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的日记写到这里,没有任何标点符号对事情进行标注就结束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继续往下写,至少现在没有!
故事当然不会随着石佛几天后没有任何标注结束的日记真的结束,但完全可以用石佛几天后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来说明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没有想到!
确实没有想到,当石佛和于京平他们正举着香对着井口拜祭时,骨瘦如柴的周城健,忽然倒在地上,像蚯蚓一样全身抽搐扭曲,脸色极度痛苦的狰狞,双眼里透露着对死亡的极度恐惧。
抽搐到最后,周城健像麻花一样缩成了一团。
这个变化来的太突然,所有人的心脏都像被生了锈的火钳夹住,连大气都出不了一口,更别谈敢立刻上前去碰周城健。
阴暗的老宅里,一下子出奇的安静,静的像是有阵冷风嗖嗖的吹进了每个人的体内,浑身湿透的徐文身上的水,滴到地面的声音,清晰的仿佛刺耳……
过了一会儿,周城健忽然吐出一口憋在喉咙里的气,慢慢的舒展身体,坐了起来,脸色看上去比刚打捞上来的徐树根的脸色还灰白,还苍冷。
“主任,你……这是怎么了?”陈小希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身体恢复僵硬的周城健,双眼里忽然充满惊恐的看着天井,猛的跳了起来,紧张的从石佛手上抢过几根点着的香,然后毕恭毕敬的跪在井边叩头,但嘴里说的却是一连串的“谢谢”。
大家更是疑惑了,等周城健终于叩谢完,于京平马上忍不住问:“你,你谢什么呢?”
“好了,这下好了,徐如萍已经答应原谅你们了。”这时的周城健居然笑了,他把香嵌进井身上的砖头缝里,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一瞬间坦然了不少。
“什么啊?你怎么知道她原谅我们了?”吴军一脸的不可思议。
“呵呵。”周城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刚刚你们在拜祭的时候,我看见徐如萍忽然从井里升上来,我当时的确被吓到了,估计你们也看到了我刚才的样子了。”
“嗯。”陈小希点了点头,问:“那她从井里面升上来后呢,她要干什么?”
“她飘过来告诉我,让我别害怕,她说她这次出来,是因为你们这么真诚,让我转达你们,她原谅你们了。”周城健说。
“真的?”江慧依然疑惑的问。
“干嘛?”周城健看着江慧,笑着说:“难道你们认为,我是吃多了没事做骗你们么?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做这种无聊的把戏?”周城健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喃喃的对学生们说:“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鬼魂,还好,还好鬼也有好坏,幸亏你们碰到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不然还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这下好了,你们不用再整天紧张兮兮的了。”
听完,大家也觉得周城健刚才的一幕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情也立刻好了许多,连小古都像卸掉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程锋笑了,笑的很隐蔽,也微微的摇了摇头,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没有说。
倒是一旁的徐文好像很不满意周城健刚说的话,突然面色发青,摘掉眼镜瞪着周城健,喝斥:“你TM胡扯什么呢?”
“身为一个教师,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迷信的话?”徐文讥笑着周城健。
“我……”周城健马上像一口包住两个臭鸡蛋一样,憋的难受却说不出话。
“怎么,怎么不说话?”徐文重新戴上眼镜,又看着几个学生说:“也就你们相信他的鬼话。”
周城健无语了,事实上,他刚才对学生们说的那些话的确是编的,他原本想,既然无法阻止学生们相信有鬼,干脆以鬼治鬼,拿徐如萍原谅他们来安抚学生们的情绪。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一定会被人识穿,但他有信心,识穿他的绝不可能会是那几个学生。本想着等几个学生不在的时候,会与程锋解释,哪想到徐文识破不要紧,而且还反应激烈的当着学生们的面反驳并指责他。他很想跳起来骂徐文一顿,可转念想,徐文说的也是实情,自己是一名教师,说那些鬼话却是与身分不符,顿时很受打击,无地自容的想要钻进天井。
看到周城健默认自己刚才的话是编的,石佛他们又开始紧张,鬼的阴影又笼罩在了他们头上。
“你用的了这么激动么?”程锋忽然冷声冷气的看着徐文,说:“周主任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即使做法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你看看,被你这么一说,这几个学生又开始紧张了,你觉得这样又好?”
周城健倒在地上时,程锋其实也和别人一样被吓的不知所措,他是在周城健举着香对着井口说‘谢谢’时,才想通周城健这么做的用意。虽然觉得不妥,可至少有效。毕竟几个学生听后表现出了轻松。程锋想着,只要学生们不疑神疑鬼,他就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把心思放在破案上,而不是放在怎样让学生们不在学校制造恐慌,所以才没揭穿周城健。可眼下,被徐文这么一搞,周城健的戏就白演了,而且看样子,好像石佛他们更加紧张,所以程锋也一脸不快。
被程锋铁着脸训斥了一番,徐文表情不爽,但也没反驳。沉静了一会儿,程锋指着一个房间问徐文:“那间房应该是徐如萍的房间对吧?”
徐文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于是,程锋走进了那间房。
其实开始检查每间房的窗户时,程锋已经进过一次,这次进去也没有别的意义,只是他突然想了解一下那位命苦且薄的徐如萍生前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状态。
房间同样阴暗潮湿,却比徐树根的那间要干净清爽很多,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很整齐,床的对面有一个木桌,木桌上有一台尺寸很小的电视,和一台VCD,VCD的旁边有整齐的叠着几堆碟子。程锋随手拿起一张碟子,一张封面诡异的碟子。
封面里,是一个半转头背朝外的红衣女人,感觉女人是缩着脖子垂着双臂的,顺着手臂往下,是一双畸型弯曲、十指漆黑的手。
“呼!”程锋无端端的吐了一口气,目光往上延伸,一眼望到红衣女人的脑袋。因为披发太长,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只眼珠,一只白色的眼珠。
封面里的一切当然都是静止的,可程锋看到的那只白色眼珠,竟忽然快速的转动起来!
“叭嗒”一声,碟片脱出颤抖的手掉在了地上。
程锋居然出现了第二次幻觉,而且这一次明显明上一次在储尸间看到徐如萍突然微笑更加惊恐,惊恐的定在当场不敢去捡,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地上的碟片一眼。
“你怎么了?”小古突然出现在门口,疑惑的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没拿好掉地上了。”程锋转变极快,听到小古的声音,理性瞬间占据上风,弯下腰捡起碟子放到原来的地方,马上又环视房间其他角落。
“哦。”小古也走了进来。
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简易木板搭起来的书桌,书桌上有一些杂志和一些书本,还有几只笔。看来,那就是徐如萍平常练习写字的地方。程锋走过去,拿起一个本子翻开。
本子里只是一些练习字,字迹并不工整,甚至和外面井身上的字迹一样潦草,有一些甚至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知道是什么字。但是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字,程锋还是看到了一种态度,一种刻苦学习的态度。
“唉,要是她能上学的话,或许还是个好学生。”程锋放下本子惋惜的叹了一声,然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古立即像见了鬼一样的跟在程锋后面,因为跟的太急,一头撞在程锋的后背。当然也与程锋走到房门口时突然停顿不无关系。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程锋为什么会忽然停顿,甚至连程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脚步刚走到门口,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忽然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他似乎意识到了那个东西是什么,可被小古这么一撞,刚想到的马上就要成型的东西,突然一下子就给撞的烟消云散。他转过头来看着小古,拼命的想刚才想到的事情,可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你怎么了?”小古居然有些微微的抖动。
“没什么。”程锋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终于走出房门,重新走到天井旁边。
小古却好像并不愿意走近天井,因为每当看到井身上的‘嘲笑我的人都得死’几个字,他的心和那潦草的字迹一样发毛,发怵!
“现在怎么办?”小古忽然问程锋。
“什么怎么办?”程锋不知道小古问的是什么。
“那个门,门被踢破了,要不要修一修?”小古说。
程锋还没有回答,徐文马上站了起来,说:“对,得先把门修一下。”
“怎么修,门都破成那个样子了。”于京平走到宅门前,指着倒在地上的破门说:“要修也得找木板补破的地方。”
“嗯。”徐文从老宅里找出一块木板搬到宅门口,和原来的破门比了一下,发现长了许多,又从老宅的一堆农具里,找出一把钢锯。
“你去看着徐树根吧,修门就让我们几个来吧。”于京平向吴军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帮我扶着木板,我来锯。”
“好的。”吴军也很积极的走了过来,把木板压在一张长凳上,看着于京平开始锯。
平时他们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要去做一件事情,可是此刻,帮徐如萍的家做一些事,他们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安慰,尽管很牵强,尽管是对自我的安慰。
于京平左手握着锯用力的锯了两下木板,忽然停了下来,一脸奇怪的说:“这锯不行啊,锯不动木板。”
“你猪啊,这是右手锯,你用左手当然锯不动。”吴军白了于京平一眼,转到于京平的位置,一把夺过锯,说:“起开,我来。”
于京平只好悻悻的去压木板,哪想手都没碰到木板,吴军突然抬起腿,一脚压在木板上,挥了挥手,对于京平说:“不用你压,锯这么个东西,还需要压?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说完,他开始锯,锯功那是相当熟练,顿时锯沫如细沙一样流在地上,用了没几下就锯好了。
“不错嘛。”程锋笑着走到吴军面前说。
“我父母都是农民,像这玩意儿,我从小就会了。”吴军说。
“哦。”程锋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然问于京平:“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做服装生意。”于京平说。
“那江慧,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程锋转过头问江慧。
“我父母卖建筑材料的。”江慧说。
“石佛呢?”程锋好像很有兴趣的一个接着一个问。可是问到石佛的时候,石佛却悄悄的低下了头,脸色不比刚失去朋友的徐文差多少。
“怎么了?”程锋见石佛忽然有些伤感,说:“反正现在在等冰棺来,我们聊聊天吧。”
“我……”石佛勉强抬起了头,呶动着嘴唇,终于开口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遇到一次车祸去逝了,我……我甚至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哦!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程锋抱歉的笑了笑。
这时,江慧突然插话,指了指石佛对程锋说:“他很可怜的,跟着外婆生活,从小就被别人欺负。”
“他可怜什么?”徐文淡淡的说:“难道还比如萍的身世可怜?如萍才是个真正可怜的孩子,因为长了颗肉瘤,从小到大都被别人嘲笑,那种心理阴影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程锋问徐文:“按理说,看你和徐树根那么好的关系,村里的人应该不会去为欺负他父女俩啊?”
“你以为还是从前么?”徐文摇了摇头,叹着气说:“现在谁还看的起上班拿死工资的人?再说了,村里面讲的是家族势力,我和树根都是兄弟一个,这也是我俩从小玩的好的原因,说实在的,我俩也是被从小欺负大的。”
“该死的家族势力观念。”江慧咬牙切齿的说。
程锋默默的点了点头,目光慢慢的望着陈小希,问:“你呢,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和你一样。”陈小希笑着说。
“哦?警察?”程锋问。
“嗯,也是一名刑警。”提到父亲,陈小希充满了骄傲。
“你母亲呢?”程锋问。
“我母亲在工商局上班。”陈小希说。
“哇,双职工,还都是执法部门,了不得啊。”程锋说。
“那当然,小希天生丽质,又有领导能力,在学校有好多男生追呢。”江慧笑着看了于京平和吴军一眼,笑容里仿佛隐藏了某种好像只有于吴两人才能懂的神秘感。于吴二人看着江慧,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安的,拘谨的,尴尬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