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水阁。
霍不群问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那青衣来,还知道他的名字。”
“言儿有野心,二主事的位置满足不了他,总得找个人补上吧。”大主事落下一子,正在自奕,“再说,这御花也是难得的人才,竟用言儿下棋的路数下赢了老夫,有朝一日,这帝王谷就是他的天下了。”
两大主事吵完,正在谈正事。
“言儿?算了吧,那娃儿笨的可以,老朽尚且不如。”霍不群撇嘴。
霍不凡叹了口气,“与老夫对弈,能仅输得三子,已是不易。
“每次都这样输,就孺子不可教也了!”霍不群毫不客气的反驳。
霍不群道:“也是!但,这谷中,有多少人愿意插手这些事!来得人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贪图清闲日子,外面闹够了,淡漠了!”
“这倒是,”霍不群点头,“像苏清决这样如此将人放在心上的,还真不多见!”他想起今天苏清决送进府中的歌姬胭红了。
“也不怕吃多了不消化!”霍不凡手中的黑白子进入僵局。
“你也别眼红,这地方他花的心思也不少。”霍不群环眼四顾,叹道,“没得说,要是将三主事的府邸搬到这里……”
“别想了。”霍不凡打断,那样这里岂不成了妓院的后花园!“苏清决这次不死即伤,谷主的位置是要让人的,新的谷主可没那闲情雅致给你修房子!”
“你让笨徒弟当谷主?他那本事,可是杀不了老奸巨猾的苏清决的!”
“那就要看御花的本事!”
霍不群叹气,“老二啊,我怎么觉得,就这么把他杀了,有点对不起他。”
“呵,御花不是去杀人的,他没那本事!”霍不凡落下一枚黑子。
“那……”霍不群不解。
“他杀不了他,但可以废了他。”霍不凡落下一枚白子。
“这……”霍不群在想,想天枢街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枢街。
苏清决哂笑:“一介下人,也配和苏某人交谈。”
御花不以为意:“身份不重要,眼下对苏谷主来说,能否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你们不在乎他的生死?”苏清决握刀的手加劲,又刺入手中人腹部一分。
“谷主说笑了,您才是谷中的主人,我们应该更关心您的安危。”御花回答恭谨之至,却让苏清决听得毛骨悚然。
是了,他怎么忘了,偌大的帝王谷,谁会在乎谁的生死!就算必须在乎,也应该在那个形势下:
谷中规矩,叛离帝王谷者,格杀勿论,绝不姑息,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在乎的,只有死!
苏清决环顾四周,入眼的,是一双又一双猫一般慵懒的眼睛——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是真的走不出去了;他们在消遣他,像猫抓住老鼠后无聊的把玩,累了,最后一点点连皮带骨的吞掉!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是糊涂了,二十年前,江湖武圣谢飞龙流落到此,竟也抵挡不住全谷人的围剿;第七代谷主林承谨,十一代谷主诸葛明,何等精明神算,深得人心的人物,同样难逃失败的结局;翻阅谷中的资料,自建谷以来,没有任何人逃出的记载,帝王谷的生存之道,禁忌般容不得任何亵渎,他苏清决算什么,跳梁小丑而已。
午后的阳光幻化出柔和的光晕,黄昏的味道似有若无。
逃困中的人似是极端的虚弱,手一松,竟呆立在当场,任人宰割。
“苏某人作茧自缚啊……”一代谷主梦呓般喃喃自语,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站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木枫闪过身来,心有余悸,指挥手下准备一拥而上,却被御花挡住。
“谷主,一代豪杰沦落至此,该结束了。”
“你称呼我什么?”木枫回头,睁大了眼睛。
御花颔首低语:“神殿中的女子是您胞妹,合该如此。”接着朗声道:“属下奉大主事之命,二主事平乱有功,即日起,由他担当谷主之职;苏清决以假侍女供奉在神殿中,今日作乱,并未伤及无辜,现逐出帝王府,放逐街头。”
听水阁。
霍不凡自奕的棋局已终,霍不凡凑过来观看。
白子从南北死角突围而出,占据东角,将黑子困于垓心,徒留其在西角处挣扎。
“二弟下手如此不留情面,怎会让一个笨蛋和奴才担当大任?你看我,自知不如你,干脆退位让贤。”霍不群看了一眼棋局,吓了一跳。
“谁当不都一样,你我只管看着就行!”
枯瘦的手在棋盘上摩挲,动作缓慢而轻柔。
黄昏的彩霞布满听水阁的天空,辉映着周围的景致,绚丽的华彩,宛如图画。
霍不群早已离去,水阁里唯有一白发老者自奕自乐。
暮已西沉,万红将息,清脆的落子声分外的悦耳,像是在回应。
回应帝王谷中又一个熙攘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