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如空的扶花院,熙攘如常的四大街。
帝王谷的丧事向来不事铺张,薄棺一具,于无人处抬至荒野的乱葬岗,随地掩埋了便是。这是建谷初时立下的规矩,即使位高权重或劳苦功高的谷主和主事也没有例外。
“死人埋人也算是大事情,怎么像做贼一样……”汪洋酒楼梁上,穆言其颇有些不解。
严冬的帝王谷大街积雪盈尺,黄昏日落时更是清寒刺骨,然,从酒楼顶向下看去,街上行人来往却依然如往常般,身裹长衫,丝毫不为严寒所动;此处东北方向的巷口里,有人正抬着两具棺木向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火焰般的红色,在雪地里分外的清晰。
“这地方住得越久,大哥我越觉得诡异!你看这街上的人啊,一个个看似事不关己,其实都是比黄鼠狼还精,镇上发生的事情全都看在眼里,某一时我抬头,总会看到有人瞳孔里散发出骇人的精光,我们……你……”
穆言其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的时候怔住!眼前的冯河源看向帝王府的方向,眼里竟也有两道这几天阴魂不散神秘莫测的精光来,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兄弟如此的眼神!
“冯老弟,你在看什么……”穆言其喃喃,感觉眼前人分外的陌生。
“看看而已!”冯河源回过神来,道:“听说,如今帝王府的主人,已经变成那个小花了!”
冯河源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方才的一切像是幻觉,穆言其放下心来,道:“谁当不都一样,我们只管过自己清闲的日子就好了!刚才冯老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吃人似的,下了我一跳,估计是眼花了……”
“是吗?”冯河源笑笑,“我还听说,谷中大主事的位置历来世袭,如今由霍家老大霍不群袭位,而二主事与三主事的位置将在三日后封主楼楼举行的比武大会上决出……”
“行了我的好兄弟!”穆言其一把抓住冯河源,“哪来那么多的听说,不管我们的事了!”抬眼望天,“天色不早了要会叫照顾画儿了,那女娃长大了,开始拉着人问为什么留她在隔壁大婶家自己跑出来喝酒了……”
两人跳下房梁,拉扯着走在街上,如往常般一贯的招摇过市,丝毫不以为意。
“权势、名利,在江湖中闯荡这么多年,还没看透啊……”走到流云轩的门口,穆言其还未停下口来,“就是绝色女人又当如何,还不是……哎……不说了……”
人群或急或慢,总有走过去的一天。但他不会,因为他停在原地。他叫阿菜,守着不大不小的糕饼摊,停在流云轩的门口。
今夜无雪,雪已满地;今夜无眠,昼时已歇。与他而言,已是夜夜无眠了。
连个酒疯子今夜又从他跟前走过,话多的一位唠叨了一句话,似是与她有关;对面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小胖子一直都在那边,撑着右手瞌睡连连;不远处的张大伯摆了满地的刀剑,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卖着……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样了。
阿菜半眯着的眼睛无声的张开、睁大,眼前,火红的红纱灯笼悬在屋檐下,在寒风里微微的晃荡;酒楼茶肆的旗帘挑的老高,迎风招展着……有一时,突地扬起很高,有什么影子一跃而过……
怪了,进来谷中的人怎么都喜欢往高处钻!?
阿菜嘀咕着,他是一代刀客的后人,眼力自不比常人。近些日子,偶尔的抬头,他常常看见酒楼茶肆的房梁楼顶人影憧憧,徘徊闪烁着,刚才那两个酒疯子便喜欢半倚在房梁上醉酒,也不怕喝多摔下来!
漫无目的的生意,激不起任何心思;很多平常的事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是自己想多了疑神疑鬼吧!阿菜苦笑着,叹了口气,有客人来,懒洋洋的招呼着。
熙攘的帝王谷夜里,无来由的,多了些喜好高处的人;幽暗的高处,人影忽闪,如风般来回,偶尔相遇,却又陌生人般装作不相识,找个僻静的角落,在黑暗里俯瞰着帝王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