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也不能够承受的痛楚中，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迷蒙一片。
“若雪。”耳畔的是熟悉的关怀之声，但是，却能够情意的唤醒我神智当中最尖锐的一面。
“胤祥，胤祥。”我推开扶着我的双手“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守在我身畔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梦见他了是么。”身旁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的推拒而离开“梦中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已经见不到了，已经见不到他了。”梦境重现，身体的不适让我放声的哭喊“在我的梦中已经见不到他了，他已经不再来到我的梦中了。我的奢求，即使是梦境也好，想要见到他，想要与他相守的渴望已经没有了。”
“若雪。”四爷捉住我的手臂“十三弟在你的心中，你从未有过片刻的离开他，他与你已经是一体了，不在乎是否是梦中。”
“不是的，我已经不能够看到他的面容了。”我尖叫“是你，为什么是你。我明明爱着的人是胤祥，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梦中。”
“若雪。”四爷拂去我的泪水“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海市蜃楼。”我呢喃“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寄予希望，但是却永远都不能够实现，即使是努力，得到的也只是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幻。只能够生不如死的在希望和绝望当中挣扎，就如同我一般。”
“若雪，在你面前的东西早就已经不是海市蜃楼了。只是你一直都不肯放开。”四爷坐到我的身边“是因为你太过于执着了，不肯去相信，拒绝去相信，固执的将所有的遗憾都拦到自己的身上。”
“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害死胤祥的，是我，是我。”我抽噎着“如果不是我的贪图，如果不是我的不肯低头，如果不是我的容不得半点的瑕疵，十三又怎么会英年早逝，是我的不知足害死了他。”
“十三弟从未如此觉得，你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的决定，就义无反顾。”四爷轻拍我的后背“你与他相知相许，他的这些难道不明白么，为什么一定要死死的将自己束缚在你自己织的网中呢。”
“我不能够明白，我不想要明白。”我闭上眼睛，体会温热的液体划过面颊的感觉“他怎么舍得放下我离开，我们还没有爱够，还有那么多的想要没有实现，怎么可以就这样的阴阳两隔。”
“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的，十三得到的已经足够了。”四爷声音低沉“他是幸运的，他并非不是放下了你，而是不得不顺从本应是他的结局。”
“你怎么还能够这么冷静。”我挣扎着离开四爷的怀抱“他是你的弟弟，是你最疼爱的弟弟。”
“又能够如何，是痛哭，还是随他同去？”四爷将我的身子扶稳“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死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样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当初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与十三不断的彼此错过。”我气喘吁吁的依旧在微弱的挣扎“亏十三还为你卖命了一辈子。每当我下定了决心，每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面对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搅乱一池的春水，让我不断的动摇，不断的希冀，不断的让十三难过痛苦。十三的死，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了么。你以为你就能够称得上一个称职的哥哥了么。”
“我从未说过十三弟的死我没有责任，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四爷用力的将我摁到床上“你的伤，你的痛，我可以明白。你恨我，你怨我，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要到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你的这些自怨自艾才能够结束，要多少的时间才能够你去哀悼，去平复伤痛。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就是十三弟乐于见到的么。你的坚强，你的快乐吸引他，感染他。现在的你，又怎么是那个让十三弟爱恋的若雪。”
四爷的疾言厉色唤醒了我的神志，我无言以对。他说得对，十三离开，我一味的责怪自己，一味的逃避，不去接受这样的现实，不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一点也不像那个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伤痛也要勇敢的面对明天的那个我。
静静的看向四爷的眼睛，清幽深邃，仿佛能够容纳山河一般的宽广。时而沉寂，时而波澜的眸子此刻正牢牢的盯着我，似悲似喜当中是无尽的伤痛。仿佛是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一般的融入到了我的心中。
别看眼，我仰望床定，水蓝色的绸缎因为刚才床铺的震动而轻微的泛起着涟漪，轻轻的蔓延开来，一波一波，慢慢的扩大，渐渐的平静。
我放松身体，将自己陷入床铺当中。抬眼看四爷的面庞，紧皱的眉峰，微有血丝的眼底，紧抿的薄唇。似有沧桑，似有狼狈，却实实在在的能够体会出来曾经的担忧和惊痛。
“对不起。”我已经恢复了平静。
“为了什么。”四爷依旧是紧盯着我。
“让你为我的病担心了。”我回答。
“还有呢？”四爷还是没有放开我。
“以后叫人来照顾我就行了，不用亲自来了。”我又答。
“也许你自己没有说错，你是变了。”四爷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从前的你是不会用这么厚的一层壳来包裹自己的。”
“壳越厚，就表示受到的伤害会越小。”我依然保持着生疏的语气。
“你错了。”四爷缓慢的起身“只是你自己认为的安全而已。有些人，有些事情的面前，依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只要你不去刻意的伤害，就足够我给予自己的安全。”我看着四爷的后背说道。
“你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逃避。”四爷走到桌边，端起一碗不知名的液体走到我的面前“若是真的坚强，那么就喝下去吧，在没有桂花糖的情况下。”
“是什么？”我接过那碗散发着浓郁药味的碗。
“大夫说你风寒入体。”四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深褐色的液体在轻微的晃荡中散发着我最讨厌的味道，还未到面前，已经让人难以忍受，更不用说喝下去的感觉了。
治风寒的药已经不知道喝过多少回了，每一次，总是会有香甜的桂花糖佐味。然而如今，那个微笑着将桂花糖递给我的温润君子已然不在。那些个为了哄我让我吃药的温言软语也都随风逝去。曾几何时也希望过时间可以永远的停止在某些个时候，然而，终究还是因为点点滴滴的执着而放弃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些事情，过了就没有办法弥补。有些话语，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只有命运在不断的轮回，只有伤痛在不断的转换。
因为不珍惜所以失去，因为太渴望所以不满足，因为太在意所以更伤心。要求得多了，心胸就窄了。贪图的多了，得到的就少了。
要用多少的时光，多少的伤痛，多少的沧桑，多少的辛酸才能够成长，才能够明白放下的意义。
慢慢的将药碗举至唇畔，丝丝反胃的感觉随之袭来。闭上眼睛，一口气将所有的药倒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不管身体反映出来的排斥，将五感隔绝在理智之外。我要喝，我能喝，我可以，我必须可以。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我自己做错的事情。
没有能够来得及吞咽的药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衣领上，我依然不管不顾的将最后一滴药吞下喉咙。紧紧的闭上嘴，用力的摁住胃。恶心的感觉徘徊在五脏六腑当中。想要吐的冲动让我捂住了嘴巴，不敢张口，因为知道，只要一张口，喝下去的药就会被我吐出来。
挣扎只见，一颗晶莹的桂花糖来到了我的面前。均匀修长的手指之间是此刻我最需要的东西。将桂花糖抢过来，一口吞下，顿时之间香甜的舒适抚慰了味蕾的难过。
“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少了桂花糖，吃药是这么一件难过的事情。”平复之后，我喘息的说道。
“少的不仅仅是桂花糖而已。”一直冷眼旁观的四爷开口。
“即使是没有桂花糖，我也依旧可以将药喝下去。”我撇了撇嘴角。
“你可以，只不过很痛苦。”四爷点头表示认同。
“那也是我的选择，是我的决定。”我抬头直视四爷“决定了就不后悔，即使后悔也绝对不说。这是我的原则。”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一定要逃避呢。”四爷叹了口气“若雪，承认一样你我皆知的事实不会伤害你多少。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够增加你自己的痛苦么？”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我尖锐的回答“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欢乐地笑，将十三抛诸脑后就是你说的面对么？”
“你凭什么就认定了十三是要让你一辈子背负着痛苦活着的。你怎么就能够肯定他是不希望你快乐的活着的。”四爷也尖锐的回答我“他希望你幸福，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我不想幸福。”我低声说道“我不可以幸福。”
“你不是不想，也不是不可以。你是不敢。”四爷来到了我的身边“你觉得幸福了就对不起十三弟了，所以才将自己束缚起来，用所有的拒绝来阻挡你动摇的心。”
“别说了。”我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一定要想。”四爷转身“你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
四爷离开之后我躺回床上，思绪混乱不堪，就如同麻线一般的没有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恍恍惚惚的觉得昏昏沉沉，看来是伤寒药中掺了令人想要睡觉的成分。既然不能够继续思考，就只能够将自己到托给黑暗，希望休息能够帮助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