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和房雷他们去吃饭没多久,宿舍里的陈小希就睡着了,只是睡的并不安稳,两只眼皮表面居然不断的产生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的痕迹。
也许很少有人注意过睡觉时眼睛在眼皮底下转动的人,但其实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景象,如果有人想偿试或者想寻找刺激,可以找个朋友在晚上做个实验,让他闭着眼睛来回转眼珠,用手电照,保证吓人。当然,有这样现象出现,通常情况下是因为做梦的人正在梦境里观察事物。
陈小希正在梦里观察什么呢?她不知道,至少目前为止不知道。
因为她一入梦就进入了一个分不清地点、天气,雾霾一样的世界。即便是梦,她也忽然间有种很真实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她讨厌甚至害怕这种感觉,所以立刻准备寻找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眼睛来回的转动搜索着最近距离的状况在雾霾中行走着,可是当她走出一片雾区却发现又进入了另一片雾区时,勉强用意念支撑的动力渐渐瓦解。前方的雾霾好像永无止止尽。
她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刻,雾霾中忽然走来一个身影,一个感觉很温暖的身影,居然是她父亲。
“爸!”陈小希激动的叫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跟我走。”父亲慈和的看着她然后拉着她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父亲的手温暖有力,令她开始有些失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充满了希望。
雾在疾行之中终于慢慢散去,前方的事物也渐渐裸-露,竟是一道门。门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听见笑声,父亲慈和微笑的脸立刻变得十分凝重。
“怎么了,爸爸?”她不解的问。
父亲在门前像是聆听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指着门问她:“里面的是不是你朋友?”
“我朋友?”她疑惑的将门推开了一点,从缝里看见里面居然是房雷他们,而此时于京平仿佛说了些什么话,又使的大家哄堂大笑。看到这些人,她立刻对父亲说,“对啊,他们是我朋友。”
父亲冷冷的疑问:“你没听见他们在说你什么?”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他们经常开玩笑的,你担心什么呢?”
“开玩笑?”父亲不屑的笑了笑,又沉着脸孔突然推开门冲了进去,一把抓起于京平的领子喝咤:“你胡说什么?”
看到房雷他们像受惊吓一样被父亲的喝咤惊的一动也不动,她急忙跑进去拉住父亲:“爸,别这样。”
父亲依然扯着于京平的衣领对她说:“你别动,我要让他说清楚刚才在说什么?”
她没办法只好对于京平说:“你就说吧,刚才说什么了?”
“我……”于京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字。
这倒把她急坏了,忍不住忽然大声的对于京平吼到:“你倒是说啊!”
梦到这里,陈小希醒了,说到底她是被梦里自己大声说的话吵醒的。回想起刚做的梦,她觉得有些奇怪,然后靠着床头寻找做这个梦的原因。
她读过一本经典的心理学著作,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那本书里最原则的一条就是,无论什么样的梦在现实生活中都有迹可寻。于是,陈小希开始对照梦境慢慢的分析并找到了答案——梦境里的雾,暗示她在现实生活里有一种迷惘感。在她感到孤独无助很需要人来帮忙的时候,她坚强的后盾,最爱的父亲出现了,不仅给她勇气带她走出了迷惘,还带她去寻找令她迷惘的原因;梦里虽然是由父亲提着于京平的领子逼问,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她在现实生活中对于京平产生了不好明说的怀疑,所以才会在梦里假借父亲之手向于京平讨要说法。很明显,梦里她对于京平大声吼的那一幕就充分说明了她做这个梦的真实目的是,于京平吱吱唔唔要回答的那个答案才是让她陷入迷惘的原因。
这么一分析,陈小希终于知道自己是对于京平今天下午问房雷要钱这件事产生了疑惑。原因很简单,于京平向房雷要钱明着要就行了何必要问她记不记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不仅是于京平,甚至连其他人都仿佛有什么事情在闪闪躲躲的不告诉她。正是因为这样的疑惑,才令她做了这样一个梦。只可惜,梦的最后她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是我多疑了,还是他们真的有什么瞒着我?”陈小希在心里想到:“如果他们真的有事瞒我,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老式的钨丝灯泡,昏光的灯光洒在小希美丽却显苍白的脸上,让那丝静静的忧虑无处可躲。直到江慧拿着盒饭推门进来,她忧虑的表情才渐渐散去。
随着江慧进入寝室的还有于京平,吴军和石佛。
“不食人间烟火,想修-炼成仙呢你啊。”于京平拿着根牙签一边剔着牙缝里的韭菜一边乐呵呵的对陈小希说:“我们可不想让你一人得道,我们跟着升天。”
江慧边往寝室里走边对于京平说:“你一定要这样形容我也没办法,但麻烦你把那个‘们’字去掉好不好。”她白了于京平一眼然后走到寝室两张床中间靠窗户的那张桌子,把盒饭打开放在桌子上对陈小希说:“起来吃饭吧,这是房雷让老板另外单炒的一份蛋炒饭,你看,还有一块霉豆腐。”
“喂。”于京平有些不爽的接过来说:“不要老是房雷房雷好不好,这顿可是我请的客。”
“哦,那谢谢你了。”陈小稀有声无气的挺直身体坐了起来,然后忽然问:“房雷呢?”
江慧转过头问石佛:“对啊,房雷呢?”
石佛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啊,刚刚走进女生宿舍楼的时候,我看见他忽然掉头往回跑了。”
于京平笑了笑说:“估计是下午在储尸间被女尸吓到了,现在回寝室躲被子里了。”
“切。”江慧说:“他才没那么胆小好不好?”
于京平马上反驳江慧,说到:“他还不胆小?你们没看见他一掀开女尸身上的那块白布都吓的叫了起来吗?而且自从出了解剖室就一直不怎么说话,面色那是相当的沉重。”
陈小希端起饭盒却又显得很没胃口的样子重新放下,问:“你们说的那具女尸很恐怖吗?
江慧想了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恐怖啦,只是长得确实有点丑。”
吴军忽然指着江慧,说:“你完了,石佛说谁对尸体不尊重谁就要遭报应,我们只说了一次,你说了两次,你死定了。”
听了吴军的话,江慧马上有些害怕的对石佛说:“在外面说的应该不算吧?”
石佛显得很无措,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只希望那具女尸本身不要有什么怨气,不然的话我们就完了。”
吴军说:“是不是哦,说的跟真的似的。”
石佛回答:“我外婆说,如果死者生前有莫大的怨气,在临死时涂黑指甲穿上鲜红如血的衣裳就会变成厉鬼,谁不小心碰到,就会被它的怨气所缠绕,直到死亡。”他停了停,像是想起了储尸间藏尸柜里的那具红衣女尸,顿时有些紧张的感叹:“愿佛祖保佑那不是一具有怨念的女尸,万一是的话,我们也只好祈祷她原谅我们是无心之失。”
“我去,你就乱扯吧,最好连天上的各路神仙都扯出来。”于京平不屑的看着石佛,接着说:“什么年头,还这么迷信。那要按你这么说,我们这几个人谁先出事?”
石佛的眉角似乎动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天都黑成这样了就别说鬼的事情。”江慧显然有点被吓到,马上转移话题对陈小希说:“你多少吃一点吧。”
吴军也附和着对陈小希说:“对啊,人是猪饭是糠一顿不吃饿的慌,你一天都没进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才是猪。”江慧噘着嘴骂了一句吴军,又对陈小希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吃点。”
陈小希摇着头:“我真的没胃口。”
于京平盯着陈小希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到底是没胃口还是有心事啊?”
本来确是醉酒连续反应令她没胃口,但听于京平这么问,陈小希灵机一动故意装作被识破,眼神迷乱紧张兮兮的回答:“没……我哪有……我没有心事。”
“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此话一出,于京平自己忽然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看于京平这副表情,陈小希更加怀疑,眼神如针芒一般盯着于京平:“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我……”于京平像陈小希梦里一样吱唔了半天都说不出第二字。
“你倒是说啊。”陈小希的声音都有些急了。
在房间里另外几个人严密的注视下,于京平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实话,不过他只是把昨天晚上石佛的身世和房雷背陈小希的事说了出来,仅此而已,因为于京平也不是省油的灯,陈小希那么想知道,肯定是因为她不知道。
于京平还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补充:“我们不对你说,是怕你同情心泛滥让石佛受不了。至于房雷背你的事,完全是担心你不好意思才没说。”
这不是陈小希想知道的,因为于京平刚才说的两件事情江慧早就告诉她了,所以她继续追问:“还有呢?”
于京平耸了耸肩:“没有了啊,就是这两件。”
“不可能。”陈小希关健时候也替江慧着想,没有说自己早就知道,她避重就轻的紧逼着于京平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还有事情瞒我。但是……算了,你要不想说就算了,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这一招很管用,于京平顿时眼睛瞪的老大:“别啊,小希。”他为难的停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好吧,我告诉你,房雷在背你的时候做了一件龌龊的事情。”
“什么事?”陈小希好奇的问。
于京平断断续续的回答:“他摸……摸了你的……屁股。”
他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房雷背着陈小希的时候,他和吴军就在身后。虽然好像很隐蔽,但房雷捏住陈小希的屁股的咸猪手还是没能逃过他们俩的火眼金睛。当时恨不得拿把刀把房雷的咸猪手剁了拿去喂狗,好歹忍住没当时发作,只是因为有些吃醋脸色不怎么好看。要知道,于京平和吴军实际上都很喜欢陈小希,虽然明知自己争不过房雷,但是也非常反感房雷这种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小动作。昨晚回寝室以后,他们立刻质问房雷。房雷虽然承认自己是摸到了陈小希的屁股,但矢口否认自己是故意的,而且还百般详细讲解他的手碰到陈小希屁股的原因是陈小希喝醉酒下滑造成的。他们哪肯信,依旧坚定认为房雷是个龌龊的混蛋。为此,他们几个在寝室里差点闹的不开心,还好石佛在一旁打圆场才平息了事态。
听了于京平的话,陈小希愣住了。她没想到连自己做梦都想要知道的答案,竟然这么出乎预料,简直如晴天霹雳击顶。她真的很想找个缝钻一钻,苍白的脸瞬间
变通红,眼睛试图要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不自然的连眨多下。
“不可能。”江慧突然指着于京平的鼻子说:“你一定是因为房雷背小希而吃醋才故意诬陷,我相信他绝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你少胡说八道。”
石佛点了点表示同意说:“虽然接触不过两天,但我感觉房雷应该不是那种人。”
“我亲眼所见的你们都不信?”于京平一把扯住吴军对江慧说:“不信可以问问他,他也看到了。”
在所有人目光突然聚集在自己身上之后,吴军眼睛飞快的转动,忽然掀开于京平的手,一脸无辜的说:“你……你别拉我下水好不好。”
通过昨晚和房雷对质以后,吴军其实也仔细的想过,按人品来说,房雷的确不像那种人,应该是无心的。何况,即使房雷是故意的,吴军也清楚自己是不能和于京平站一边的,不然也会被划入吃醋蓄意诽谤的一列。
哑巴吃黄莲般的苦涩让于京平怒火中烧,他跳了起来指着吴军叫到:“什么玩意?你敢说你没看到?”
看到于京平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下水,吴军脸都急红了,扯着脖子吼于京平:“看是看到了,可我们和房雷都相处三年了,他的人品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相信房雷不是故意的。”
于京平认命了,一脸无所谓的说:“好吧,我承认,刚才是我乱编的。”说完话立刻瞪着眼死死的盯着吴军说:“你生儿子没pi眼。”
吴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我生女儿。”
于京平几乎抓狂:“你生女儿没……”
就在这时,房雷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两只手分别各怀抱着两个西瓜,一边走进来一边问:“说什么呢,谁要生女儿?”
吴军马上接过来说:“于京平说他想生女儿。”
房雷愣了愣:“现在流行重女轻男了么?”
于京平瞪着吴军,一脸忿忿不平的说:“对啊,这年头生儿子没pi眼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是生女儿安全,不求有jj,但求有pi眼。”
“无聊。”江慧恶心状的挤出两个字,然后对房雷说:“小希说她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哦,那就吃西瓜吧。”房雷把一个西瓜交给石佛捧着,然后自顾自的找了一个装有水的桶,把手中的另一个西瓜放进水桶里浸泡,边放还边对陈小希说:“浸半个小时再吃,感觉会凉一些。”
“嗯。”陈小希不知是羞涩还是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
房雷这时又看着江慧和于京平他们问:“对了,你们说我是现在打电话给周主任,还是直接把钥匙送到教师公寓去?”
“还是明天还给他好了。”吴军说:“谁知道他们庆祝到几点回来,就算回来了估计也会那个一下对不对?万一你送钥匙过去打搅了他们的兴致就不好了。”
话糙理不乱,吴军说的也是房雷所想的。
这时,陈小希突然说:“已经晚了,你们回去吧,我……我想休息。”
陈小希当然是因为怕尴尬才说要休息。除了房雷其他人心里都懂,所以二话没说,石佛抱着西瓜跟吴军和于京平立刻退出了寝室。只有房雷真以为陈小希要休息,乐呵呵的对江慧叮嘱了一句‘记住等下让小希吃点西瓜再睡’之后才退出了寝室。
当房雷和于京平他们走到楼梯口时,陈小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房雷,你等一下。”她追上来却对于京平吴军和石佛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和房雷单独说两句话。”
“哦。”于京平愣了一下慢慢转身,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