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子进来禀道:“主子,都处置妥当了。”
傅绮筝淡淡道:“随本宫去看看。”
晴初的房间,却是物是人非,唐洛风趴在那里,半截衣衫血淋淋,已是奄奄一息。
“本宫知道你还没断气,那你就听着,晴初在这房中饮毒自尽,一半是拜你所赐,将你安置在此,或许她就能亲自来跟你讨个说法。”
“娘娘,皇上派人来宣娘娘去乾宁宫。”柳依说道。
傅绮筝想也没想就推辞:“不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有些事如鲠在喉,何能释怀。
遣走了所有宫婢,独坐寝殿,众妃的话犹在耳边,起初甄妃和乾宁宫的宫女说起时,并未多虑,可如今仿佛人人都知晓,唯她一人还不信,所有人都可以怀疑她诋毁她,原本以为有他相信便足够,岂知真相竟是如此。
可想躲确又如何能躲得掉,傍晚元帝便亲自驾临,傅绮筝紧掩寑殿之门,将元帝拒之在外。
“绮筝你怎么了,还在怪朕?”
“臣妾身子不适,皇上请回吧。”傅绮筝殿内说道。
元帝急道:“召你不去,亲自来你却不见,究竟要朕如何。”
“皇上的心结已经解开,可臣妾郁结难舒,还请皇上让臣妾一人静静。”傅绮筝的话语寒极。
“那个宫女之事,朕……”
傅绮筝随即打断元帝所言:“臣妾不敢指望皇上一国之君去保一个小小宫女,皇上不必挂心,天色已晚,臣妾就不相送了。”
殿外安静了好一阵子,才听柳依说道:“娘娘,皇上已经走了,看得出来皇上很生气。”
傅绮筝淡然一笑,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装作无事、伪装欺骗,却偏偏做不到欺骗他,纵使心寒,亦当坦诚。
后来的几日,元帝来景颐宫皆是碰壁,似已大怒或死心,之后便再没来过。每日清晨傅绮筝必去向皇后请安,在皇后处总能听到些新鲜的流言,例如近日传出的绫嫔获宠仅一日便又失宠了,皇后和华贵妃等人自会抓住这个噱头嘲讽一番,傅绮筝却闻之坦然,并不介怀,一来二去便让众妃对嘲讽也没了兴趣。
也许只有景颐宫的人才知道傅绮筝失宠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她晋位后便再没露面的杨采女和周采女总算登门了,傅绮筝对此已等了许久。
二人于殿中请安后,周氏说道:“娘娘进封,又成了景颐宫主位,我等近日忙着陪伴兰容华,一直不得空来恭贺娘娘,望娘娘恕罪。”
傅绮筝坐于主位,莞尔道:“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二位小主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岂会怪罪,坐吧。”
杨氏道:“上次多谢娘娘为我二人求情,皇上才未怪罪,娘娘的恩情,我等当铭记于心。”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小主素来亲近尹娘娘,可尹娘娘却独善其身,本宫若不相帮,二位小主就得搬出去了,本宫实在舍不得二位小主,如今咱们还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不是?”
“是是,我二人定当念及娘娘的好,如今宫中除了一后四妃,便以娘娘为尊,以往是我和杨妹妹不识抬举,对娘娘多有冒犯,还望娘娘别记恨我们才是。”
“周小主也说了,这宫中还有一后四妃呢,本宫何以谈得上尊贵,二位小主倒也不用为难,本宫没有让二位妹妹疏远尹娘娘的意思,只是二位小主若有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消息,不妨也说给本宫听听。”
“这是自然。”周采女忙道,显然是有备而来,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
傅绮筝会意,屏退了侍候的人,只留下乔颜忆和柳依,周采女方才说道:“嫔妾知道娘娘为雨霏的事情忧心,是华贵妃在娘娘回宫前去见了雨霏一面,之后雨霏便扛下了所有的事情,为了怕雨霏反悔,华氏便让人割了雨霏的舌头,其实自打雨霏入刑司的第一天起,皇后便下旨对其用刑,其他与娘娘不合的宫妃大都知会了刑司的人,折磨雨霏以泄对娘娘之愤。”
傅绮筝闻言便是一阵痛心,又看着周氏:“这些事情,周小主是如何得知的?”
周氏只含糊其词:“嫔妾只是区区采女,若要依附贵主,自然要有些本事才行。”
傅绮筝早就知道这二人有些门道,只是如今尚不能贸然逼问更多,说到底二人只是在傅绮筝面前微微露脸为她们自己留条后路,并不是真心归附。
柳依送走了二人,回来便看见傅绮筝脸色阴沉,蹙眉凝眸沉思,走到傅绮筝身边,叹道:“怎又提这些,让娘娘伤心。”
“华羽卿。”傅绮筝愤然,她原本以为是尹氏怕事情纠结下去会暴露,于是让雨霏招供草草结案,没想到竟是华氏在从中作梗。
“华贵妃为何要让雨霏担下所有罪责。”柳依问道。
“想必华羽卿清楚再查下去本宫必定无罪,与其让本宫如此轻松地全身而退,不如最后借雨霏来狠狠折磨本宫一番,华氏能想到此处上,恐怕舒婕妤和佟贵人也没少出力。”刑司是皇后的势力,皇后巴不得此事查下去又岂会乐于让傅绮筝脱罪,若不是陈兮萦如今两面讨好,左右周旋,皇后如何会同意。
柳依疑惑道:“华贵妃知道娘娘无罪,莫不是一切都是她所操纵?”
“无论如何,只有找到杜夕蕊,一切才能水落石出,等本宫为雨霏洗清了冤屈,将尹妃绳之以法,再跟华氏好好算算。”
“主子,裕王妃求见。”
傅绮筝闻言,脸色总算是浮出一丝笑意,遂言:“快请。”
傅绮姝走进来,笑着欠身道:“绫嫔娘娘安好。”
傅绮筝忙上前扶起:“姐姐这是折煞妹妹了。”
傅绮姝莞尔一笑,伸手替傅绮筝正了正头上的发簪,看着傅绮筝感叹道:“好妹妹,姐姐真替你高兴,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又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这主殿,“如此富丽堂皇,莫不叫其他妃嫔羡慕死了。”
傅绮姝随后与傅绮筝走入寝殿,闭门而谈。
“听闻大哥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已在反京途中,皇上已下旨筹办公主的婚事,待大哥回来,就要举行婚礼。”
“雾隐山上的人都……”傅绮筝忙问,话说道一般却又顿住
“听说是匪患已除,具体情形还得等大哥回来才知晓,如今妹妹晋嫔,哥哥又将迎娶公主,咱们傅家可谓双喜临门。”傅绮姝高兴不已。
傅绮筝却是沉下眸子,无奈地笑了笑。
傅绮姝见状,轻声问道:“妹妹和皇上是怎么了。”
傅绮筝豁然:“是皇上让姐姐来的吧。”
傅绮姝微微点头:“近来的事姐姐都听说了,要怨只能怨尹姜奸诈皇后狠辣,如何能怪得皇上,皇上为妹妹做的,已经够多了。”
纵使别人再劝,心结仍是难解,傅绮筝徐徐开口:“这些事妹妹自有分寸,倒是另一件棘手的事至今不得出路,杜夕蕊可有下落?”
“宫外遍寻不得,若不是死了,必然还在宫中,能将一个人藏得这么干净,只怕是有些来头。”
傅绮筝寻思片刻:“起初我怀疑是尹氏所藏,但她大可将杜夕蕊杀了来个死无对证,又可以避免给自己留下后患,可如今看来,倒不像是尹氏所为。”
“这还要妹妹好生思量了,宫外好说,宫中之事姐姐能帮上的不多,虽说李常海记得姐姐的恩惠,会对妹妹多加照顾,可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尚被蒙蔽,李公公就更知之甚少了,有难处不如与甄妃商讨,此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定然会相助妹妹。”
傅绮筝颔首言:“妹妹知道,甄娘娘失子后鲜有露面,妹妹也不敢前去叨扰,如今倒真应与娘娘有所商议,还有陈兮菡之事,姐姐可还有其他线索?”
“妹妹不提还差点忘了,我托人多方打听才知道陈兮菡的后背有一块胎记,陈家也正是听到那出宫的老嬷嬷提起,才敢肯定陈兮菡就在宫中。”
虽说查清案子原委、惩治主谋是当务之急,但却不能疏忽寻找陈兮菡一事,陈兮萦让华氏出面重创傅绮筝,傅绮筝如今又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傅绮姝又看着傅绮筝头上的金雀簪,笑问:“妹妹这金簪当真好看,可是皇上赏的?”
“是娴容华送的,悠竹一向不喜珠翠,竟也有如此别致的金簪。”
“刚进来时瞧着那总管太监怎么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傅绮姝不解地问道。
傅绮筝淡淡一笑:“年纪大了,心就不一定随着主子了。”
“也是,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小小年纪得妹妹如此赏识,一定会对妹妹唯命是从、忠心不二。”
傅绮筝又道:“倒是皇后同意让我自行挑选两个称心的婢子过来伺候,当初是怕皇后借此指派心腹过来,现在却也不知从何挑起。”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妹妹大可借此寻来有些能耐之人安置在身边,助妹妹一臂之力,加之这宫中都是些年纪尚轻的宫女,不如另寻个老成之人。”
听到傅绮姝所言,傅绮筝心下也大致想到了一合适之人,只待招来一问了。
待傅绮姝走后,静默坐在铜镜前,宫中宫女如此之多,一个出宫的老嬷嬷怎会记得清楚谁身上有块胎记,若不是宫女,那,便是秀女。傅绮筝姑且算有了头绪,可若是秀女,要么为妃,要么为女官,还好如今选秀也就两次,涉及之人尚不过百,倒可以寻求甄妃相助,不日便能查出。
正欲起身,忽然瞧见镜中金簪夺目,如此光华贵重却有些不适,正欲摘下,又想到悠竹当日所说,让她在烦闷时戴上,或许可以解忧。想必悠竹亦知傅绮筝虽不厌金簪银钿,但却是不喜,为何偏偏说了这么一句。傅绮筝又徐徐坐下,拔下金簪,一边看一边细细思量。
傅绮筝心下默念了好一阵子:“金雀簪,金雀……”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金雀,黄金,可谓黄雀,黄雀在后……”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悠竹是借此暗示,杜夕蕊在皇后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