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王宓将手中茶盏重摔在地上,怒视着傅绮筝,切齿斥道:“狐媚惑主的东西。”
“皇嫂你怎么能这样。”嘉懿急忙赶来,蹲下身看了看傅绮筝受伤的手,已烫得通红,想扶起傅绮筝,傅绮筝轻摇了摇头,纹丝不动,一脸坦然:“皇后没让嫔妾起,嫔妾岂敢。”
“皇嫂,绫容华犯了何错皇嫂要如此责罚,若无缘由岂不有损凤仪。”
“嘉懿,你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恨不得爬也要爬进傅家是吗,你可知廉耻是何物?”
“皇后娘娘,惹娘娘生气的是嫔妾,有什么气尽管撒在嫔妾身上,长公主身份尊贵,娘娘岂可如此诋毁长公主。”傅绮筝立即开口,抬眼正视着皇后。
“真是姑嫂情深哪。”皇后嘲讽道,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衣衫污损的傅绮筝,冷言道,“行了,本宫可不想被你们扰了南巡的性质,绫容华衣服脏了,还不快侍候容华更衣,这脏了的衣服就拿去扔掉吧,脏了碍眼。”
嘉懿和晴初扶起傅绮筝,微微一欠,转身离开,刚出了凉棚便撞见了元帝,傅祺跟随在元帝身后。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元帝皱眉道。
“妹妹……嫔主的手怎么了。”傅祺担心,本想上前查看,碍于元帝在,便退了回去。
“是皇后……”
傅绮筝立马打断了嘉懿的话:“是嫔妾给皇后娘娘奉茶,嫔妾愚笨,一时手颤打翻了茶盏,便弄成了这般模样,还好皇后娘娘宽宏并未怪罪,嫔妾这便去更衣,先行告退。”低着头未看元帝一眼,一欠之后便匆匆离去。
回到马车上,绮筝娥眉紧蹙,此时表情才隐隐露出一丝痛楚,轻吹着红肿的手背。
“主子,委屈主子了。”晴初心疼道。
“不委屈,委屈的是皇后。”傅绮筝面无表情地说道,“更衣吧,可惜了这身好衣裳。”
随意换了件衣裳,晴初取来药为傅绮筝涂抹,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必定有人将娘娘所受的苦楚一五一十告诉皇上了吧。”
“所以不用本嫔自己开口,本嫔越是退让,皇后越是委屈,好了,你去告知长公主和哥哥,本嫔无碍,让他们放心,还有让长公主暂时别过来,若皇上问起便说我谁也不见,另外若有人来便通通打发了吧。”
“是。”晴初上完了药便下去传话了。
傅绮筝把头轻靠在窗旁,闭上眸子,深深沉了口气,如今的自己似已负初心……
歇息半个时辰后车便继续前行,傅绮筝静默看书,晴初低头似已睡着,一来几日傅绮筝深入浅出,打发了所有前来拜访的人,夜或宿行宫或宿大帐,傅绮筝皆在众人之后才悄悄去到自己夜宿之处,清晨赶在众人之前上了自己的马车,皇后对傅绮筝避而不见的行为颇为满意,或许是她怕了。
“主子,今日便可到江阳城,听闻皇上打算停留三日,下一程便是江临,听闻皇后娘娘打算在奴婢走后安排她身边的小桃过来服侍主子,嘉懿长公主替主子回绝了,并打算让水雾来照料主子,让小桃去侍奉公主。”
“嗯。”傅绮筝低头看书,支着头的手轻揉了揉额角,浅浅一笑,“没了太后,皇后竟然糊涂至此,曾经以为宫中最愚之人是尹氏,可一年多来到发现尹氏却也是个聪明人,倒是皇后,她的位子全靠太后撑起来了。”
到了江阳行宫,傅绮筝依旧等众人都进去了才下了马车,衣着极为朴素,发髻也没有过多的装饰,看上去还略带几分憔悴。
“姐姐,姐姐怎了。”正在傅绮筝欲进行宫门之际,文月从旁边的柱子后走了出来,轻轻一欠,“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姐姐,文月实在担心,冒失再次等候,姐姐恕罪。”
“还能怎么,如众人想的一样,我不过是怕了皇后娘娘。”傅绮筝苦笑道,并未多言,径直走入行宫不再理会文月。
“嫔主,绫容华也太无情无义了,怎么能这样对主子。”文月的侍女燕儿道。
文月斥道:“住口!不管姐姐变得如何,本嫔都不许你这么说姐姐。”
进入房中,早有人备好糕点水果置于桌上,待宫女奉了茶,晴初掩上门,傅绮筝坐在桌旁,目光落在了其中一盘糕点上,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神色也轻松起来:“玉萝茶糕,怎会会有玉萝茶糕。”这是傅绮筝最喜爱的糕点,可自打入宫也没向任何人说起,就连晴初都不知道。
“主子怎知?依奴婢看这不过是普通茶糕罢了,未必是玉萝茶制成”
“本嫔小时候有段时日胃口不佳,三餐只用一点,整日饿着,爹娘忧心极了,奶娘便想方设法做些精致的甜点,据说玉萝茶有开胃之功效,但味道甚苦,奶娘便将玉萝茶加入糕点中制成玉萝茶糕,吃腻了甜点油荤,味道清苦的玉萝茶糕却让我胃口大开,从此我便极爱这糕点,一闻味道就知道,可进宫之后便再也没尝到了。”
“奴婢倒也真没见宫里御厨做过,想来也许是江阳人也喜爱这个吃法呢。”
“那本嫔与这江阳倒当真有缘。”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到底还是想家了,曾经那般无忧无虑是回不去了,如今的步步为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敲门声传来,“谁。”晴初问道。
“晚上皇上在正殿设宴,特来告知容华嫔主。”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晴初答复道:“知道了。”小憩片刻,傍晚时分,傅绮筝换了件颜色略深的绿裙,暗沉的颜色使肤色更显白皙,即使施了粉黛,却隐隐露出憔悴,连胭脂都盖不住般。傅绮筝看了一眼手背,已好得差不多了,沾了些胭脂抹在手背上,颜色浅浅却也看得出与周围肤色的差别。青丝挽起,佩戴了好些珠花金簪,华丽贵重。
带着晴初来到前殿,人差不多都到了,江阳行宫规模尚小,前殿并不大,随行后宫女眷甚少,仅四张桌子,元帝和皇后一桌,嘉懿和文月各一桌,空置的那个便是留给绮筝的,不少宫女太监在里面侍候。
元帝见到傅绮筝,神情舒展了许多。
傅绮筝走入殿中,福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来迟了,望皇上皇后赎罪。”
“绫容华若少花些心思在打扮上,便不至于姗姗来迟了。”皇后戏谑道。
“免礼,入座吧。”元帝笑言。
皇后有些不忿地看了一眼元帝,虽有怨言但也无奈,端起桌上的酒杯将苦酒一干二净。
傅绮筝入座,一旁的嘉懿见傅绮筝无恙便放心多了。
“好几日不见你了,着实让人担心。”
傅绮筝莞尔道:“看我不好好的吗。”
“我知道姐姐你有自己的心思呢,所以便按你的吩咐也没去找你,他可问了我好多次了,很是担心你呢,怎说都不信你还好,改日还是得让他亲眼瞧见他的宝贝妹妹安然无恙才行。”嘉懿小声说道。。
“指不定哥哥以后有了佳人便把我这个妹妹抛诸脑后了。”傅绮筝打趣道。抬眼间正好对上了元帝的目光,微微一惊,神情肃然起来,对视片刻,挤出一丝微笑,轻颔首便沉下眸子不再看他。
丝乐奏,歌舞起,众人多日奔波疲惫的心放松了些许,唯独傅绮筝自那一刻起便神色凝重心是满怀,把玩着手镯,头也不抬。嘉懿多次想打断她的思绪,却都忍住了,或许是明白了她满心惆怅来自何处,无奈罢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掩嘴轻咳了几声。
傅绮筝回过神看向嘉懿,嘉懿的目光落到了绮筝桌上,绮筝顺势看去,面露惊色,桌上一角放置的糕点,竟然还是玉萝茶糕,看看其他人桌上皆是寻常糕点。傅绮筝不解地看向嘉懿,嘉懿笑了笑:“一会儿再告诉你。”
歌舞罢,傅绮筝示意晴初斟满酒,刚端起便放下,犹豫了好一阵子,看了一眼元帝,又看了一下手背,收回手在桌后想擦去事先抹好的胭脂,颜色虽淡却怎么也抹不干净,用力抹了几下手反倒搓红了些。
嘉懿察觉到了绮筝的异样,看着她微红的手背,便让水雾斟满酒,起身端起酒杯,笑道:“皇兄,皇嫂,绫荣华,兰婕妤,此番有幸能随皇兄南巡,见识我大宁广袤山河,嘉懿荣幸之至,在此敬皇兄皇嫂及二位嫔主一杯,祝我大宁国运昌隆,山河永固。”
“嘉懿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说话了。”元帝笑道,端起酒杯相祝。
皇后和文月随之起身,傅绮筝匆忙拉过袖子想遮住手背,起身端起酒杯,与众人一起一饮而尽。
元帝放下杯子,转身看了绮筝一眼,到底还是看见了那异常的颜色,看着她想要掩饰却怎么都掩饰不了的憔悴,微微皱眉。
宴会尚未完时傅绮筝便施礼告退了,嘉懿也随着告退跟了出去。追上了傅绮筝:“为何要放弃?”
“嘉懿你不该帮我。”傅绮筝神色黯然。
“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可为何又要……”
傅绮筝抬头望着星空,哽咽道:“因为我还是做不到利用他,哪怕之前想得很清楚,哪怕再义无反顾,哪怕再恨皇后,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便心软了,终究不忍利用来博得他同情去对付皇后。”
“酒是我敬的,皇兄看见没看见都怨不得你,好了,是皇后狠毒在先,我们怎么做都不过分。”
傅绮筝心里清楚,她不能怪任何人,煎熬懊悔都来自于自己的心,怨只怨一个情字,一个情字便叫人悱恻。
“那盘糕点是皇兄吩咐人特意为你做的,从你哥哥那儿问得你喜欢……。”嘉懿说道。
“好了别说了……”傅绮筝打断了嘉懿的话,知道答案不过是更添自责,虽然她早有些猜到,才下决心抹掉胭脂。
回到房中不久,外面便传来了皇上突然龙颜大怒对皇后大发雷霆的消息,傅绮筝没有感到一丝愉悦,她在心下一遍一遍问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目的达到了不是吗?支开了晴初,关上门靠在门后,双眸紧闭,泪水悄然滑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