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回答:“辞了!”
母亲说道:“辞了好,省得我整天担惊受怕,要不是宽城肯定考不上研究生,我也早让他辞了。”
赵红雨笑道:“宽城是我们总队头号乖仔,他哪敢辞职脱这身官衣。”
邵宽城用心吃饭,无甚反应。
赵红雨自从考上了西京大学的研究生,人生即将改写,前途一片光明,所以心情甚好,情绪亢奋。邵宽城避其锋芒,不与斗嘴,以免自取其辱。这天晚上吃完饭,邵宽城在厨房洗碗,忽然门铃大作,往常这个时间,照例很少有人造访。邵宽城走出厨房,看到母亲从院门那边走回屋子,对父亲说了句:“找红雨的。”
邵宽城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被红雨领进她的小屋,然后关了房门。多年以来,那间小屋几乎从无男客,所以那晚邵宽城一家都有些心神不宁。邵宽城虽然如往常一样塞上耳机强化英语,但看得出其实心不在焉。他的父亲也罕见地没看《新闻联播》,母亲则一直在窗前向小屋那边探头探脑。
那个中年男子在小屋里待了半小时左右,离开时邵宽城忍着没有出来观望。红雨刚刚送走客人,关上院门,母亲就按捺不住,走出来主动探问:“来客人啦?谁呀?”在邵宽城父母的习惯上,赵红雨理应和邵宽城一样,没有任何隐私。
红雨表情有些异样,她低头走到邵家门口,抬头迎了邵宽城父母关切的目光,说了让所有人都极为意外的一句。
“我爸爸……找我来了。”
邵宽城的父母愣得说不出话来,邵宽城也摘了耳机,惊异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这天晚上赵红雨睡不着觉,邵宽城一直陪她聊到很晚。赵红雨说她本来以为自己以后如果不要孩子,此生注定再无亲人,从没想到她的生活里还会出现这样一位父亲。更没想到在她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忽然登门造访,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一切——父亲与她死去的母亲怎样相识,怎样相爱,怎样分手,以及父亲后来的行在,和他二十余年的事业与生活……
赵红雨这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名人,是著名的学者和教授。她在母亲的遗物中,曾经看到过父亲的照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照,与她现在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那个学者相比,显得清瘦而又年轻。父亲是西京电视台《唐史讲坛》节目的主讲。这一阵《唐史讲坛》播得正火,赵红雨虽然没怎么看过,但知道里面的万教授家喻户晓。
这个夜晚让赵红雨惊讶得无法入睡,谁能想到在电视上讲唐史的那个人就是母亲旧照里的父亲?电视中的万教授不仅比照片中的父亲发福了不少,而且更加尊贵,更加儒雅,仪态雍容。
那个夜晚邵宽城也难以入睡,在他的习惯上,在他习惯的心理上,赵红雨就应该孤苦零丁!只有他和他的父母,才是赵红雨仅有的亲人;只有这个弹丸小院,才是赵红雨唯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