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之中气氛变得怪异尴尬起来。
武媚娘毕竟是武媚娘,什么场面没经历过?片刻之后就强压下心中异样,不动声色的轻轻给秦毅拭去嘴角饭粒,转身走了回去。
秦毅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扑腾扑腾的。见武媚娘归席坐下,神色依旧,不禁暗恨自己胡思乱想。心说这又不是十多年后,人家寡身独居多年,要找人排遣寂寞,高宗皇帝还活得好好的,自己瞎紧张个什么劲啊。
水阁里就俩人,这会儿显得有些冷场,秦毅赶紧没话找话。武媚娘也在找话题掩饰方才的失态举动,与秦毅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听闻陛下头疼风疾又犯了,现在可好些了?”
“听旦儿说你想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俩下又是一愣,接着俩人呵呵笑起来,方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还是武媚娘先止住了笑,皱着眉叹道:
“最近数日都在为群臣请降罪己诏之事恼火,又为吐蕃挑衅嚣张而愤怒,好些天没有能安睡了。昨日先被你击溃吐蕃挽回了颜面,晚宴上又被你质问罪己诏之事出了心中积郁之气,大怒大喜之下还饮了许多你秦家的刀锋酒,老毛病可不就犯了。折腾了一夜,太中大夫明崇俨给陛下服了丹药,午后才睡下,不到明日怕是醒不过来了。这两年倒多亏了明崇俨了,哎……”
秦毅一听心说这怎么听着都是我造成的了,又不敢反驳。没听见秦毅答话,一看他苦着脸可怜巴巴带着委屈的看着自己,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歧意,不禁又是好笑:
“你为陛下解忧,陛下心中自然欢喜。没怪你,看你什么样子!”
秦毅这才松了口气,挠着脑袋呵呵笑起来。
“你还没说,要求见我有何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谢恩吧?”
“就是谢恩的,娘娘关爱提携,小子又数次闯祸也都是娘娘出手解困,怎能不当面拜谢。”
看着娘娘因李治病情伤神忧虑,秦毅实在没法在这个时候再告人家儿子的状。这时候就算告了,恐怕也不一定有好的结果,时机不对啊。反正想来太子现在也应该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了,毕竟自己现在可也是正五品上的中高级干部了,而且圣眷正隆,还是再寻机会,等娘娘的大腿抱得更牢实些,心情也好的时候再说罢。
“专门谢恩倒是不必了,你只需用心做事也就是了。……好了,你既然不想说,就不说这个。有些撑到了,陪我去外面走走,消消食吧。”
……
——**
寒凉水阁临水而立,以曲桥与太液池中的小岛蓬莱山相连。此刻站在曲桥上,看静水弯月,夜空北斗,听细柳悉索,蛙声阵阵,晚风裹着水面的清凉拂在脸上,撩起发丝,衣带轻扬。
秦毅落后半个身子,与武媚娘凭栏临风,忍不住展臂挺胸口里‘嗯……!’的一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爽无比。
武媚娘看他这般舒服,倒颇有些想学着这样伸个懒腰,终究觉得不妥当,只笑了笑,侧身问道:
“你当日南山翠微宫曾与陛下言吏部考评之法尚颇不完备,有什么‘五年计划、目标管理、绩效考核’云云,这会儿正好详细给我说说吧。”
“啊?我还说过这个?”秦毅有些头大,看来是那日喝多了又习惯性忽悠了。
“怎么?你该不是酒后妄语,信口胡言的吧?”武媚娘愣了他一眼。
“啊,不是,只是……是……是小子酒后妄言了……”秦毅苦了脸,最终还是承认得了。这五年计划什么的,不是不能实行,可是其中牵扯太多,醉酒的时候考虑不到那么多,可这回自然不能再继续乱语了。
“嗯~!”武媚娘没想到这家伙倒是光棍的坦言承认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君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那是陛下啊,还以为是李相公呢……”
武媚娘一听,响起这小子还把自己当做了李相公的夫人,不禁又是一乐,接着摇头无奈。
“哎,你这糊涂小子……罢了,我也该知道,就凭你这么个黄口小儿,哪儿就真的还能对吏部的政事又什么高见了……”
“呵呵,我有时候倒当真是爱犯迷糊,所以……夫人啊,要是什么时候我犯了迷糊惹了事犯了错,你可要看在我是无心的份上,不知者不罪,手下留情,刀下留人……”秦毅想着的就是先给自己买个保险,以备万一,话未说完,就被武媚娘没好气的打断了。
“得得,打住!你倒是想得美,先留下后路,怎么着,有了后路就可以无所顾忌了是吧?以后就能接着信口雌黄了?我跟你说,没门!”
秦毅登时垮了脸。这娘们,太精了,连话都不让人说完就断了咱的念头。搞得自己怎么好像专会乱说乱讲一样,那不是成了弄臣了?不行,这个印象可不好,得改!
“那什么,其实吧,这些还真的不完全算是胡说。只不过这些招数啊,现在咱们大唐的制度、组织机构什么的,还不具备实施的条件罢了,所以不说也罢。”
“哦?呵呵,什么了不得的高论啊,居然我大唐的制度机构都不具备实施的条件了?你说,我听听看,但要又是胡言乱语,仔细我收拾你!”
“额……那些东西真的不具备实施的条件,没什么价值,不听也罢,要不,我再给夫人想个其他的法子?”
武媚娘都被这皮赖家伙给气乐了。这当治政是玩呢?还再想其他法子,你道吏治之法是一拍脑门子就能想出来的?
“少废话!休想蒙混过关,赶紧说!”气得不行,忍不住一伸手拧住秦毅的腰肉拧了半圈。
“嘶……停手!疼!”真疼啊,又不敢伸手去掰开,抽着冷气赶紧求饶:
“我说我说!夫人饶命!……”
武媚娘这才松了手,嘴角上翘,得意的挑了下眉毛看了眼龇牙咧嘴的秦三郎,哼了一声:
“还不快说!……等等!”一回身,招来远处伺立的吴内侍,让他速叫婉儿来记录,准备点酒水点心。
秦毅一手揉着可怜的腰,心道这女子拧开关的杀招看来真是历史悠久,传承千年,古人用将起来功力更胜三分!
不一会儿几个内侍小碎步跑来,就在这太液池里的曲桥上铺垫地席蒲团,放置案子点心冰盆葡萄酿,婉儿也携带文房四宝赶了过来,在其后不远处放置了小书案,掌上了一盏气死风灯。
武媚娘乐滋滋的在秦毅身边坐下了,杵着凭几,慵懒的斜躺着悠然吹着凉风,看向西天渐渐清晰的点点繁星。等了片刻,没听见秦毅的声音。一回头上看,这小子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时值盛夏,武媚娘一身明黄纱衣,藕臂香肩,碧玉凝脂,本就惹人遐思。更加上大唐贵妇盛夏是多是低胸坦领短襦裙,****半掩,这会儿秦毅居高临下,豁然便得以饱览峰峦幽谷。可怜前世也是年近三十的青年,这穿越而来近一年了,没有亲近过女色,此刻一见之下,差点没喷出鼻血来。
武媚娘发现了他眼中隐含的欲望,再一低头,登时发现了不妥。赶紧正了身形,心头又是恼怒,却又控制不住的隐隐涌起欢欣和得意,心里登时有些慌乱。嗔怒道:
“小混蛋,你想作死么!”
说着忍不住又是伸手,秦毅的腰肉登时再遭毒手。却也把秦毅惊醒了过来,冷汗直下。幸而娘娘并未发作,不然自己一准得成了太液池里鱼儿的饵料了。心头默念:红粉本骷髅,你是白骨精……,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米豆腐……
赶紧也坐了下来,免得居高临下的老控制不住眼珠子。却没注意这一下子就坐在了天后娘娘的身边,几乎就是胳膊挨着胳膊了。
吴内侍冷汗都出了一身了。带着几个内监退到远处,跟几个内侍和宫女压低了声音狠狠的道: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要是那个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最好先把舌头割了去,免得到时候连脑袋都保不住!”
几个内监宫女吓得直打哆嗦,连连应喏,转过身去,紧张的盯着四周,却再也不敢往曲桥深处看上一眼,只竖起了耳朵以应召唤。
秦毅一屁股贴着坐下,武媚娘登时身子一僵。
这混小子!……怎么还来劲了,刚才眼睛不老实,这会儿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明目张胆的紧挨着自己坐下了!……这……这家伙,当真是色胆包天了!
一侧身体传来少年郎身子的阵阵温热,光洁的胳膊上感受到他结实而充满活力的身体,感觉到少年郎对自己异性身体的贪恋,嘴里暗骂着混蛋小子!心头却升腾起阵阵难言的喜悦。虽然明知大大不若,却不知为何不愿意就此作罢,舍去这难言的滋味。于是也不出言训斥,反而听之任之。
秦毅一坐下,等胳膊上传来娘娘的体温,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心惊肉跳起来,心里都哭开了:
我滴个神啊,我这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也不看一眼就这样冒失的贴着她坐下了,这可是武则天啊!就这个,足够被砍成十七八段了……
心说咱也别再端什么‘平等’啊什么现代人的架子了,要不就赶紧跪地求饶吧,反正这也不是咱有意占娘娘便宜,她应该不会就因此把咱咔嚓了吧。
僵着脖子硬着头皮,微微侧头斜着眼睛瞟过去,谁知道这一瞟之下,不仅没看到预想中的娘娘面如寒霜,怒不可遏,反而发现,娘娘俏面微红,嘴角微微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