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近一月奔波才入了平京,一路上文月得以与元帝共乘一车,倍显殊荣,众星捧月般照料无微不至,傅绮筝倒是闲了下来,便和乔颜忆说了不少宫中的事,入皇城时,乔颜忆不禁掀开车帘望了一眼,此番画面让傅绮筝微觉熟悉,就像那日的自己,叹道:“如果有一****后悔了,本嫔还能想法子让你出来,可是却没有人帮得了本嫔。”
乔颜忆放下车帘,似藏了一肚子心事:“颜忆出身民家尚身不由己,何况嫔主名门嫡女,那便更由不得自己。”
“本嫔的姐姐绮琴便是不认命之人,她与一流贩商贾相恋,不惜一切嫁给他,父亲一气之下将她从宗谱除名,任她与那商贾去了,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也不知她可曾后悔?"傅绮筝说道,忽然又想起了一事,问乔颜忆:"你不是早有心上人了吗,怎么舍得抛下他入宫?”
乔颜忆眼神飘忽不定起来,闪烁其词,忽然好奇问:“听吟微说,嫔主还有一个贵为王妃的姐姐?”
“我与绮姝姐姐的命数皆是逃不了选秀,四年前姐姐选秀之时,裕亲王向皇上请旨赐婚,皇上便将姐姐许给了裕亲王为嫡妃,说到底,最不堪的,还是本嫔。”傅绮筝轻摇了摇头,眼神中皆是无奈。
下了马车,跟随在元帝身后往众人接迎出走去,夏鸾惜扶着太后站在最前面,后面站着尹贵妃和华贵妃,甄妃云妃陈兮萦也在人群之中,一看尹贵妃和甄妃的肚子都已隆起,便知这一走已是数月。
元帝走到太后面前拱手道:“母后,儿臣回来了。”皇后、傅绮筝和文月随着施礼。
太后笑着点头:“皇上平安归来就好。”
众妃福下身去:“恭迎皇上回宫。”
“平身。”元帝说道,又转眼示意燕儿扶起文月:“兰婕妤身子不便,这些礼节就免了吧。”此话一出,众妃起身后目光齐刷刷落到了文月身上,有人笑,有人忧。
“怎么,兰婕妤也有身孕了?”太后笑问。
文月含蓄地点点头,太后高兴地说:“看来如今宫里是喜事连连,好兆头啊,皇上刚出京,太医便来禀报说舒贵人已有二月身孕,没想到兰婕妤又有了好消息。”
傅绮筝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笑意盈盈的陈兮萦,百般陈杂,低下头去。
“太后娘娘,这真是吉兆啊。”夏鸾惜奉承道。
太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傅绮筝,又笑看着元帝说道:“皇上也该有所封赏了。”
“那就晋舒贵人为舒婕妤,晋兰婕妤为兰容华,再另行赏赐,母后看可好?”元帝道。
太后极为满意:“甚好。”
待接迎罢,元帝派李常海送文月回宫,等他们走远后,傅绮筝才带着乔颜忆和晴初往景颐宫走去,刚移步欲走,便听到一声音嘲讽道:“真是同宫同行不同命,不过也好,你们姐妹而今可以平起平坐了。”
傅绮筝回头看去,云妃瞥了一眼傅绮筝,带着侍女离开了。
刚进了景颐宫,便闻得落梅台阵阵谈笑喧嚣传来,随后碰见了出来的李常海,李常海见傅绮筝忙行礼:“嫔主。”
傅绮筝望着落梅台的方向,问道:“兰婕……兰容华那儿怎么如此热闹。”
“是周采女和杨采女还有几位小主前去恭贺兰容华了。”李常海说道。
“有劳公公送兰容华回来。”傅绮筝微微莞尔道。
“嫔主哪里话,嫔主也不必忧心,时候到了,福分也就来了。”李常海说完便告退了。
回到昭瑄殿,柳依和兰儿迎了出来,叩首道:“恭迎嫔主。”
傅绮筝轻声道:“起来吧。”
柳依和兰儿起身,柳依喜道:“嫔主可回来了,这几月殿里冷清,我与兰儿直盼着主子能早日回来呢。”
傅绮筝看着乔颜忆道:“这是颜忆,她本非宫女,跟在本嫔身边只是权宜之策,以后你们要多加照顾她,柳依,带颜忆下去换身衣裳,再去内府入册,这是皇后手谕。”傅绮筝拿出信笺,上面字迹潦草,唯有那金印明晰可见,便知皇后心中已然气急。
柳依带着乔颜忆走了,兰儿和晴初替傅绮筝梳洗更衣,扶着傅绮筝在殿上坐下,傅绮筝望着兰儿,忧心道:“如今兰容华已不同往昔,兰儿的名字着实不妥,恐有人会以冲撞兰容华的借口生是非,本嫔与你改个如何?”
兰儿点点头:“全听嫔主吩咐。”
傅绮筝沉思片刻,说道:“杨柳依依,雨雪霏霏,以后你便叫雨霏吧。”
“奴婢雨霏,谢嫔主赐名。”雨霏跪拜道。
夕蕊走进来行礼:“参见嫔主,得知嫔主平安回宫,奴婢特来给嫔主请安。”
傅绮筝抬手道:“快起,你做的香囊甚是有效,本嫔随身带着呢。”说着取出袖中的香囊。
夕蕊站起身来说道:“嫔主喜欢就好,奴婢又做了好些,让柳依姐姐挂在嫔主床幔上,又放了些在枕边,让嫔主回宫也能睡得安稳。”
“你有心了。”傅绮筝莞尔言。
“奴婢春时还在花园中采了些花瓣制成花茶,嫔主喝的正是。”
傅绮筝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茶香里夹着弱弱的花香,茶汤甘醇,口齿留香,不由赞道:“果真是好茶。”
“嫔主舟车劳顿,奴婢不敢打扰嫔主休息,先行告退。”
傅绮筝点点头,夕蕊退出门去,柳依说道:“夕蕊这人真不错,一直在花园里本本分分,还不时为嫔主制些新鲜玩意儿,我们也跟着沾光呢。”
“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傅绮筝淡淡道,又喝了一口花茶,很是喜爱,心下却想到如今杜夕蕊好似变了一个人,细心安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秀女了。
晚上太后于文德殿设宴,邀众妃与皇室亲族为元帝接风,傅绮筝换上一身明紫色宫装,悉心装扮了一番,早早地便赶到了文德殿,尹贵妃和云妃已在里面,傅绮筝的出现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见过贵妃娘娘,云妃娘娘。”傅绮筝施礼言。
“绫容华这身倒是喜庆,也难怪,你与兰容华情同姐妹,她有孕就好似你也有孕般高兴吧,只是这区别当真大了去了。”云妃笑说,又看着傅绮筝身后款款而来的华贵妃:“你看华姐姐就没你这般高兴,如此朴素的来了。”
傅绮筝转眼一看,华贵妃正在身后欲进门,连忙一欠,华贵妃视若无睹,阴沉了脸色走入殿中,瞥视着云妃,云妃却得意洋洋地沉下眸子去。
华妃嘴角微扬:“云妃妹妹当真是闲哪,不好好伺候你家尹主子和小主子,跟本宫逗什么趣。”
云妃也来了气,一旁的尹贵妃示意她勿再多言,云妃才气鼓鼓地落座,再有孕后,尹氏似乎收敛了许多,傅绮筝回来已碰了几次面,尹妃也未为难于她,心性似已大改。
元帝正坐殿上,太后和皇后在其两侧,殿下嫔妃一侧,亲贵一侧,前排的位子自然是留给位份高或者如今身份已然贵重的宫妃,尹华云甄四妃自然在前,一旁还加了文月和陈兮萦的位子,傅绮筝和佟书锦一干人等坐在后排。
“我要是你,必定不甘心。”佟书锦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有意无意地说道。
傅绮筝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多理会,淡淡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听说这一路上出尽风头的是你,到头来还不如人家一个肚子。”佟书锦掩嘴笑到。
傅绮筝笑了笑:“舒婕妤不也有孕在身,你一向与她要好,此番难道心有不甘?”
陈兮萦似听到了般微微回头看了看二人,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文月见一桌子荤腥便害喜得厉害,宫女忙前忙后伺候着,傅绮筝有些担心却也无奈帮不上任何忙,或许说文月身边现已不缺她了。
对面坐着的傅绮姝神色凝重,目光一直盯着文月,时不时又看看陈兮萦,再一瞧傅绮筝,眼里尽是心疼,也许只有她这个姐姐才知道,这般浓重赴宴,不过是装的。
趁着众人宴欢之际,傅绮筝悄然离席,出了文德殿,带着晴初漫无目的绕着文德殿走走停停,繁星如许,景致却是与明湖不一样了。
“妹妹。”傅绮姝喊到。
傅绮筝转过身,看到傅绮姝,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都是天意弄人,苦了你了。”
“姐姐何出此言,如今的局面于我虽无益处,却没有半点不利啊。”
“你去江南这几月,太后忙着笼络陈夏两家,提了夏鸾惜为崇仪女官,这可是仅次上仪女官的职位啊,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宫女盼尚且盼不到,夏鸾惜进宫侍奉太后不足两年,竟已快位列女官之首了。”
“皇后初立,未有合适之人担当上仪女官,夏鸾惜岂不就是女官之首了。”
“太后更有意向皇上提起将夏明旭提为兵部尚书。”傅绮姝忧心道。
傅绮筝深吸一口气,叹服道:“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若想提升夏明旭,必定要借朝臣之力,太后的哥哥是吏部尚书,若拉上工部尚书陈颐,加之陈颐党谋佟家,太后可谓成竹在胸,势在必得。”
“外祖父年迈,若真成此局面,咱们傅家在朝廷可就……”
“太后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让他们感恩,然后扶持皇后,稳固后位,若皇后有子,则定是太子无疑了,但我傅家却是太后心里的刺,时时作痛,无法隐忍,自然要除之后快。”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
“近日陈家四出派人寻找打听陈家长女兮菡,传言兮菡幼时丢失已近二十年,现在不知怎么又得了消息说兮菡长大后不光回了平京似乎还进了宫,这下陈家可是又喜又忧了。”
傅绮筝颦颦不解:“陈家怎就确定消息里的女子就是陈兮菡。”
“这我到不知,只是宫里这么宫女杂役,如何能找到,既然陈家着急,咱们也不妨帮忙找找,他陈家让咱们不快,咱们岂能让他阖府高兴了。”傅绮姝漠然道。
傅绮筝回眼一望那歌舞升平的文德殿,眸子里尽是坚毅,冷冷道:“姐姐放心,既然太后费尽心思想除去心头刺,那绮筝定会拼尽全力护我傅家上下周全。”入宫为妃,如今已知君心难测,再无指望,若不能为自己而活,那当为家族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