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居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日,从这一天开始,家家户户开始‘忙年’了。
之前一天,训练营的军士们都放假回家‘忙年’去了,秦毅终于轻松了不少。而‘忙年’开始的第一天,就让他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一大早,正卯足了劲准备睡个大懒觉,好好补一补瞌睡的秦三郎,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觉鼻孔奇痒难当,接着被窝里一阵蠕动。忍不住猛地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一把将被窝掀开,榻前小幺娘为和陈金弟,以及正在自己身上乱拱乱爬的小外甥女,就恶作剧得逞的哈哈大笑起来。
秦毅一把将惊呼的幺娘抱上榻来,再一伸手将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金弟提溜过来各在屁股上来了一记五毛,接着讲咯咯大笑的小外甥女搂在怀里使劲儿亲了两口。仨小的就大呼小叫着开始反攻邪恶的大魔头。
一大仨小正在榻上嘻嘻哈哈滚作一团,月娇跟着秦毅的姐姐就进了屋子。秦大娘子没好气的将仨小的赶走,又一把扭住秦毅的耳朵,把这个想要继续未尽的睡觉大业的懒鬼揪了起来。
“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又没什么事,干嘛非要某起来啊……”秦三郎揉着耳朵一边嘟囔着。
“没什么事儿!你这一家之主,不起来祭灶了!”
老姐的眉毛立时就楞了起来,一手叉腰,另一只魔爪又直奔秦毅的耳朵。秦毅连忙往后缩,举双手投降,堆起媚笑起身,在一脸笑意的月娇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完了还要洗头沐浴,外间连热水都给他准备好了,已经渐渐习惯了月娇服侍的秦毅舒服的躺在大木桶里,任由月娇红着脸给他擦拭身体,心中第无数次的感慨着封建社会的有钱男人,‘爽’就一个字,我要说它无数次!
等出来到前院,莫叔领着府里的下人们,秦大娘笑吟吟的领着三个小家伙,等着秦毅主持祭灶仪式。李大娘将一把扫把塞到愕然不知所措的秦三郎手里,示意他进厨房干劳动。秦毅一脑袋问号:这忙年祭灶,不会就是我一个人打扫卫生大扫除吧!等李大娘忍不住开口,这才知道里面都扫过了,自己这个家主只要在拿扫把意思意思,在灶上拨拉两下就成,这才松了口气。
灶王神位于厨房北面,在这里擦拭灶王神龛,贴上新的灶王像,将半夜里阿冯蒸好的花馍、团好的枣山敬奉在神龛前。这会儿厨房里只剩下男的了,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女的都得回避。换过新的灶灯点亮,接过莫叔递过来的香点着插好,秦毅为首的家里男丁男仆,开始祭拜,祈求灶神保佑接下来的一年里家里炊烟不断,四季饭香。
从这天起,府里都在忙着添置准备年节器具,该打扫的打扫,该清洗的清洗,该新购的新购,大家欢天喜地,一天到晚忙忙碌碌。
今年不同往年,如今秦家家声姓望日益显拔,衣食无忧,家财万贯,哪个心中不是喜气洋洋?
除了自家的年节器具要准备,年前要赠送别家的礼物也要准备好。莫叔忙的跳脚,看得心疼,可却乐此不疲。要送的太多了,还全是左近高官显宦,世家大族,这礼物自然不能寒酸了,让人病构。什么贺刺史、萧长史、王明府、蒲阳折冲都尉刘都尉、什么婺州陆家、湖州王家、山阴谢家、什么杭州张刺史、湖州顾刺史……全是一地的头面人物,煊赫家族,至于那些什么典史、主薄之类的就没法细数了。当然,人情往来,有往必有来,倒也不会损失多少钱财。
一车一车的礼物准备好,贴上大红的封贴,录好礼单,远的就遣人开始运送,近的就先封存起来,到年前两三天再拉过去。
帮着莫叔准备了一阵子,秦毅被莫叔赶走了。这厮对礼物人情完全没什么概念,简直是越帮越忙。秦毅悻悻的走进后院,一偏头,发现阿姊的屋子里,月娇正一脸专注而严肃的拿着一根针线,等着大大的眼睛和一件小披襟作斗争。
在钱塘回会稽的时候,雪大风急,走得极慢。一路上秦大娘子就从萧老二那没个把门的嘴里知道了月娇娘的所有事情。
得知这是个可怜人,曾不顾危险跳进兰溪里救起了酒醉落水的弟弟,当时就把秦大娘子给吓坏了,后怕之余,对弟弟的救命恩人感激不尽。更知道了这小娘不爱红妆爱武装,还曾经在什么实战演习中扑在弟弟身上,用身体替他挡住了好些刀砍矛刺。虽然那都是些没有锋刃的武器,也弄得一身青紫。秦大娘对月娇的感观那简直就跟对自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在同月娇的交谈中,又明显的感觉到这小娘的一颗心都系在了秦毅身上。秦大娘子就忍不住教导月娇:女儿家整天舞刀弄剑的,哪有男人喜欢?你得学些女红针线,要不然连身衣衫都不能给男人缝制,怎么操持内院?
一番话说得月娇忐忑不安,痛下决心,所以最近一直都在跟着秦大娘子学习女红。
可强弓劲弩,铁矛横刀到了手里都能乖乖听话,偏偏这小小的针线怎么也摆弄不好。几天下来,两手都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眼了,可还是连缝一条直线都缝不出来。看着缝得弯弯扭扭的作品,月娇急的都快哭了,万分沮丧的心说自己果然是个粗手粗脚的笨丫头。
秦毅看她笨手笨脚的跟那披襟针线较劲就觉得好笑,可看她越急越上火,偏偏还是那么执着,心中不免感动。月娇的心思他自然知道,可秦毅并不认为女人都必须得躲在深闺内院相夫教子操持女红才是好女人。每个人性格不同,爱好不同,特长也不一样。让月娇这么个巾帼侠女风范的人儿变成娇弱小姐,那自己都觉得别扭。
哎,还是将她解放了吧!
偷偷看了一会儿,秦毅站在窗外故意咳嗽一声,用月娇在里面刚能听清的声音嘟囔道:
“莫山呢?这家伙也不知跑哪儿去耍去了,到处找不到人。哎,最近特别想吃些野味,偏生找不到人去射猎,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让秦壮去草市看看,买点回来?”
接着又装模做样的喊秦壮。
月娇正被这该死的针线弄得要发疯,忽然听到阿郎在外面叫莫山,自言自语说是想吃野味了,找不到人猎,又想找秦壮去买?
那怎么行!
草市的大都是死物,即便没死也差不离只剩半口气儿了,怎么比的上自己上山猎获的新鲜!
当即把针线往箩里一扔,跳了出来对这秦毅叫道:
“郎君想吃野味?奴去给郎君弄来!郎君想吃什么?”
“哦,月娇你怎么在这里?哎呀,今日忽然特别想吃点什么山鸡子野兔之类的……哎,太麻烦了,算了,某让秦壮去草市看看,有死的也买来凑合一下吧!”说着又装模做样的要去外院找秦壮。月娇赶紧拉住秦毅袖子连声道:
“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死的有什么好吃?奴去山上下套子,这下雪的时候,套个山鸡子野兔什么的最是容易,定能让郎君今日就尝到新鲜的野味!”
看着风风火火往外跑的月娇,秦毅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连声道:
“带着弓箭,叫上两个护庄小子,当心些!套不到也早点回来!”
月娇人早就转了出去,只留下欢快的声音:
“知道了,这样的天气,又怎会套不到!郎君就等着野味佐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