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子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冷冽。但月飘芸知道,他的恨不是她,只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月飘芸不想再久留,提着篮子退了几步。脚却不知踩上了什么,一个踉跄,很没形象地滑倒了。篮子被丢到半空,然后以篮口朝下,对准月飘芸的脸摔下来。
“啪嗒!”
竹盖子先掉到她脸上,她一把掀开扔走。“啪嗒!啪嗒!啪嗒!……”一条条黑乎乎的蛇和着腥气扑面而来,蛇掉到她脸上,又弯弯曲曲地滑下来。黏液沾了一脸,还流到衣服上。
“啊。”月飘芸魂都吓飞了,惊叫着把一条条的蛇抓住就扔,手都抖起。那腥臭的黏液很恶心是其次,重要的是蛇会不会咬她啊,而且首当其冲的是脸呐~脸!
月飘芸闭着眼乱扔的蛇在丘子靖房间里乱飞,冲倒了他的两只瓷花瓶,砸翻了他的镂花竹屏风。有几条蛇掉落在他刚沐浴过的桶里,欢快地戏着水,丘子靖皱皱眉。“呼——”耳旁风起,丘子靖没有回头,敏捷地一侧身,又一条扔向他的蛇被躲过。不过却砸到他挂在墙上的水墨画,这,是爹临走前和他一起画的“父子竹林对奕”。他画他爹,他爹画他,本被他极其珍视,可,如今……画纸上满是蛇身上臭臭的黏液。
“啊——救命!救……水!水!”爬在身上的蛇终于扔完,可是月飘芸惊吓过度,还在大叫着。她手上都是黏液啊,好恶心。她脸上也是呢,而且不敢睁眼,怕黏液掉进眼睛里,不知道哪样会不会变瞎掉。
不过奇怪啊,她叫了那么久,怎么没人来理她?带她去井边洗下,或者过来安慰她一下,然后赶快去拿水过来给她洗。丘子靖呢?她不敢想象他现在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但是,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她一个弱女子遭受这等悲惨事故,他是不是应该先来帮一下。等救了她的眼睛再问罪不迟啊!
还有丫环呢?哑丫环不会说话,过来呃几下表示表示关心,再去拿水,这样才正常好不好。总不能听见惨叫还做木头人吧,她好歹也是做主子的人,虽然这个院子的哑丫环未必认识她。
此时,门外有几个哑丫环经过,脸上没有表情,但耳朵动了动。动静那么大,还是会听见的。只是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那些个嬷嬷自以为在大夫人面前有些身份,而大夫人又不待见二少爷,于是有时候奉命来二少爷这传大夫人的命令时,气焰会有些嚣张。可是二少爷哪是真那么好说话的人,自然那些嬷嬷们会吃点亏。所以,别管了,干自己的活,不多管闲事这才是哑丫环该做的。
玲儿在门外静听了会儿,也不敢贸然进去。她估摸着沐清秋就快来了,就摇摇头,走了。
玲儿一路静默,当然她也只能静默,但是追蝶山庄能毒哑她,还能把她毒成没有心思的不成?玲儿知道,也只有沐清秋明白二少爷的苦处。所以每次大夫人的人送饭过来没多久,沐清秋就会来了,送真正能吃的东西过来。唉,可怜的二少爷,隔三差五的因为一些小事被大夫人罚关禁闭。
二少爷有时候在半夜里,会悄悄出来,看着竹子自己对自己说话。
“不出门也好。修身,养性。还能看清很多事情。”
每当庄上其他几位少爷们在尚武楼比试,虽一院子的哑丫环没有谁能传风声进来。但二少爷似乎自己就能算到,那时候他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哼哼嗬嗬的。玲儿和其他的哑丫环都知道,二少爷又在习武了,他也是很想跟秦师傅去学武的对不对。他也是喜欢和兄弟们打成一团,嘻嘻哈哈的吧。
可是,二少爷的早慧害了他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就看出大夫人和二夫人和谐的表面下,暗藏的算计。他在保护着生母,却不免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更何况,他向来聪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是武学兵法,他都是学得既快且精。庄主从来看大少爷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对二少爷却见一次夸一次,嘴笑得都合不拢。庄主一有事出庄,大夫人自然是要狠狠打压二少爷了。二夫人从不来看二少爷,对大夫人言听计从,这更加害了二少爷啊。
玲儿面上冷淡无表情,像个活死人一般,这是被福爷训练出来的。但她的心思转得却一点不慢。将要出院门的时候,玲儿和另一个人迎面撞上了。那人玲儿见过,上次来送饭也是她。她姓福,都叫她福嬷嬷。
福嬷嬷手上提着个食盒,板着脸看了玲儿一眼,就擦身走了。
玲儿回头又看了福嬷嬷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福嬷嬷是来送饭的吧,那么二少爷房里那位是?一开始玲儿就觉得奇怪,怎么今日来送饭的是这么个年轻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嬷嬷啊。
福嬷嬷还没走到二少爷房里呢,要是她早去一步,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发生了。
二少爷房里,月飘芸坐在地上又叫了几声,没人理她也没人来扶她。
“奇怪了,人都走了吗?”月飘芸咕哝着站了起来,摸索着向记忆中的浴桶方向走去。
没人理她是怎么回事,二少爷是因为看见了蛇,吓得跑掉了么?戚,还没有她胆子大,她都敢抓蛇扔呢。这么多人怕二少爷,二少爷却没她胆子大。月飘芸开始鄙视起感觉中已经跑走了的二少爷。
终于摸到浴桶,月飘芸就着浴桶里的水清洗了下眼睛。可是还不敢睁眼,因为怕没洗干净。而且也不敢再洗,因为那是一个男人洗过澡的水啊。没办法了,先把脏衣服脱下来,再摸一件二少爷的干净来穿好了。
月飘芸把沾满腥臭黏液的外套脱下,扔到脚边。可是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倒抽冷气,地上还窸窣地响了响,是谁在移动脚步。应该是幻听,幻听,房里没人了的。赶紧找一件干净衣服吧。
边摸边走,脚下又一绊,摔进软乎乎的被褥里。嗯,很好,找到二少爷的床了。赶紧扯过床单来擦擦脸和手,擦完就可以睁眼去找干净外套了。
擦得差不多了,月飘芸睁开眼,刚刚站起,就看到离她不足三步远的二少爷正站在床前皱着眉看她。连忙尖叫一声,再次摔进床,扯过床单遮住自己。
二少爷手放在背后,高瘦的身形笔直地站在床前。他冰冷着的俊脸一点不避讳地对着月飘芸,浓直的眉毛拧起,寒潭般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月飘芸。端正的嘴型微微开启,用低沉中略带清冽的嗓音淡淡地问:“你闹够了没,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