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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执子之手

秦毅成功的把小太平逗乐了,连带一群小宫女都肚子酸疼,忙不迭的擦拭笑出来的眼泪。接着再接再厉,又唱了首,总算小公主揉着肚子点了头,答应不告状了,这才擦了满头的汗,得意的放下了吉他。

“秦毅,我听月娇说起,她跟你一起领军,在越州大山里行军打仗,还什么‘演习’,当真是好玩得紧呢,你什么时候带上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演习’!”

“额!……那可不行,你一个女孩儿……”

“为什么!月娇不也是个女子嘛!我知道,月娇是你许的妾侍,你喜欢她,就是不喜欢我!”

秦毅头又大了:带你这位媚娘和陛下的心头肉去深山老林里行军打仗?丫头啊,你这是不把老子弄残废了不罢休啊……

“你也知道,月娇是猎户出身,从小就穿山过河的在山里打猎,她能受得了。你却不行啊,别的不说,光是山里的蚊虫,这么大个儿,叮一口起老大的包,奇痒难当不说,还会溃烂流脓,你想想,你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上这里一个包,哪里冒着脓水……”

“啊呀……!不去就不去吧,你便来吓唬我!”想着自己的脸上东一个包西一个包的还会烂兮兮的流脓水,小太平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虽说秦毅吓唬自己,却也不再有钻深山老林的勇气了。

“怎么是吓唬你呢,这你尽可以去问月娇啊。再说陛下和你阿娘能准你去吗,那不得担心死他们,你就能忍心?”

小太平愤愤的一下一下扯着蒲团边上的丝线绺子,气嘟嘟的不说话。可忽的又抬起头笑着问:

“不去就不去,不过秦毅,你不是封了云阳侯,还在云阳县有了食邑,给了宅地吗?你什么时候去看,却一定要带着我一起去!”

太平不说,秦毅还真的就把这个给忘了,也难怪啊,他这后世里莫名其妙跑来的人,对这个还真没什么概念。

“啊,对呀!呵呵,丫头,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呢。嗯,等过了中秋吧,过了中秋,我跟你阿娘请几天假,去看一看,哈,咱也是有封邑的侯爷了!哈哈……”

“嗯,好啊,记的一定要带上我去!”

“……你能不能去,这我可做不了主。要是你阿娘准许,我自然是热诚欢迎我们的小公主到我云阳封邑去走一走,给带去点天家贵气。”

“哼!一点也不诚心!……我就去求阿娘,一定要磨得她准了!”

……

在紫兰殿跟太平一起用过了午饭,秦毅就要告辞。太平不乐意了,嘟着嘴儿生气:

“才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你便这样不愿跟我在一起吗!”

秦毅心道,就这么一会儿老子就揍了当今公主的的屁股,还揉了好半天!

再呆下去,这他娘的虽然手感很好,但也太过危险!

“怎么会,我也想跟公主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可这不是你阿娘担心相王吗,太子跟英王的事情,让他心里很难过,让我去开解开解他。咱们时间多得是,可相王那儿心情积郁,时间长了可是会伤身的。”

小太平这才释然,委屈的点了头:

“都怪七阿兄,他怎么会想着要杀六阿兄,还要嫁祸你!……不过他被贬斥到了安州,也很可怜的,秦毅,你就莫要再怨恨他了,可好?”

“嗯,公主的话,我自然是无有不从,绝不会再记恨他。放心吧,你也别担心,等时间久了,你阿耶阿娘自然会宽宥他的。”

小太平听得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秦逸,忽然探身上来,‘吧嗒’在秦毅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红着脸转身逃走了,远远地声音传来:

“秦毅,你去云阳一定要带着我,不然我就不再理你了!”

……

当日下午,亲人坊相王府李旦的书房里,秦毅胡坐着斜靠着凭几,看着对面一脸颓废的李旦。

“你这样子,究竟为了什么?听说你都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就这么躲在府里,杞人忧天、默默发抖?”

“不……不是……我……秦老三!你凭什么这般指摘我!”

“呵呵,你是堂堂的皇子,相王,我秦毅怎么敢指摘你啊?我不过是在可怜你罢了……”

“混账!你……你怎么敢!枉我以往还认为你不错,当你是个朋友,可你……你却来嘲笑与我!”

“嘲笑?难道不是吗?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这般惶惶不可终日的?就为了英王让人射出的那一箭?就因为太子被禁足?”

“我!……”

“英王所为不堪,那是觉得太子占据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你有什么是别人想要得到的?太子行为不端,那些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可又与你何干?你至于吓得不敢出门吗?”

“你不懂!我……我是伤心,是不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母同胞,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哦……我明白了,你是为最看重的亲情被践踏了,而感到痛心?你失望了,因此就颓废若此?”

“你不在其中,体会不到这种痛心失望的滋味,自然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是没品尝过这种滋味,可我却品尝过失去父母,亲人天人永隔的滋味,我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慈爱铭记于心,振奋精神不让他们在天之灵失望。我阿姐远嫁受人欺侮,我要做的就是为她出气,接她出苦海,让她从此快乐起来。

你做了什么?

你的父母俱在,正在为你两个兄长的事伤痛欲绝,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你两位兄长做错了事,正是需要兄弟开解劝导,鼓励他们改错自新,振作精神的时候,你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小太平年幼天真,受到的伤害比你更大,更需要你这兄长关爱,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秦毅越说越是气恼声音越大,越说越靠近李旦的脸,唾沫星子都快要喷在他脸上了,李旦则一下子傻了眼,呆愣愣的瞪着秦毅,看着他怒视着自己。

“你只是顾及自己的感受,却从不替身边的亲人着想,反而要媚……你阿娘为你担心,让小太平为你祈祷,你就是这样为人子,为人兄的?你倒当真还有脸整日呆在府里!

哼!李旦,我当你是一个有担当的汉子,可惜,我秦毅看错了你,你就继续缩在府里,任你的亲人们继续为你忧心伤神,你则慢慢在这里腐烂吧!

告辞!”

秦毅说完,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才到门边,就听身后李旦焦急的叫了起来:

“三郎!莫走!……我……我知错了!”

秦毅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冷着脸转过身来,斜瞟着李旦:

“怎么,你倒知道错了?呵呵,某却不知,你相王能有什么错的。”

李旦满脸羞惭,几乎不敢抬头直视秦毅的眼神:

“我……我当真是如你所说,只想到了自己!我……我当真不孝,不配为人子!也不配做太平的兄长,两位阿兄的弟弟!我……”

“好了好了,你是太过看重亲情,这本是人之常情,太在乎,也就难免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明白了就好,这才是我秦毅的好兄弟,赶紧去看看你阿娘和小太平去吧,莫要再让他们为你担心了。”

秦毅一看,这是要走向另一个极端去的架势啊,赶紧给他纠正回来。李旦听了,恍然大悟。这才收拾好心情,恭恭敬敬的给秦毅施了一礼:

“三郎,幸而我还有你这个朋友,让我不至就此**,越错越深!”

“哈哈,好了好了,我秦毅能有你这么个堂堂皇子,帝国的亲王做朋友,那才是我的荣幸呢,哈哈!刚跟太平说过,过了中秋我就去云阳看看我的封邑之地,到时候我叫上你,咱俩一起去,你也散散心!”

李旦却面色严肃的再次施礼,然后抬起头看着秦逸:

“你方才说,我李旦是你的好兄弟!此话,我谨记于心,终不敢忘!你去云阳,我一定陪你同去!”

秦毅一听,心头却有些怪异:这个……兄弟什么的,这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啊,你这儿要真跟我认了兄弟,我那边跟媚娘那个什么,这不是乱了套了么。

一旦去除心中枷锁,秦毅这才发现,那个女子,居然是那么的让他着迷了……

********

振作醒悟过来的李旦跑去大明宫去给娘娘请罪问安去了。秦毅也没了什么事,带着十几个亲卫晃晃悠悠的往回遛着马,走了没多远,忽然想起了,这不是一直说要做个望远镜吗,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问问媚娘,让她派个人带自己去皇家窑场去看看。

亲卫们都留在丹凤门外,秦毅一个人腰上系着禁中行走的铜符,就逛荡进了大明宫。过了龙首渠,到了含元殿外面的大广场上,就看见一侧的空地上整齐的站着一大群宫人内监,在他们前面正有五个被捆得紧紧地内监,每个人身边站立着几个手持大棍的内侍。过去一问这才知道,这是在宫里不安分,挑拨是非,乱嚼舌头的,正要杖毙,吴内侍交代一众宫人内监观刑呢。

秦毅咂舌,看来这是媚娘发火了,杀鸡给猴看呢。赶紧离开,对这种人没什么可同情的,却也没有看着把人活活打成肉酱的兴趣。

连过昭训门、含耀门和崇明三门到了**,逮了个有职司的内侍一问,这才知道,陛下依然没有醒转,没个三五日的是别想好转了。娘娘中午去仙居殿探视之后,下午回了含凉殿了。当下直奔含凉殿而去。

到了含凉殿,一个小内监眼尖,一下看到了秦毅,嗨呀,这位现在可是娘娘身边的第一大红人,整个内宫内侍们就没有不知道这位的,赶紧迎上来恭敬地请安:

“呀,是秦侯来了。秦侯可是要觐见娘娘?娘娘正在寒凉水阁,正召见裴侍郎呢,秦侯随我来,我去给秦侯通报。”

到了水阁外小内监急匆匆的进去通报没一会就又急匆匆的出来,说是娘娘命入内觐见。秦毅赶紧道谢之后,进了水阁。

刚一进去,就见还是昨日的格局,媚娘已经笑着招呼道:

“赶紧来坐下,正跟裴侍郎说起你昨日所言的科举‘糊名’、‘誊抄’,和那个‘科举及第,实习一年’制度。裴侍郎可是一个劲地叫好呢。呵呵……”

武媚娘今日起来就一直神采奕奕,这会儿听得裴侍郎这样的能臣也在对三郎的奇思妙想惊叹赞美,大声叫好,就越发显得开心不已,光彩照人。

裴行俭这下才是真的被这少年郎的才能给镇服了,笑着起身对秦毅行了一礼:

“秦侯妙策,一解科举向来之弊。更奇思妙想,用这实习之法,解决了吏治中的大难题,这是官员任用的绝妙办法,当可称为开了先河的创举!秦侯之才,守约钦佩万分!”

秦毅一看赶紧回礼:

“哎呀裴公,这是要折杀小子吗,裴公你可别拿小子逗开心了,我可不敢当你的礼!”

“呵呵,达者为师,能者为尊,还望秦侯能多出一些这样的妙策啊!”

武媚娘更是开心,呵呵笑着道:

“行了,裴侍郎你是老臣能者,更是长辈,就不必与这他太过客气了。三郎,快坐下。来人,给秦侯上冰饮来!”

裴行俭也就哈哈笑着坐下了,转而对娘娘拱手道:

“有了秦侯这样的少年才俊,真是国朝之大幸啊,哈哈,臣要为娘娘贺,为我大唐贺!”

秦毅连道不敢当,媚娘则咯咯笑着道:

“裴侍郎可不要再夸他了,你是前辈,以后定要多提携教导他,毕竟咱们的秦侯,这才十八岁呢,或许天资聪慧,可总还是欠缺你们这些老臣能臣的经验。裴侍郎可不要藏私啊,呵呵……”

“是啊裴公,要是不嫌小子愚笨,小子还想要常常登门求教呢!不光是这治政方面,还有裴公那一身治军作战的本领,可是让小子垂涎欲滴,万望裴公能教教我!”

秦毅知道自己的短板,自己对冷兵器时代的领军作战,完全是门外汉。又从来无人教导,平日里只能跟萧老二他们交流学习。之前挫败吐蕃更是凭着灵机一动,仗着劲弩工兵锹这两样利器才得获胜。这些东西是重要,可终究难以依仗一生。

现在大兵家就在眼前,若能学到李靖这位战神的兵法经验,那岂不是自己这短板就变成了长处?

“哈哈哈,裴公,秦侯这是想要拜师求艺呢,我看呐,你就答应了吧,多教出一个常胜将军,那才是我大唐之幸呢!”

裴行俭却是沉默了下来。

自己兵法师从苏定方,乃是开国卫国公李靖一脉,向来单传。自己已经年老了,若是有这么个少年继承自己的兵法谋略,当真是绝佳的选择!这个事情,一旦答应了,可就不仅仅是与秦毅是师徒的关系这么简单了。

……这少年从开始就是娘娘一力提拔起来的,观娘娘与他相处随意,颇为亲密,与娘娘的关系绝不简单,尤其是昨夜之事,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内情?

这一但答应了秦候,自己就算是站到了娘娘这一边,上了娘娘的船了!这与自己从西域回朝之后就定下的绝不参与皇家权利之争,不站队,只尽心尽职的想法大相径庭!不由得犹豫起来。

秦毅一看,心中稍微思索,哪还会不明白,这裴行俭是因为昨夜的状况,心里犹豫担心呢!不由得微笑道:

“裴公,你一生所为,向来以天下,以百姓万民为念,这才是小最为衷心感佩的地方。那么裴公观之,小子所为可是也在努力如此?裴公现在在担心的,岂不是与一生之所为有所不符?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与其担心,莫不如收下小子,加以训导,纠其谬误,驱其向善?”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驱其向善?……呵呵,呵呵呵,秦毅啊秦毅,你倒是坦荡的紧,光明磊落得紧!哈哈,这要是我不应了你,到是我裴行俭只欲独善自身,忘却了天下大义了!

“裴公!小子绝无指责……”

“哈,你不必多说,某没有怪你,你说得对,倒是让我惭愧啊!哈哈,好,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啊……”秦毅没料到,自己一时起意,居然美梦成真!

“哈哈,好,好!三郎,你个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给你恩师敬酒啊!哈哈!”

武媚娘大喜过望。这是三郎为自己又拉拢住了一位能臣啊!

这裴行俭的才具,一向是自己极为看重的,可惜他早年反对立自己为皇后,后来从西域返京就一直只专注于政务,绝不站队,到令自己莫可奈何。没想到三郎突发奇想,用了这么个招数三言两语便将这个大能臣招揽到了自己这一边!

三郎啊三郎,总有神来之笔!

秦毅赶紧过去,恭恭敬敬的给裴行俭斟满了酒,转到裴行俭的案几前面双手执着酒杯高举过顶弯腰奉到裴行俭面前。待裴行俭哈哈笑着接了过去,这才双膝落地,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裴行俭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着起身绕过案几,伸手搀扶起来。

“你的才华,我若说教你,倒也有些为难。你可每旬一二两日来我家中,咱们爷俩挑选战列,论其因果,探其成败,各抒己见吧。”

秦毅大喜,这种因实例而寓教与其中,最是有效不过。当即躬身应诺。

武媚在一边拍掌而贺,笑道:

“秦毅,恭喜拜得名师,裴侍郎,恭喜收得高徒。呵呵,裴侍郎,你这高徒可年满十八了,你即为师长,当为三郎取个表字才是。”

“哦?三郎还无表字?呵呵,那好,待我想一想……嗯,你名为毅,论语有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某看,你表字便取其‘道远’二字。”

“道远?秦毅秦道远?嗯,好,好字!”武媚大加赞赏。

拜师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等都坐下了,武媚娘才问:

“三郎,你忽然前来,可是有事?”

“哦,对了。我去年不是献了宝瓷之法吗?我想去窑场看看,做点小东西。”

武媚娘还没说话呢,新任老师裴行俭已经进入了角色,皱眉道:

“道远,怎的想起去弄瓷器去了,切莫玩物丧志啊!你若无事,等下就随我回家,见见你师母,认认门。”

秦毅心中只有感激,赶紧回道:

“不是为了瓷器,是想制作一件器物,用于行军作战。”

“哦?是什么东西,居然要在瓷窑里制作?”

“呵呵,请娘娘和恩师恕罪,容我卖个关子,暂且保密。待制作成功,定然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武媚娘笑道:

“那可好,三郎最是心灵手巧的,那宝瓷之法,经过皇家窑场工匠数月来反复试验,上个月已经能烧制出与三郎所献相差无几的绝美好瓷了,这个月正准备大量产出,想来内府局也不必那么寒酸了,呵呵……不过,这窑场可在咸阳呢,你现在若去,岂不是天黑了,都到不了,难道今夜,不回来了?”

武媚娘将‘天黑了’‘不来了?’几个字咬的很重,秦毅一听,自然就明白了媚娘的心思。心里一阵激动,面上却不漏声色,恍然大悟的叫道:

“是吗?嗨呀,若非娘娘提醒,我这当真是‘天黑了’都到不了了。呵呵,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至于恩师那里,我须得做些准备,初次登门拜见师母,岂有空手前往的道理?待我去准备准备,明日定然登门拜见恩师和师母!”

裴行俭待要说不必,武媚娘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对秦毅话里有话的道:

“你能明白就好,那就不要忘记约定。”

转过来又对裴行俭说:

“裴侍郎,就让他去准备准备吧,尊师重道,礼不可费。”

裴行俭只得笑着答应了。秦毅恭敬的跟娘娘和恩师告辞,出了寒凉水阁一路往宫门口走去,心里却是美得不行。

哈哈,今夜星光灿烂,正是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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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亥时二刻(晚上九点半)秦毅这才布置安排妥当,赶回府里急匆匆的洗了澡,换了身白色儒衫,满心激动而又忐忑的坐进莫山驾着的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等到了大明宫,已经又过了两刻。宫门已经落锁,可秦毅一到,宫门居然开了条缝,到靠近了吴内侍的声音传来:

“可是秦侯?快进,娘娘有关稻米之事相询。”

吴内侍引着,秦毅的马车这才可以畅行无阻到了含凉殿。秦毅一进去,就见打扮得美艳无比的媚娘正在里面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待一见秦毅来了,登时撒气的怨怒道:

“你倒是还知道要来!再晚些才好呢!”

秦毅慢慢走到她身前,微笑着看着她:

“自然是要来的,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是一定会来。”

“哼!便饶了你吧!你……便再为我弹奏一曲么?”

这时的媚娘,哪儿还有一点天后娘娘的威仪,全然一副怀春女子等到了情郎的欢喜模样。一脸娇羞,一脸期盼,霎是动人。

秦毅轻拂着她的脸笑道:

“自然是要弹的,可却不是在这里。媚娘,你若离宫一夜,罢朝一天,可有大碍?”

“嗯?……那倒也无妨,今日已经把事情基本都安排完了,可却莫被人知晓。……不过,你这是何意?”

“呵呵,那便好!媚娘,你就把今晚,交给我来安排,可好?”

秦毅炯炯的目光,慢慢将媚娘脸上的迟疑融化了,代之的是完全放松的开心和信任。

“好,你要怎地,都由着你……”

……

吴内侍看着悄然消失在宫门外长街上的马车,吐了吐舌头。作为娘娘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这么多年来,娘娘是怎样的孤苦。

陛下与娘娘早已貌合神离,自从陛下与娘娘的姐姐和亲外甥女有染,并封为了韩国、魏国夫人,这嫌隙就越来越大。

而两个国夫人死,陛下更是怀疑是娘娘所为,他二人情义就已经几乎不复存在了。更加上陛下身体越来越差,近十年来,娘娘就等同于守了寡一般。不仅不能夫妻欢好,更连真情实意都成了奢求。

如今这一个多月来,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少年侯爷是怎样一步步叩开了娘娘的心扉,令得娘娘一日日的仿佛活了过来,变得一天比一天快乐!自己在为娘娘感到开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他们二人担忧。

可此刻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紧回到含凉殿,万一有什么大臣啊之类的要觐见娘娘,自己还得巧意应付,总要让娘娘去的没有后顾之忧。

吴内侍待宫门重新关闭落锁,冷着脸叮嘱了宫禁侍卫和值守内监们几句,这才转身急匆匆的回了含凉殿坐镇去了。

……

************************

长安解宵禁,夜晚不仅不见冷清,反而如年节一般,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倒省却了以往静街之后在大街上行走,会被盘查拿问的麻烦。

就着月华铺就的路面,马车已经出了明德门,一路向南疾驰而去。远远的前后各有二十黑鹞营骑士,开路殿后,确保安全。

马车里媚娘被这从未有过的刺激弄得有些兴奋,依偎在秦毅怀里,笑问道:

“咯咯咯,你呀,到底要做什么呐?神神秘秘的。哎,你是怎么弄到兵部的夜晚出城的凭条的?”

“哈哈,要做什么这可不能现在告诉你,保密!呵呵……出城门的凭条,是我求武三思将军弄的。”

“啊!你告诉他了我……”

“没有,怎么会呢,呵呵。我是跟他说,今夜和明日黑鹞营要在南山某处演习。可娘娘招我入宫问有关稻米的事情,恐怕出来的晚了,出不了城,这不,武将军二话不说的就亲自出马,去兵部把凭条都给弄到手了,哈哈……”

“咯咯咯……三思这小子大本事没有,眼色倒是有的。他是看我待你不同,这才这般下心思,这是在……咯咯,在‘抱大腿’呢。”

“哈哈,可不是嘛,想我秦毅,可不也是千方百计的要抱上你的大腿?哈哈,今晚总算要美梦成真了,定要抱个够!”

武媚娘被他说得又好笑又嗔羞,忍不住弯着嘴角拧了他大腿一把。

夜晚的城外,四野蛙声阵阵,越发显得静逸安详。夜静无人,马车行的飞快,而秦毅事先在车厢里垫了好几层厚厚的被褥,倒也不甚颠簸。车辕上莫山仔细小心的驾着马车飞奔,前后的黑鹞营悍卒更是绷紧了神经,一面飞驰一面留意着四面八方。

不久之后,一行车马就转入了南山一个山谷,沿着山路崎岖蜿蜒,翻过了几座青山河谷,又越过一座山脊,眼前豁然开朗。过了一会儿,马车慢慢停下,车内浓情蜜意的二人这才惊觉。

“呵呵,到了。”秦毅笑着当先跳下马车,回身搀着媚娘的手臂将她轻轻抱了下来。

媚娘好奇的展目四望,只见这里却是一大片群山环绕着的幽静的平湖,隐隐可见湖心有座小岛。

明月高悬,将整个山谷映照得清晰可辨。四面远山如剪影默默矗立,湖面如镜,倒映着如墨苍穹,点点繁星。湖岸边铺就着细碎的砂石,再往外芳草萋萋,随着清凉的晚风,在夏夜里轻轻晃动。

远处似乎隐隐绰绰的有骑马的武士肃然静立,秦毅温柔的声音在媚娘耳边道:

“莫要担心,这环湖护卫的,是我军营中可以信赖的兄弟,他们不知道是你。即便知道了,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来吧,让咱俩一起,去享受这美妙的时光!”

说完,一弯腰,在媚娘轻声惊呼声中,把她横抱了起来,向水边走去。

媚娘被他抱在怀里,头枕着他的臂膀,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就微笑着,看着他披着星辉的脸,脸庞上一双喜悦的眼睛也在凝视着自己……到了水边,秦毅纵身一跳,跳到了水边停放的小舟上,将媚娘轻轻地放下,小心的扶着她坐稳。

伸手抄起一只长篙,一撑浅水砂石,水声轻响,小舟便离开岸边,载满一船星辉,在这群山环抱的天幕下,小舟破开明月揉碎在水面上铺就的梦幻般的小径,向着湖心的小岛飘去。

媚娘坐在船头,湖面凉风轻轻拂起她的发丝,小舟一路压碎月光的倒影,远山如墨,身边水面里的星辰往后退去。

远离了湖岸,也好像远离了红尘俗世,这个梦境般的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的温情在此时温柔如水,把爱郎的情意融化在这情水里,足够甜蜜得回味一生。她心在这一刻无比的放松,放松得好像回到了少女的时光,想要无所顾忌的放声歌唱……

秦毅好像看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忽然将长篙插放在船上,从船尾拿起了吉他大声道:

“想不想放声欢唱?来,放开些!……这夜空,这湖,这群山,这漫天的明月星辰,今晚都只属于我们,想唱就唱,想大声呼喊就大声呼喊,没人约束得了我们,再不必去理会那些什么仪态礼仪!今晚,这天地只属于你和我!”

媚娘听着秦毅的话,微笑着仰对星空,轻轻闭上了眼。

爱郎费尽心思,带了自己离开皇城,不就是因为自己在那皇城之中有着太多的伤感和怨愤吗?他不想让自己心中有什么别扭阴影,他不想自己的这一夜有什么遗憾……

是的,今夜,不要有一点伤怀,不要有一丝顾忌。

就像你说的,只需要张开双臂,忘情的将这梦境拥入怀中,只需要敞开心扉,尽情去享受彼此的浓情蜜意,开心的品尝这夜的迷醉欢愉!

武媚娘心里溢满了快乐轻松,轻启朱唇,抛去了数十年的枷锁,放开了声音清唱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于阿郎同舟……”

媚娘的声音不同于少女清脆,她的声音极赋磁性,悄悄然把人的心神牢牢吸引,沉迷其中。

声音沿着水面飘荡,在这天地寥廓间悠扬飘渺,在这夜晚的群山间回荡。

一叶扁舟,载着星光,载着歌声,载着憧憬和欢快,浮在这苍宇之间。

唱到‘得于阿郎同舟’时,媚娘的双眼已经睁开,满含着炙热和深情,就紧紧地盯在身前这个俊逸不凡的男子,他的眼竟然也如同这湖水一般湛蓝幽深,让她的心为之颤抖,瞳仁闪烁着两点星光,令她不顾一切的沉,迷。

“蒙羞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君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秦毅的吉他开始轻轻拨动,恰到好处的和声伴奏,不会掩盖媚娘的美妙歌声,反而令她的歌声更加动听迷人。

在反复吟唱了数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之后,歌声渐渐停息,只有余音在山谷湖面上缥缈回荡。

武媚娘发自内心的满足,轻轻的笑着,看着秦逸那一脸陶醉痴迷,哈哈的撩起一串湖水洒向秦毅:

“回神了!呵呵,怎样?我的歌声可还听得过?”

“我的乖乖,岂止听得过啊,简直是绕梁三日,不知肉味,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秦毅摇首大赞,说的媚娘欢畅无比。

“咯咯咯,哪有你说的这般好。……该你了,却不曾听你唱过呢!且唱来听听,看看是不是真的跟月娇说的一样,是‘鬼哭狼嚎’一般,咯咯咯……”

秦毅也不擦去脸上的水珠,笑着看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焕发着生机活力,耀眼夺目。

轻轻拨动着琴弦,动情的低唱: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

……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从未走远

……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

秦毅唱的动情,媚娘听得专心却又懵懂。待秦毅一句句跟她解说了之后,媚娘只是靠在秦毅的怀里,静静的闭着眼睛,良久之后才幽幽的问道:

“……三郎,你会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不会离去,对吗?”

“会,我会陪着你,绝不会离你而去!”

……

武媚娘在秦毅怀里挤了挤,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为舒服,满足惬意的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

两人一舟,就这么静静的漂浮在星辉之下。

……

过了许久,秦毅起身将小舟撑到了湖心小岛岸边,一声唿哨,小岛上忽的起了点点烛火。

片刻之后,一条满是由点点红烛照亮的,白纱为毯的小径,上面洒满了鲜花花瓣,从岸边直延伸到了小岛中心的草地上。

那里正有一席白色轻纱笼罩的圆形矮榻。周围密密的点燃着好几圈粗矮的红烛。那一席圆榻便如同天宇间最温暖的宫殿,那是今晚的新房,等候着情,人的眷顾。

隐隐的看见一些人影迅速的从另一边离开小岛上了船,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秦毅笑着将媚娘抱到了小岛上,将她轻轻放在白纱花瓣为毯,点点红烛为栏的小径起点,伸出手递向她:

“来吧,我的媚娘,春宵苦短,与我同赴瑶台吧!”

媚娘这会儿早已抛去了羞怯,只剩下了满足和欢喜,温暖如春,甜蜜如醉,微笑着将手递给秦怡,就任由他牵着自己,沿着黑夜中那一条烛影摇曳的白纱小径,踩着上面洒落的花瓣,一步步走进了中央白纱笼罩的爱巢。

……

静静的相拥,任由秦毅一件件褪去了她的衣衫,在烛火的映照下,她骄傲的向爱人展示着自己美好的胴体。星空为被、芳草为席的白色轻纱笼罩的小小天地里,在柔软的矮榻上,在山峦四野蛙声的奏鸣中,两人坦诚相对,全身心的投入,满含甜蜜的尽情释放着如火的欲,望和激,情……

秦毅贪婪而又温柔的轻轻品尝着女子温润的唇,轻吻着她的脖颈,轻揉着她光滑的后背,胸前的饱满……

媚娘迷醉的眯着眼微张着口,动情的揽着在她胸前吻啜爱抚的男子,疯狂的迎合着他在她身上恣意的驰骋,勇猛的冲击……

一次又一次,纱帘内传出女子忘情的娇,吟,男子纵,情的喘息,直到一声悠长而无法自制的忘情高亢的欢愉声在小岛上响起……

云收雨歇,只剩下一片剧烈的喘息……

没过多久,在两人贪婪而不加节制的互相索取之下,战火一次又一次的燃起,直让星星都害羞的悄悄隐藏了起来,直到天边微微的青光隐去了明月的踪迹……

……

两个坠入爱河的人只顾忘情的欢愉,哪怕到了第二天上午,在甜睡醒来,恢复了一些精力之后,依旧让他们不愿就此终止,甜蜜的相视而笑,接着便再次深情相拥,再赴云雨……

到了近午,秦毅爱怜的看着怀里慵懒娇美的媚娘,一头青丝凌乱的铺洒在洁白的垫褥上,曼妙的身体上激情的潮红还没退去,此时的她已经精疲力尽,再没有了一丝力气。就这样满脸带着疯狂过后的满足欢喜,依偎在他的怀里,悄然睡去。

秦毅轻轻拥着她,看着她,等到她已经睡熟,这才轻轻起身,用洁白的绸缎薄被给她盖好,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在腰间围了白丝锦袍,光着上身撩开帘幕走到小岛岸边,光着身子一跃到了湖水里,畅游清洗一番。然后起身对着远处对岸一声唿哨。

……

媚娘这一觉睡得连梦都没做一个,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舒畅。等她带着饱睡后的潮红和慵懒醒来,刚一睁开眼,一朵带着晶莹水珠的娇艳的芙蓉散发着花香,就充盈了眼帘。

武媚躺着没动,依旧侧躺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朵,然后闭上眼睛,只是嘴角微微上翘,满脸已是笑颜。

又躺了片刻,这才微笑着,够头凑近了芙蓉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后撑着坐起身慵懒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可一眼看见榻边,惊讶的环视四周,就见数不清的鲜红娇艳的鲜花密密的簇拥在身边,整个爱巢内除了中央自己占据的这个圆榻,已经是艳红鲜花的世界。她的脸上的笑颜便越来越是灿烂甜蜜……

帘幕一挑,秦毅探进身来,就一眼看佳人已经醒来,笑了起来: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呵呵,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咯咯咯……当真是好,……三郎,再说,你再接着赞我,你说的,我喜欢听呢。”

“哈哈,那还不简单?不过,我刚烧好了热水,还是先趁着水没冷了先沐浴一番吧,来,让我服侍我的新娘沐浴更衣。”

秦毅说着就来到榻边弯腰抱起她,媚娘笑着揽住了他的脖颈,由他将自己抱起,趟过花海出了帘幕……

……

芳草地上,俩人用了晚餐,沐浴着夕阳,依偎着听四野山林间风吹树叶、湖水轻轻拍打岸边;携手相依,踩着松软的青草缓缓沿着湖岸漫步,看着夕阳的金辉染黄了整个山谷湖面……

直到夕阳尽落,秦毅这才带着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的媚娘乘着马车向着群山之外渭水之滨的长安城驶去……

媚娘知道,皇帝昏迷未醒,自己一日一夜未归,恐怕吴内侍已经担忧惊惧到了极点。

纵然再有多少浓情蜜意的激情想要释放,纵然对这个美丽的山谷小湖再有多少迷恋不舍,可自己这个天后却是不能不回去了。就像三郎所说的:来日方长,他们有整整一生的时间去探寻人世的欢乐。这,只是一个开始……

但是这一夜一日如梦似幻的美好,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俩人的心底,哪怕经历三生三世,千百个轮回,也再也无法忘记……

……

*************************************

PS:谢谢‘汤不元’‘洛兰’‘蔗蔗’的打赏。

呵呵,近一万二大章,亲们满意否?

话说总要有情节过度、伏笔、铺垫的章节啊,怎么能是水章呢,难不成写完老三成人礼就完了不成?洛兰蔗蔗表急表催啊,你俩这急性子,得改!

这章后面老三成人礼跟武姐姐折腾,高难度啊,年龄地位各种差异,这里不能写,那里不能沾,要写出彩来,当真是搓掉了几层头皮。写了删删了改,一千字下来得删掉八百,反复揉搓,折腾的我********。

郑重宣布,名为秋山的本主机超负荷运转,现已彻底崩溃、蓝屏、死机、冒烟儿……

明天请假休整,小章两千字,眼睛已经花了,整个电脑屏幕出现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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