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了奏报,这才明了原委。将奏报往地上一扔,怒道:
“吐蕃无礼在先,拔刀逞凶在后,秦毅处置得当,又未伤了他们性命。他堂堂长安令不知道怎么处置吗!给我将那帮找事的吐蕃人扔进牢里,关个几天再说!还真当我大唐怕了他,这些天居然都打伤了好些个金吾卫卫士了,还跟他们客气什么!传敕吐蕃:尔等前来求亲,欲成甥舅之好,原是美意。然纵容手下,寻衅滋事,我煌煌天朝,纵尔顽劣,屡责金吾想让,数命千牛不惩,是不欲尔颜面损伤。今竟持刀为乱,不取其性命已是优容。再有誖乱无礼,欲以尔等脖颈,试我大唐钢刀锋利否?”
那小黄门领命去了。谢俭弯腰捡起那份奏折放回天后娘娘的案几上,心里哀叹:
“这小子故意的吧?总让人被他弄得心里忽高忽低的……”
却听娘娘忽然咯咯咯的笑起来。
“好呀!十个上番的军士,无一损伤的把二十七个吐蕃武士全射翻了,好,好!要不然真让这帮蛮夷小看了我大唐勇士!哼,金吾卫的真是笨蛋,被人连番寻衅,居然胜少败多,当真丢人!……来人,传口谕斥责:身为金吾卫,身份荣耀,薪俸优厚,却还不如一群地方上番的府军,羞也不羞!给本后好好操练,若再遇敌不胜,有损国威,定从重处罚!嗯,再派人给蒲阳府军的送去羊三十只,酒百坛,就说是本后赏的,请他们吃酒!另给假三天,以褒其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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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酒,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更得了三天假期,蒲阳府军士欢呼雀跃。秦毅也兴高采烈,将因太子的事带来的不安丢到一边。爱咋滴咋滴吧,面对那个级别的,再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趁这三天假期,好好饱览一下帝国国都的风采呢。
本来秦毅想先去谢侍郎府上拜访,见一见谢清仪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半年没见到面了,只是上巳节的时候收到过一封信。如今佳人就在这座城市里,秦毅又怎么忍得住不找上门去?
可惜啊,屁股刚挨了二十板子,虽然人家手下留情没打出大伤来,可青肿疼痛总是难免的。这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现在去见佳人,未免大大有损秦大美男在佳人心目中的形象!于是秦毅决定,今日先休息,明日同萧老二他们一起好好逛逛长安,想来到了后日屁股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见清仪,把自个儿最英俊潇洒的一面呈现在佳人面前。
在南衙府军大营里的军帐里,秦毅正发出凄惨的悲声,简直令闻者落泪。
其实这厮只是耍赖,骗得月娇心疼胜过了害羞,一双小手温柔的揉着秦老三的屁股,这厮便鼻翼尽量扩张,嗅着她发散的淡淡体香,眯缝着眼睛哼哼唧唧个不停,声音十分**,让莫山在外面听到都觉得脸红。
这是属于左卫下属的营地,左卫将军正是大名鼎鼎的武三思。当然,此时的武三思还没有日后的那般嚣张,刚提升为左卫将军没几年,还算是谨小慎微,相对比较没那么惹人怨恨。
特别是数次与姑母交谈下来,惊骇的发现,天后娘娘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秦家子简直是宠爱有加。不但特别把他调到自己的手下,更数次直言‘可惜不是姓武啊!”
这让武三思又是羡慕嫉妒,又不由得放下心来,庆幸他不是姓武,不然恐怕这左卫将军就该让他来做了。
于是武三思对这个即受娘娘宠信,又不至于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少年人也是曲意笼络,没有拿出半点上官的作态,连这小子在军营里,身边还带着个小娘也视而不见,不加干涉。
此番得知秦毅他们这一团又得了彩头,得了娘娘褒奖,放假三天,武三思略一沉吟,就从皇城的左卫衙门里出来了,一路南下,直接来到蒲阳府军驻地。
刚到秦三郎军帐,就听到里面一个少年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还有少女在埋怨他声音太大了,引人误会云云……
“白日宣淫?真是色胆包天……会享受啊!奶奶的不似自己,姑母交代定要谨小慎微,莫给她丢人,惹来那些大臣的非议,于是自己总是这么谨小慎微……”
武三思不禁对这秦三郎羡慕钦佩,无以复加!
让门口那个黒壮少年进去通报,自己这堂堂上官反倒在门口等候召见一般,心中颇有些复杂。可再一想起天后娘娘说起这少年来那满脸宠溺的笑容,心中就是一凛,这个少年,不能得罪!
等秦毅迎出来拜见的时候,武三思也是满脸堆笑,显得和蔼可亲。
“啊?武将军做向导,这怎么当得起啊!”军帐里秦毅很诧异,这历史上嚣张跋扈出了名的武三思,居然热情洋溢的邀请自己明日游览长安,而且他还要亲自做向导,不带仆役随从,只邀几个左卫的僚属同游?
这很有人情味啊!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又不摆上官架子,怎么史书上把人家这么好一个人描写的那么坏呢?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吧?想起连太子都有男宠,秦毅就觉得有些后背发凉,菊花发紧。
“哎……怎么当不起!某这人最是敬重英雄!听说你今日收拾了那些吐蕃蛮子一顿,真是大快人心呐!怎么,你这少年郎,不会是看不起某吧!”
武三思瞪起了眼睛。这家伙论起与人打交道那还真有一套,故意将自己表现的豪放粗犷,登时让对面的少年郎不好意思起来。
“岂敢岂敢,武将军这么说,可是冤枉了下官。既如此,明日就托将军的福,饱览一下长安的风光!只是职下今日才挨了大理寺的板子,恐骑不得马,得弄辆马车趴着……”
“哈哈哈,某可是听说了,你杀了个贪赃枉法的狗县令,因此挨了顿板子。要某说,杀的对,杀的痛快!一辆马车而已,小事一桩!”
秦毅越发觉得自己思想邪恶,误会了人家,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武三思果然带着两个左卫僚属并一辆马车,一大早来到南衙府军营地,乐呵呵的亲手将秦毅搀上马车,自己也上去跟秦毅同乘,带着他开始了长安一日游。
马车专门小小的改动过,去掉了四面篷布,只留下了顶上的遮阳,三面都只有一尺多高的挡板,坐在车上通风透气又不影响秦毅这等‘残疾人士’四处张望,足见武三思是花了心思的。左卫长史高文举,左卫郎将阿莫尔·真凉骑着马分居左右,四人谈天说地,缓缓而行。
这两人一个是正六品上的长史,一个是正五品上的郎将,可却丝毫没有小视这个外府的都尉,你什么时候见过从三品的武将军这般慈眉善目,平易近人了?这说明这个年轻人不一般啊!上官尚且如此,这俩自然也是显得亲切热络,一路上说说笑笑,三人不时为秦三郎指点解说沿途风物典故,倒是令秦毅大开眼界,涨了不少知识。
“三郎,你看,这就是曲江池了。”
秦毅举目望去,只见前面九曲碧波,蜿蜒葱翠。亭台隐现在湖光山色之间,白云倒映于碧水清澄之上。夏风徐徐,柳枝摇曳,镜湖泛起鳞波。歌声袅袅,空灵飘渺,不知是哪家少女玩到兴头,忍不住一展歌喉。
“果然是美景啊,怪不得有这么大的名气。”临水而立,烟波浩渺,秦毅只觉得视野开阔,深深吸吐着盛夏的气息,胸襟舒畅至极。
高文举陪着秦毅站在树荫里笑着道:
“每年这里有两次最为热闹。一次是三月上巳节,佳丽名媛云集水边,沐兰汤,梳长发,架起秋千,**欢愉,那光景,啧啧!”这位三十不到的年轻俊杰说到这里,忍不住两眼放光,口水都仿佛要落下了。说得秦毅也是神往不已,连声叹息:
“哎呀,那当真是可惜了,可没机会见识了!”
武三思笑道:
“三郎如此才俊,若是上巳节来到曲江,那还不让那些小娘们争相前来,只怕为了一睹美少年的风姿,要厮打起来呢,。说不定哪位美人一发狠,将你拘去做了情郎了,哈哈哈!”
四人说笑一番,秦毅又问:
“那还有一次热闹却是甚么?”
满脸络腮胡子的阿莫尔·真凉就挥手扇着凉风撇嘴道:
“那就是科举之后的进士书生们的曲江宴饮了。陛下赐宴,那些个酸书生们就涌了来,一首一首的酸诗往外蹦,倒要把人的大牙酸倒了。几口黄汤下肚,就得意忘形起来,每年都有几个醉的掉进水里,倒要咱们这些侍卫下水去捞!”
高文举就笑他:
“你这是嫉妒人家能畅饮陛下所赐的绝世美酒,你却只能在一边看着咽口水,哈哈!……”
阿莫尔·真凉抓了抓腮边的胡子,呵呵笑起来:
“……嘿嘿,是便怎地,什么样的美酒让那些书生们饮,那不都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