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绮筝大惊,娥眉深锁,问道:“出了何事?”
来不及更衣,年锦安拿来披风为傅绮筝披上,傅绮筝急忙出了寝宫,火急火燎欲往落梅台去,柳依掌灯在前,年锦安带着一众侍婢跟在后面。“皇上,嫔妾知错,嫔妾再也不敢了。”
远远听见声音,傅绮筝加快了步子,只见元帝疾步出了落梅台往这边怒冲冲而来,接着文月追了出来跪在台阶下,哭喊道:“皇上,嫔妾知错了。”
傅绮筝见状,心下忐忑不已,连忙过去跪拜在元帝面前:“参见皇上,不知兰容华犯了何错,还望皇上息怒。”
“起来。”元帝驻足道。
傅绮筝站起身来,沉着眼如履薄冰,还未开口,只听元帝冷冷的声音:“自己去看。”
傅绮筝方才朝文月走去,借着宫灯烛光依稀看见文月脖颈上的血痕,骇然道:“你这是作甚。”
跪在文月身后的燕儿大声道:“主子是想效仿绫妃娘娘……”
文月回头斥道:“别说了。”又叩首大声说,“是嫔妾自己的主意,不干姐姐的事,都是嫔妾的错。”
悠竹的只言片语本是玩笑,谁知文月竟胡乱领会了一通,做出此等傻事,别说元帝震怒,连傅绮筝心下都已是气急,事已至此斥责无用,遂对年锦安道:“去请太医来。”不再多言,转身见元帝已经离去,遂也移步回寝宫。
年锦安差人去请太医。跟在傅绮筝身后叹道:“兰容华怎会想到用自伤来搏皇上同情。”
柳依说道:“只怕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回去看见李常海守在景颐宫外,倒也松了口气,寝殿中,元帝背对着外面,负手而立。
傅绮筝遣退了侍候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寝殿,轻掩上门。傅绮筝徐徐开口道:“是臣妾的错,臣妾若不瞒着文月,她也不会听凭那些只言片语就如此胡为。”
“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朕岂会糊涂到是非不分。”元帝轻责道。
傅绮筝福下身请罪:“今日是中秋,皇上在景颐宫动了怒,臣妾难辞其咎,再说此事终归是因臣妾而起……”元帝转过身看着傅绮筝:“此事朕不想再提,但绝不能姑息纵容,她是你宫里的人,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傅绮筝颔首道:“臣妾明白,皇上放心,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比皇上还气,定严惩不贷,不会心慈手软。”
第二日一早,傅绮筝便命年锦安传文月前来。
文月进景颐宫时,面容憔悴不已,眼眸红肿,见她的样子就知昨夜应是一宿未眠。
“姐姐。”文月跪在殿中,神色失落。
傅绮筝伫立殿上,见她这副模样,又气又恼,不过当务之急并非处置文月,遂说道:“你先起来。”
随后年锦安带着落梅台一众侍从进了殿来,欠身道:“娘娘,落梅台的奴才都在这儿了。”
“参见娘娘。”燕儿领着他们跪拜道。
文月站起身转眼看着跪在殿中的一干人等,忙向傅绮筝解释:“姐姐,不关她们的事。”
傅绮筝并未理会文月,径直走到那几个侍婢跟前,来回踱步,冷声道:“说,昨个的主意是谁出的。”
几人跪着,压低了头一声不吭。
“姐姐……”
傅绮筝瞬时瞥向文月斥道:“住口!你再敢多说一句,本宫就将这些个宫婢拉出去即刻杖毙。”又回过头扫视这些个侍从:“怎么,都不敢吭声了?还是要本宫将你们发去刑司挨个拷打才肯开口。”
“娘娘饶命,是燕儿的主意,嫔主对燕儿深信不疑,奴婢们不敢相劝。”跪在后面的一个宫女声音颤颤说道。
傅绮筝冷笑了声,轻声念叨:“好一个不敢相劝。”转过身去,随即道,“除了这个叫燕儿的宫女留下,其他人等拉出去杖责二十。”
小平子领命便带人将几个侍婢拉了出去。
燕儿见状,再也沉不住气了,战战兢兢不停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也是听主子说起……”
傅绮筝侧过身斜睨着她,不紧不慢地道:“本宫还没问,你着什么急,这二十杖还落不到你身上。”
外面此起彼伏的哭喊和杖刑声让殿中的文月和燕儿更为惶惶,文月几欲跪下求情,见傅绮筝阴沉至极的脸色,纵使焦灼却也不敢再触怒。
傅绮筝沉默良久,看了一眼门外,才道:“你到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昨日还********想往本宫身上推,可好奇为何皇上听见了竟也没把本宫如何?”
燕儿连连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想着娘娘和主子是姐妹,娘娘定会帮主子,皇上宠爱娘娘就不会怪罪娘娘,有娘娘替主子顶着,主子就没事了,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傅绮筝哼笑道:“你既如此聪明,事前岂会不知兰容华此举荒唐,主子糊涂,你这做奴才的非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让主子酿成大错。”
“是主子提起绫妃娘娘伤了自己得到了皇上的怜爱,奴婢觉得主子不妨一试,或许主子也能如娘娘一样得蒙圣宠,但奴婢劝过主子三思,也让主子伤手或它处,可主子说只有全照娘娘的举措,才可能会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主子也跟着刺伤了……。”
“荒谬至极,你是兰容华的贴身侍婢,如此是非不辨、愚忠祸主,本该杖毙以儆效尤,念你侍主忠心,姑且饶你一命,来人,将这婢子发落去浣裳局。”傅绮筝厉道。
文月跪下央求道:“姐姐,姐姐开恩,此事都是我的错,燕儿也是为我好,浣裳局她岂能受得了,姐姐难道忘了云清吗。”
傅绮筝似并未在意文月所言,随即冷冷道:“先杖责二十再拖去浣裳局。”
“娘娘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姐姐。”
“杖责三十……”傅绮筝截然。
殿内顷刻鸦雀无声,随后燕儿被带下去行杖责,文月跪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泪人,却不敢再言一句。傅绮筝看了一眼年锦安,年锦安会意,带着殿内侍候的人退出去,将门掩上。
傅绮筝走回殿上坐下,言:“你怨本宫也好,恨本宫也罢,那个燕儿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越走越错,渐入歧途,此人留不得。”
文月颓然,双眸无神,缓缓说道:“我不恨姐姐,只会恨自己没用,姐姐是姐姐,姐姐做什么皇上都高兴,我做什么都只会惹皇上生气,还连累身边的人。”
“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鲁莽行事不计后果。”傅绮筝瞥视着她道,遂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文月知晓了来龙去脉,显然已是悔不当初,跌坐在地上有些愣然无措。
傅绮筝又问道:“你近日来的糊涂举措,可是那****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文月没有吱声,看样子是不愿作答。
“你不说本宫也知道,无非就是让你争得圣宠。”傅绮筝淡淡道,争名逐利人之本性,想要重振家族亦可理解,但文月如今却是被这些个念头驱使得走火入魔,病急乱投医。
“爹被革职,我是爹唯一的指望,爹没了官做,家中还有数位姨娘,还有哥哥弟弟,他们可怎么活。”
“如今你弄成了这般局面他们就能好过了?”
文月自嘲道:“是我自己愚笨,误信了玩笑话。”
“你做这些事之前可曾想过来与本宫商议?”
文月却道:“与姐姐商议,不用想姐姐也会反对。”
“既然知道本宫会反对你仍敢肆意妄为,还是你觉得本宫的反对只会害了你,阻了你的前程。”傅绮筝冷冷道,语气渐重。
文月分外坚毅地说:“我想靠自己争来荣宠,这样便不算抢姐姐的。”
傅绮筝勾起一抹冷笑:“甚好,从今往后你的一切事情本宫都不再过问,你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宫不会阻拦你。但本宫告诫你,这里是景颐宫,你若犯了错,本宫也绝不会姑息包庇。”见她无谓的样子,遂抬手招了招,轻言,“你走吧。”
文月徐徐站起身,默然移步往殿门走去,拉开门出去,外面早已宁静。
年锦安随即进来道:“娘娘,都责罚妥当了。”
傅绮筝倚靠在榻上,手支着额头,闭眸吩咐道:“找太医来给那几个宫女治伤,再让小平子另挑两个婢子暂且过去侍候着。”
“是。”年锦安应道。
“落梅台已替她清理干净,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帮她,在她看来或许是害了她,她若要恨就让她恨吧。”傅绮筝淡然一笑,又对年锦安道,“盯住那个婢子,本宫觉得她并非真心相助文月,反倒有几分想利用文月来祸及本宫的意思,文月是迷了心窍什么都信什么法子都想试一试,但那婢子不至于跟着糊涂。”
“娘娘的意思是,燕儿怂恿兰容华效仿娘娘并非是帮兰容华争宠,而是明知会被皇上识破,盼着在皇上识破之际将娘娘供出,好让皇上迁怒娘娘,若是如此,那奴婢也该好好查查这婢子的底细了。”
“她不过也是听了文月的一面之词,以为本宫当真做了那等蠢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岂敢毁伤。”傅绮筝轻言道。
没过多久,周氏和杨氏两人便登门请安,想是听见了动静。
“昨夜之事,我等听说了,兰容华也太不知深浅……”周氏抱怨道。
傅绮筝随即道:“此事本宫已做处置,只当过去了,勿再提。”
“是是。”杨氏又道:“娘娘仁德,只责罚了那帮奴才,但此事定能让兰容华长记性了。”
周氏随之附和:“那个叫燕儿的宫女常在兰容华耳边嚼舌根出些不着边际的主意,长此以往势必会害了兰容华,娘娘英明将她打发去了浣裳局。”
傅绮筝轻柔了柔额角:“你们今日来此不会只想提兰容华吧。”
周氏遂笑说:“这倒不是,我二人早已为娘娘是从,自然得为娘娘分忧才是。”
傅绮筝淡淡道:“说吧。”
“嫔妾打听到了舒嫔和斐公子原是宫外的相好,后来舒嫔入宫,二人也就一拍两散了,不过再怎么散恐还是藕断丝连着。”
杨氏说道。傅绮筝微惊,颦眉道:“此话当真?”
杨氏越发认真地说:“八九不离十。”
周氏又道:“另外嫔妾得知禁军副都统张胜曾经是王将军的副将,对王将军可谓忠心耿耿,王贵人和将军夫人频频往来的书信也是由此人代为转交。”
傅绮筝早知这二人有些本事,倒也并未过多怀疑消息的真伪,起初还担心王姒未必能及时传递消息出宫让王勇得知,如今看来应是延误不了,若一切进展顺利,此刻只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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