠慢,在两婢女搀扶之下缓缓部下车来。

那锦衣老者见姮,急忙躬身施礼,道:“女公子,宫门已至,请女公子随老臣入宫。”

姮遂还礼,道:“有劳大夫。”

那人面上遂有喜色,躬身又里,之后率先一步走在前方。

而姮则略低垂着头颅,局促不安,双手绞扭在一起,跟随那老者身后亦步亦趋,心下紧张得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先前所闻所见已经令其震惊,而如今身处之地更是华丽得令姮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脏不知何时竟是拎到了喉头,不敢多说一句,亦不敢多行一步。姮自出生至今从未曾见过般高大气派之宫舍,这般曲折漫长之庑廊,未曾见过这许多身着锦衣华服之貌美女子……只可惜这些女子一个个皆低垂头颅而立,就如同先前一同来接自己那两女子一般,板着一张脸,木头人一般,直挺挺站立于一旁一动不动的,着实无趣得紧。

莫非日后自己也要变成这般模样不成?姮一想至此处,脸便不由得苦了起来。当日若是早知这般,无论如何也不能听从那老者所言而跟至这里,便是师傅为说客也是不可!然,此事到底不能由姮所愿,以当时之情形,哪里有自己置喙之余地。故而,姮心下思虑不下千万般,到最后依旧是不知所措矣。

姮心下正胡思乱,然到最后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想了甚么。之间身前锦衣老者忽而顿足,方才随之立住,猛一抬头,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是到了间偌大厅堂之中。姮也不过是迅速瞟上了一眼,便又马上重新低下了头颅去。

而此刻之前那锦衣老者已经是深深躬下身去,拱手施礼,毕恭毕敬对端坐于上座之上一中年男子道:“国君,下臣不负国君重托,如今已是将女公子接回宛丘。”

高台之上的中年男子顿时大喜偌惊,当即从上座上站立起身形,大步向前跨了一步,惊喜道:“汝所言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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