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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两天休假之后,大学学习生活也拉开序幕。我的生活不幸被那位师兄言中,无聊透顶。倒不是因为没有谈恋爱的原因,是我终于发现我是一个极不适应新生活的人,我慢热的性格直接导致了我很难融入到目前的环境当中去。我每天听着周边尽是本地人所说的几乎呓语一般的方言不知所措,甚至有老师讲课也用西安话,我当初执意要一个人来西安的决定多么错误,我今生第一次拥有自主选择权利时却没料到会出现如此的结果。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我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苟活在自己卑微的世界当中,没有人能品尝我的酸甜苦辣,大家都以一种看待自闭症患者一样的眼神看我,我成了这座学校当中的一个怪人。

我仍然坚持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习惯,即使没有早课我也准时出去跑步,庆幸的是学校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每天都有很多晨练的人早起在这锻炼身体,只是我一个人孤单的迎着初升的太阳绕着这个公园的围墙一圈一圈的奔跑。

我每次回到宿舍他们都还在睡觉,直到上课铃快要响起时,才急急忙忙的起床冲向教室,而我早已坐在前排等待老师来上课了。大学课程不像高中那般紧凑,我们每周只有十二节大课,一堂课要塞进高中好几节课才讲的内容,幸好我高中时还算优等生,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轻松的找到大学学习的方法,那些头发花白的教授们布置的课业以及一些小检测都难不倒我。我似乎又找回了高中时代才有的那种被别人仰望的感觉,只是这种仰望更多的带有不满的排斥,尽管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我还是听到背地里的好多风言风语,大家都对我这个长相不凡,出手阔绰的人敬而远之,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生活彷佛再次进入到了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一种固定的模式将我紧紧的包裹起来,我再次像一只可怜的实验小白鼠一样在这个宛如铁笼般的怪圈当中不停的奔跑。

我早起的习惯迫使我在这所学校还在沉睡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公园围墙外一圈一圈的挥汗了,而当这所学校已经沉睡时,我却因为那些打呼噜的舍友而彻夜难眠。我痛苦的活在这个人世。

我还是会经常想起我的身世,想起欺骗了我十九年的大人们,想起所有人都对我开得这个愚弄了我的玩笑。每当此时我都一个人偷偷的流泪。我的亲生母亲还是会时不时的光顾我难得的睡梦,将我惊醒对我诉说自己的前尘往事。我还是拒绝见到那个抛弃了我的爸爸,即使他现在已经非常的富有,我以看待那一百万是他用来赎罪的态度将之毫不吝啬的挥霍,但作为一个学生花掉的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北方的秋季来的如此迅猛,在下过几场秋雨后天气就渐渐的凉了下来。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系里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会,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欣赏着台上并不怎么好听的歌曲和并不怎么好笑的相声小品。最后一个节目无一例外的是跳舞,这为那些想谈恋爱的人创造了一个无比恰当的契机。而我仍然只是坐在角落里看着这群年轻的生命在我面前狂欢,一个人发呆。忽然有个浓妆艳抹的女生跑过来对我说,帅哥,能和我跳支舞吗?我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借口要去厕所立马转身逃也似的跑掉了。我清楚的听见那个女生在我转身的时候从牙缝里蹦出的几个字,神经病!我冲出人群跑到学校后面的假山上,开始无止尽的思念和我远在千里之隔的晓暮。

中秋的月亮如此之圆,如此之明亮,月光如此之皎洁。可我没有心思欣赏。我甚至不能在这里过多的逗留,这里到处都是不去狂欢的情侣,我的到来只是碍事,我回了宿舍。在经过舍管室的时候,我用那部整幢楼仅有的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妈在听到我声音的刹那就哭出了声,不停的询问着我在这里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我以一以贯之的口气回答,我很好,没有人欺负我。爸爸在接到电话时我都能清楚的听到他的紧张局促,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的交代着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生活,坚强一些。现在正是锻炼我的时候,我应当自己勇敢的面对一切。我听着爸爸的叮咛很想在那一刻哭出来,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显示出我的脆弱,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一切,那么我就应该无悔的坚定的走下去。挂了电话,我的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欺骗不了自己,我还不够坚强。

重阳节一过天气就已经凉的要开始穿薄毛衫了,北方的秋季如此多雨,一场场的秋雨接二连三的洗涮着这个古老的城市,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落满整条道路的叶子,一副看了就让人觉得十分伤感的画面。在蒙蒙的秋雨当中我都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哈出的气在我的眼前模糊开来。

吴晓打来电话说,林涛在我走后一周就举行了婚礼,而他的妈妈又在一周后离世,紧接着又举行了葬礼。海翔在我们县上开了一家汽修店,仅与他们家饭店一条街之隔。他现在开始和他妈妈的感情有所缓和,他妈妈终于接受了吴晓根本不适合念书的事实,潜下心来跟他经营这家饭店,而饭店却在吴晓的经营下出奇的好,吴晓似乎天生就有经商的能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吴晓的才华尽享在经商之道上。吴晓也开始慢慢接受他妈跟那个戏子来往的事实,他甚至已经开始开口叫他叔叔,或许不久的将来就该改口叫爸爸了。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腹地的变化,仅仅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就变得如此不同。只是我仍然得不到关于晓暮的任何消息,我走时匆忙,来不及也害怕跟晓暮道别,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音信全无,我也没有勇气给晓暮家打电话去问她的近况,那种仇人的感觉在我的思维当中一直延续了下来,我无法面对他们。

十月的一个礼拜天早晨。虽然我的舍友们都有周末回家的习惯,我也完全可以借此机会睡一个难得的懒觉,但我仍然早早的起床去绕着公园跑步。正当我跑完步回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那个性格火爆的舍管阿姨在楼下大声的喊,620宿舍的海浪,有人打电话找你!我不用猜就知道她会喊第二遍,她肯定以为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睡懒觉,当然也包括我,可还没等她喊第二遍,我就果决的打断了她,阿姨,我就是海浪,什么事?等到她转过身用诧异的表情看着我的时候,我已经走到她跟前了,有你电话!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一脸的不相信,彷佛我的出现就跟变魔术一样。

我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竟然传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高蕊,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快言快语的说着像是好久不见我了的话,哎呀!海浪,你也在西安啊!怎么都不跟我联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赶快出来吧!咱们见个面!

我恍惚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高蕊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她怎么知道我在西安,并且还要邀我见面,我即刻给吴晓打了电话,原来吴晓在高中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因为上大学的事和高蕊分手了,他一直没跟我讲过,也是因为我那时候更加的伤心,所以没有对我说。又一段可笑的缘分,一对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相恋了三年的人最后居然分道扬镳,而高蕊此次给我打电话的原因竟然又是可笑的关于我写的那部小说的事。

电话当中吴晓描述说,高蕊一上大学就和她们学校的一个大四的学长谈上了恋爱,而这个学长是他们学校文学社的编辑,写的一首好诗,认识好多西安市出版社的编辑,在听高蕊说我写了一部有关身世的小说之后,很有兴趣读一读,准备推荐给哪个出版社。

我不知道高蕊突然对我这部小说产生浓厚的兴趣是何居心。我在给吴晓打电话的最后问他,你恨高蕊吗?吴晓竟然说了一句根本不可能出自他口的话,没什么好恨的!人各有志,我也不能打断一个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决定去见见高蕊,不为了我小说的事,就为了她为什么和吴晓分手我都应该当面质问她原因。

可是当我们在约好的地方见了面以后,我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高蕊变得已经和高中时完全不同。高中时代的那种少女的青涩几乎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女人应有的妩媚风韵。她甚至也画上了很浓的妆容。那一刻我再次突然想起晓暮,想象着晓暮是否也经历了这样的褪变。对于这样的变化我无话可说,没人能阻挡住成长的轨迹。

当我们落座后,高蕊欣喜的说着来西安之后的变化,当着我的面不停的夸赞自己男友的才华横溢,并且还时不时的挽起他的胳膊很温情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只字不提和吴晓分手的事。善变真是女人最大的特点,在说了半天她自己之后才将说话的机会留给了我,那你呢?海浪,你在西安怎么样?

还好吧!我回答的不温不愠。那句你为什么要和吴晓分手的提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我看到了从高蕊眼神当中流露出来对于身边这个男子的温情,这是在和吴晓这个欢喜冤家的交往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或许吴晓真的给不了高蕊想要的幸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不要阻挡高蕊去追逐幸福。

这个在高蕊身边的男子非常的谦逊有礼,并且气宇不凡。和吴晓比起来简直派若两人。吴晓属于那种粗鲁的市井小民,而他则是礼让的谦谦君子。我和高蕊的谈话过程中,他始终沉默不言,礼貌性的插上一句也是在非常适合发言的恰当时机。在聊过一番之后,我们的话题终于落到我写的小说上来。

听高蕊说你写了一部小说,而这部小说是关于你的身世,我很有兴趣读一下,我会给你一些很好的建议,这部小说会在我的建议之下十分受读者的欢迎,我会把它推荐给西安最有名的出版社。

什么建议?虽然在知道我的小说是有关我身世的故事之后,我就准备将她雪藏起来,在适合的时间将之付之一炬,可在听到他说的这一番话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你可以将你的真实生活穿插进这部小说,使之成为一部结构独特的小说,由你的现实生活进入到你的小说,再由小说回归到你的现实生活,分成两部分来记叙,将这个故事真实的还原给读者,增加小说的可读性,你也可以因此而名利双收——

他叙述的很具体,叙述的神采飞扬,彷佛他变成了我,成为了我这部可笑小说的男主人公,还没等他说完他的整个想法我就异常坚决的回绝了他。

我不想这样写,我的生活本来就变得如此荒唐了,我更不可能将它记叙出来成为别人的笑柄,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这些我就起身离开了,我听到他很不理解的苦笑和仍然保持绅士风度的一句脏话。Shit,他以为他是谁啊?

高蕊追上来拦住我,而我也终于明白高蕊为什么会对我的小说感兴趣,原来他给推荐的那个出版社答应给他我小说出版后的部分版税。肮脏的社会,可耻的人情世禄。

我的耳朵受到了玷污,心灵受到了打击。我怒气冲冲的甩开高蕊的拦阻。回到宿舍取出那些我耗费掉大半年心血的小说手稿点燃,跳动的火苗将我的脸颊照的通红,泪水一滴滴的掉进火焰当中。

这个冬季似乎来临的这么快这么早。立冬过后第三天天空就飘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天一晚之后大地就变得银装素裹了,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看操场上一群群的学生仍未失童真的打雪仗堆雪人,等到雪花落满了我的整个身体,消融的雪水将我的头发如洗过一般从我的脸上流下,穿过我的脖颈流进我的身体我都浑然不觉。突然有一团不知哪里飞来的雪球砸在我的脚下,然后我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男生对我喊道,同学,快过来玩啊!一个人傻站着干嘛?说完就从地上顺手抓起一把雪揉成团向旁边的人丢去。我乘他转身的机会立马走掉了,大家的笑声叫喊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整个校园里起伏,只有我独自手插口袋慢慢踱回了宿舍。

我感觉我受伤的心灵仍然无法得到时间的治愈,我还是会想起我的身世,想起来就使我觉得心痛,忍不住掉下泪水。我仍然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仍然不喜欢和这群陌生的人打交道,仍然一个人游荡在这个学校,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受伤的心灵仍然得不到安慰。

吴晓打来电话说,他们家的饭店在他的经营下生意十分兴隆,他准备将生意做大。把县里那家不景气的凤凰酒楼买下,已经跟老板谈好了价钱,那个老板愿意以六十万的超低价转让,而他现在手头只有不到二十万,要再筹十万做预付款将酒楼盘下来。还没等他说这十万可能不好筹措,我就很义气的告诉他,让他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立马就可以汇给他四十万,他可以一次性买断,吴晓惊恐的听着我梦呓一般的话语,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于是我对他讲了我现在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百万富翁的传奇。

第二天我就将四十万分毫不差的汇到了吴晓给我的银行户头上,当我坐在银行柜台前听着那些机器转账时机械的转动声时,我感觉到金钱是那么可贵,它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换来友情,而我和吴晓的友情用西安话来说就是,刚刚的,瓷实的很。

晓暮如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毫无音信,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如愿以偿的去了上海,进入那所令她神往的大学,只是我得不到任何关于她目前生活的信息。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过她了,从我们出生直到现在,晓暮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当中消失过如此之长的时间,我很想念她。在这样压抑的生活中我唯一想念的人就是晓暮,我感觉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我对不起她,我辜负了晓暮对我的一往情深,我深深的伤害了她的心,我没脸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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