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之地,沧云国,沧澜城。
叶家众多院落中的一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沐浴着落日的余晖,缓缓打着一套极为怪异的拳法。
少年的动作很慢,一拳一脚,仿佛随意所出,率性而为,但一招一式,却又浑然一体,相辅相成。
当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少年也终于收功站定。
嘎吱一声,身后的房门被推开,走出一个略显病态的素衣女子,望着院中的少年,目光中满是慈祥与宠溺。
“寒儿,你练完了?”
那女子莲步轻移,一边帮少年擦拭汗水,一边轻声道。
她年龄不大,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两边脸颊尽管有些苍白,却给人一种温婉淡雅的感觉,而她正是少年叶寒的母亲,廖雪莲。
“娘,你身体不好,应该多歇歇,不要再操心这些了!”
轻轻扶着她的手臂,叶寒脸上露出一丝疲倦,同时还有股浓浓的担忧,动作也格外小心。
见天色还早,两人在墙边椅子上坐下,开始聊起了天。
叶寒很享受这种感觉,和母亲一起拉拉家常,一起聊些生活中的琐事,因为这会让他忘却一切。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心静神明,不再想起这半年遭受的屈辱;不再想起被废除家主之位的父亲;不再想起陷入沉睡中的天书;不再想起至今生死未卜的师傅。
一起吃完晚饭之后,叶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往常一样,稍作休息以后,盘膝坐在床上,他再次开始运转起神影诀,期望能成功修炼出渴望已久的真气。
然而事与愿违,一如既往,神影诀能够正常运转,也能感受到四周灵气的波动,但是当他吸入灵气后,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那些灵气统统消失不见。
叶寒很不甘心,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尝试着,却直到把自己累得浑身大汗,最终也没能修炼出真气来。
“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再也修炼不出来真气?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还要让我活过来?”
十指插进发丝,狠狠地搓动着头皮,叶寒面目显得有些狰狞,整个人状若疯狂。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完全变成了猩红色,就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干涩。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也没人能够回应。渐渐地叶寒心境平复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放下,托住那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嘴角现出一抹深深的苦涩。
“为什么?为什么半年前不让我死了算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也难怪他们说我是废物,现在的我,不能修炼,就算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都做不到。而且再过三个月,就要满十六岁了,到时候如果还不能修炼,不能达到炼气第二层焠骨境的话,自己和母亲,还有秋叶,就要被赶出这间小院,成为他们口中所谓的贱奴,甚至更惨!”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身体孱弱的母亲,还有那个瘦弱而坚挺的秋叶,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真的落到那一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不,不行!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要修炼,我一定要在十六岁之前,重新修炼到焠骨境!”
“就算这老天爷不答应,我也要逆天而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救出父亲,我要母亲无病无忧,我要秋叶永远不再受苦,我要唤醒天书,我要寻找师傅!”
“终有一天,我要这天地,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一切都成为现实,我要这诸天因我而动!”
叶寒紧紧握着拳头,五指深深陷入掌心中,这一刻他仿若九天主宰,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还有霸道和张狂。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穿越者,三年多以前,正在尝试横渡百慕大三角的他,意外发生了穿越,来到这个陌生但充满神秘的世界。
不过很不幸的是,当时他穿越过来的地方,却是名动三界的诸神之地,那里危机重重,乃是无尽岁月之前神魔大战留下的神魔战场,当时就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或许天意如此,随后他意外遭遇两批修士,结果遭遇算计误入绝地,却也因此拜师阑阗,收获天书。
只是绝地终究是绝地,不可能呆在里面一辈子,因而为了将他送到外面的世界,师傅阑阗想尽一切办法,最终成功助他离开绝地,来到了东胜神洲最北的北疆之地。
接着因为巧合,以及某些特殊原因,他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叶家家主之子,只是自身却受了极重的伤势。
由于他的伤势太过严重,叶家家主叶云天,无奈之下私自动用叶家珍藏的一枚赤血丹,最终让他醒了过来。
奈何世事难料,就在他苏醒之际,却意外遭遇刺杀,刚才醒来的他自然无力抵抗,好在叶云天放在他身上的家主令牌,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而杀手也没能逃脱。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因为这个杀手,给原本野心勃勃的大长老找到了一个借口,利用族规规定家主令牌不能离身为由,然后又栽赃嫁祸,说叶云天监守自盗,私吞家族珍藏的五枚赤血丹,趁机废除了叶云天的家主之位,并且罚其禁闭三十年,且五年内赔偿三枚赤血丹。
除此之外,惩罚还规定,若是不能按时偿还赤血丹,每晚一年加十年禁闭,每晚五年加一枚赤血丹。
要知道赤血丹可是二品灵丹,并非普通之物,即便是叶家这么大的家族,这些年也不过才攒了五枚而已,如此严厉的惩罚可以说分明就是想致叶云天于死地。
本来,大长老叶长风,还想找叶寒母子的麻烦,不过还好有二长老叶童求情,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但即便是如此,叶长风派系的一众年轻一辈,却还是千方百计找叶寒的麻烦,尤其得知他病愈后修为尽失,而且还无法修炼之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极尽欺侮。
就在过去的半年里,几乎有一半时间,叶寒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甚至有几次重伤垂死,若非叶云天留下来一些灵丹妙药,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迫不得已,他只能尽量呆在小院里,每天早晚练习传统武术太极拳,夜里修炼师傅阑阗独创的神影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次修炼出真气,重新走上修炼之路。
然而任他百般努力,奇迹从未出现,至今他依旧是那些人口中的废物,依旧只能任由他们欺凌,依旧没办法不让母亲再为他担忧伤心,依旧不能保护秋叶。
不知不觉中,叶寒似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整个人宝相庄严,周身符文流转,隐隐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波动,仿佛化身成了一尊古佛。
时间无声无息中流逝,突然叶寒双手挥动,十指上下翻飞勾结,明显是在勾画一种深奥的符印。
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似乎达到了一种极致,十指几乎完全消失,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残影不断变化,与此同时体表的符文也越来越多,尤其头部位置最为繁复。
一道道莫名的符文,犹如一条条黑色小蛇,不停地在叶寒身上爬动,而且越来越密集,直到完全把他淹没,最终只剩下一个坐着的人形轮廓。
持续了有一刻钟,骤然间风停雨歇,叶寒收回双手,身上的黑色符文瞬间隐没,整个人恢复如初。
然而才一转眼时间,叶寒脸色霍然大变,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仿佛遇到了世间最为恐怖之事,面目一下子变得狰狞异常,原本紧闭的眸子猛然睁开,眼眶中只剩下漆黑瞳仁,没有一丝眼白,两只眼睛就像无尽深渊,隐隐透发出一股魔力,让人不敢直视。
“啊!”“啊!”
惨叫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在房间里响起,也幸好他早先用特殊手段隔绝了声音,不然隔壁廖雪莲听到,恐怕又要一阵担忧,甚至直接冲进房来。
随着时间推移,叶寒脸上的表情愈发痛苦,甚至于身体都开始忍不住颤抖,额头上一滴滴豆大的汗水,跟下雨一般,止不住地哗哗直下。
惨叫渐渐变成了嘶吼,声音已然嘶哑,到了最后,他明显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十指插入发丝中间,不断撕扯着,头皮被抓得鲜血淋漓,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汗水将叶寒染成了一个血人,模样看起来惊恐万分。
夜半时分,叶寒终于安静下来,双眼恢复正常,蹙成一团的眉宇也适时散开,脸上表情逐渐平复。
然而也在此时,异变突生,本来即将苏醒的叶寒,再次合上双眼,身体一动不动,似是老僧入定一样,嘴里不停地喃喃念诵着,可惜却听不清内容。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在叶寒四周,竟是响起了无数佛音禅唱,还有那来自遥远的古老祭祀音,将其完全笼罩在其中。
房外,原本已经暗淡的星空,此刻突然星光璀璨,一颗颗闪耀的明星,好像一枚枚晶莹剔透的钻石,在暗黑的夜幕之上,散发出耀眼的星光。
星空浩瀚无垠,茫茫夜空中,无数星宇被点亮,映照得分外明亮。天河横空,犹如一条光带,延伸至无穷,生生将星空分割成两半,传说中的牛郎织女星,分布在天河两岸,似乎在彼此对视,等待着有朝一日的重逢。
天河以北,北斗七星稳稳坐阵,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一颗都光芒四射,甚至就连隐藏的洞明、隐元二星,北斗九星的最后两颗,也星光璀璨,再次出现在了世人眼中。
北斗七星正上方,有帝星之称的紫薇星,这一刻同样光华大盛,耀眼的星光璀璨夺目,即便在浩瀚星空中,依旧如明星一般,令人无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诸天星耀,一个个古老存在被惊醒,遥望着星空,此时连他们都不能镇定了,迫切想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强大如他们,尽力推演算计,却也无法勘破天机,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如此惊世异变,只能静观其变。
但是就在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因为星空中又出现了一颗新星,光芒之盛直追紫薇帝星,那是气运之星,关乎天下气运,乃是已消失无尽岁月的天府星。
传说中,天府星主掌气运,与紫薇帝星相对,是唯一可与其争锋的存在,而今竟然再次重现。
“诸天星耀,天府现世!自从轮回崩碎,三界运道开始衰落,至今已不知多少年月。今日天府星再现,气运即将重聚,运道必将逆转,看来又是一场浩劫啊!”
“浩劫?我辈修士,本就是逆天而为,浩劫又如何?以我来看,这一世天才辈出,乃是大争之世,无数天骄争雄,当为万古难现的黄金大世!”
“黄金大世又如何?浩劫又如何?轮回破碎,天道有损,长生不可见,纵使苍生屠戮,三界破灭,那又与我有何干系?我长生天尊,此生只为求长生!”
“万古匆匆,只有当下才为真!管他三界浩劫,管他黄金大世,我逍遥老祖,只活当下!”
……
无数神秘存在,争相开口,各自的观点也迥然不同,不过他们所言,也只有他们这等存在听到。
与此同时,三界之内,其他无数强者纷纷现身,甚至不少据传已经作古的存在,都再次出世,各自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夜空,心头大受震动。
不过对于普通人,甚至修为较低的修士而言,星空中的巨变,除非是某些特殊之人,否则根本察觉不到,至多就是觉得星星比往常更亮,却看不出其中的分别。
小院里,叶寒的房间,诸多异象尽数散去,只有他依然静静盘坐着,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已恢复正常。但如果仔细看,很容易发现,他似乎发生了某种蜕变,不仅气质与过去不同,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发生了一些细微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