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似有两日了。”
傅绮筝焦炙不安:“此刻能拿主意的只有太后了。”紧握着那兵符,起身往殿外走去,“走,去慈晔宫。”
路上年锦安担忧道:“太后一向视娘娘为眼中钉,未必肯见娘娘。”
“危局面前本宫尚能放下恩怨,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她岂会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如今最有用之物,莫过本宫手里这块铜符。”
“可祁将军说过,若张副统倒戈,这兵符也就……”
“王家兵马未至,他怎敢反,见了太后当务之急是让太后降旨撤了张胜副都统一职。”
慈晔宫殿门紧闭,甄妃云妃等人早已至殿外候在。甄妃见傅绮筝走来,急忙迎上来:“妹妹来了,夏崇仪说太后病了,不便见我等,如今……”
“此等紧要关头太后怎会突然病了。”傅绮筝惶惑,走到殿门前敛裙跪下,朝殿门喊道,“臣妾傅绮筝有要事求见太后。”若是连她都来求见太后了,太后应知事态紧急。
倏尔殿门开启,出来的人是夏鸾惜,傅绮筝站起身来道:“夏崇仪,本宫要见太后。”
夏鸾惜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里面,吞吞吐吐道:“绫妃娘娘,太后……病了……,娘娘请回吧。”
“此事关乎皇上安危,本宫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太后。”
夏鸾惜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道:“绫妃娘娘,奴婢要说的只有这些,娘娘请回吧。”说完便转身进入殿中,关上了殿门。
傅绮筝隐隐有所察觉,默然望着徐徐合上的殿门。
甄妃忧心不已:“这可如何是好。”
云妃急道:“太后娘娘不肯见,皇后娘娘也不肯见,皇上有难,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傅绮筝猛然想起,回过身扫视着众妃,却不见其人,遂问:“王贵人呢。”
“嫔妾之前去找过王贵人了,宫女说她一早去见皇后了,一直未归。”承徽苏氏说道。
傅绮筝大致是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见甄妃身边的贺悠竹沉眼而立,一言不发,想她也应是知道了。
云妃瞥了一眼甄妃,冷言:“甄妃掌管六宫,现在也该拿个主意才是。”。
甄妃却是无奈:“我等身为宫妃,无兵无权,如何救得了皇上。”
苏氏道:“难不成咱们只能求上天保佑。”
佟书锦却言:“甄妃娘娘掌管六宫得力,嫔妾们信服,但要解此危难还得靠宫外的势力,甄妃娘娘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论起宫外权势,众所周知咱们都比不过过绫妃娘娘,所以现在咱们还得让绫妃娘娘拿主意才是。”陈兮萦淡淡一笑,看向傅绮筝。
其他人随之附和:“对,现在咱们听绫妃娘娘的。”
傅绮筝转眼看见陈兮萦那盈盈笑意就知她心下的用意好不到哪儿去,知她这一推,便是让甄妃移权给自己,与其说是大局所迫,不如说她是伺机挑拨。连戍京卫都出城救驾,除了禁军,平京城中再无可调用的兵马,所谓权势如今不过是空谈。
甄妃遂也道:“那,本宫也听妹妹的,一切就全靠妹妹了。”说着将出宫的腰牌递给了傅绮筝。
连甄妃都开口了,傅绮筝料想也推脱不掉,如此也好,以免众妃担忧之余自乱阵脚,遂言道:“此事急也急不出法子,先散了吧,回去管好各宫的奴才,切勿以讹传讹”
“是。”众妃应道,各自离去。
傅绮筝对年锦安耳语了几句,年锦安便前去拦住了贺悠竹,贺悠竹回头看着傅绮筝,见傅绮筝微微颔首,贺悠竹也轻点了一下头,移步离去。
回到景颐宫之时,贺悠竹已等候在殿内,起身一欠:“绫妃娘娘。”
傅绮筝遣退侍婢,让年锦安守在殿外,方才进殿说道:“悠竹不必多礼,方才慈晔宫耳目众多,说话实在不便。”
“想必娘娘也看出来了。”
傅绮筝点了点头,徐徐说道:“太后和皇后应是被软禁了,慈晔宫里多半有张胜派去的人看住太后,让夏鸾惜出来打发众妃,夏鸾惜与本宫势同水火,若真是太后不想见,她岂会对本宫好言相劝,异常客气。”
贺悠竹沉眼道:“如此一来,泰和军真正的目的就不是挟持皇上了,可他要皇宫如何?”
“王勇此计在调虎离山,如今戍京卫前去救驾,平京城空,只怕他想要的是整个平京,有了平京,皇城自然就成了囊中之物。”傅绮筝凝眸道,“平京一城可抵半壁江山,平京失守,无疑是重创了大宁,正因为京畿重地不容有失,皇上才不得不设法除去城外大患,但没想到王勇会反得如此之快,永安军尚在城外,他竟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赌这一局。”
贺悠竹担忧道:“永安军驻地甚远,戍京卫出城救驾,若兵临城下,平京恐会措手不及。”
傅绮筝又道:“如此那我也赌一把,就赌他王勇进驻平京必会片刻不停亲自领兵来攻皇城。”
贺悠竹想了想:“远水救不了近火,此刻能救平京的只剩戍京卫了,刘都统曾跟随父王多年,应会听我一言,但此刻召回戍京卫防守是来不及了,我有一法子可断其尾,不过还要娘娘设法困住其首才行,首尾不顾,方有胜算。”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心下却无半分把握,已知待兵临城下,张胜必会倒戈,手里的兵符倒时能号令的只剩下祁桓翊的心腹,且大都为近卫已随帝出宫,剩下的也只是祁桓翊有意留下在危急之时送她平安出宫的,如何能对抗千军。
“平京的危机宫中恐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事不宜迟,我要赶紧出宫一趟。”
傅绮筝拿出甄妃给的出宫腰牌交给贺悠竹,嘱咐道:“一路小心。”
贺悠竹走后,傅绮筝焦急徘徊殿中,禁军倒戈,王勇攻皇城当势如破竹,困首谈何容易。
没过多久却见贺悠竹匆匆回来。“宫门封锁,出不去了,那些守卫不认腰牌,说是副都统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入。”贺悠竹急道,“我若出不去,还有谁能召回戍京卫。”
傅绮筝喟然:“此时咱们不能与他硬碰硬,你去换身衣裳,我能送你出宫。”
贺悠竹换上了宫女的装束跟在傅绮筝身后,傅绮筝将一封信递给贺悠竹:“看样子出去容易进来可就难了,事情办妥你且去我家中避一避,秦府亦可。”
贺悠竹眉头紧蹙:“那岂不是要你一人面对这危机。”
“如今宫里的人不都得留下?”傅绮筝淡然一笑:“更何况,我要在这里等皇上回来。”
西承门,宫门仍是关着,守卫见傅绮筝,行礼道:“绫妃娘娘。”
“绫妃娘娘,臣正要去请娘娘。”
身后传来声音,傅绮筝转过身,是祁桓翊的副将方同,其领着两队人走来。
“方校尉已经知晓了吧。”
方同率随从侍卫跪下,禀道:“娘娘,泰和军明日就将攻入平京,末将等奉命送娘娘出宫,马车已备好,如今只有这西承门还是自己人守,娘娘万不可再迟疑。”
傅绮筝毅然:“本宫不走。”
方同大惊,急道:“娘娘,再过些时候只怕张胜连这门的守卫也要换了,那时……”
傅绮筝冷冷道:“本宫命你即刻派人跟随娴容华出宫,务必将娴容华平安送至戍京卫府。”
“娘娘……”
傅绮筝取出袖中兵符明示:“这是何物方校尉应认识,此刻本宫的命令即军令,休得违抗。”
方同见那兵符,心急如焚却只得遵从:“末将遵命,你们两个护送嫔主。”方同点了两人,又对贺悠竹道,“嫔主请,马车已在门外。”
贺悠竹忙道:“马车太慢,骑马就行。”
宫门开启,目送贺悠竹上马,带着两个护卫一路飞驰而去。
“娘娘……”方同跪在地上。
听到方同仍是苦苦相求,傅绮筝转过身说道:“本宫留意已决,方校尉不用说了,请起吧。”
方同无奈起身,对守卫道:“关门。”
宫门徐徐合上,傅绮筝背离着那一线生机,往宫阙深处,步步前行。
“此事仍要瞒着各宫,不可外传,大敌当前,宫里万不能乱。”傅绮筝边走边对年锦安道。
年锦安应道:“奴婢知道。”
余晖映着这巍峨皇城,傅绮筝站在城楼之上,前面是天地广袤,回望身后则是宫阙重楼渺渺无际,是生,是死,全在明日。
“娘娘,宫里变天了,娘娘来天华门实在危险。”年锦安走过来道。
“他的主子没来,他还不敢把本宫怎么样。”傅绮筝淡淡道,“王勇此人好大喜功,最讲排场,本宫再赌一把,明日王勇的人马必从天华正门进来。”
年锦安不解:“娘娘想要如何?”
傅绮筝低头看着城楼之下:“姑姑看着天华门里外两重城楼,左右两边城墙高围,四面合拢,中间像什么。”
“娘娘是想请君入瓮?”
“天华门的确有利。”傅绮筝深深沉了一口气,又道:“不过城楼再巧妙,宫门就在城下,守不守得住在人,不在城楼。”
交代好一切,回到景颐宫已是深夜,宫里波澜未兴,如往常一样平静。
景颐宫寝殿之中灯火通明,傅绮筝凝望着书案上铺开的画卷,心里却是宁静了下来,俄而喃喃自语:“待君归来,妾可还能亲手还君此画?”倾身趴在书案上,侧脸贴着画卷,一滴泪滑落浸入纸中。
五更,年锦安进来之时,见傅绮筝已趴在书案上睡去,轻唤道:“娘娘。”
画上的泪痕已干,留下了一堂浅浅印记,傅绮筝惊醒,天这么快就要亮了。
柳依和水雾进来,水雾揉了揉眼睛:“娘娘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柳依看了一眼床榻,对水雾道:“你傻呀,没瞧见主子压根没睡。”
见她二人无时不拌嘴,傅绮筝笑道:“好了,更衣吧。”
这云锦华服,至今还未曾一穿,此刻想穿难道是心下隐隐害怕,怕以后再也穿不上了吗?傅绮筝看着镜中的一袭华装,有些出神。
“主子今日怎么想穿这身了。”柳依好奇道。
“衣裳本就好看,穿在娘娘身上就更好看了。”水雾笑说道。
傅绮筝沉默不语,梳妆更衣罢,傅绮筝只留下了年锦安一人在殿中陪伴。
傅绮筝坐在殿中,看着年锦安轻声问道:“姑姑可害怕?”
“待大军压境,宫中应只有姓王的不怕了。”
傅绮筝不禁苦笑:“好久不曾体会到何谓恐惧,不知如今的心绪不宁可算?”又叹息道,“王勇就算夺宫,不过是挟宫令帝,他不敢轻易处置宫里的人,更何况皇后还在,宫里的人应无性命之虞,除了本宫,本宫与他较量,若败了……。”“娘娘。”年锦安跪拜在傅绮筝面前。
傅绮筝凝眸无神,徐徐开口:“若败了,就有劳姑姑替本宫将那幅画归还皇上。”
天明时分,一侍卫匆匆来报:“娘娘,叛军已至紫华门外。”
傅绮筝愕然;“怎么会,不是说就算未遇抵抗直入平京攻到皇城的话,最快也要傍晚才至吗?”心下惶乱,而且竟是从紫华门入,一切部署岂不是白费,难道终究是她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