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进门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出不妙,虽转身就下令要身后的侍卫止步,却仍是从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看出慢了一步。
那床上衣裳不整依偎一处的正是被一封假信骗出去之后便不知所踪的杨书瑾以及早朝都未见的李愔,心底猛地一沉,酸意顿时翻涌上来。双手作拳一捏走近几步又想起什么,闭着眼舒口气上前拍醒李愔。
“三哥?这是哪……小瑾?!”李愔醒来几乎是跳下床,不掩一脸惊异,李恪此时更加笃定心中想法,他们落进一个圈套。
“先穿上衣服。”李恪捡起椅背上的衣服递给他,走至床另一边想要叫醒杨书瑾,却发现她与李愔情况完全不同,慌忙扶起细细查看,心下大骇。
“小瑾?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
“不是,”李恪出声打断,小心用被子裹住杨书瑾,下意识伸手紧紧揽着人,脑中亦是绕了好几个圈才想起刚才要问的话:“六弟,你怎么会在这?”
“早晨出门忽然觉得头昏,之后便不知了,直至刚刚被三哥叫醒,”李愔匆匆解释,穿好衣裳便急着去看杨书瑾:“小瑾怎么了?”走近才瞅见杨书瑾颈间皆是青紫吻痕,而被褥上竟有一块块血渍,答案不问而知。
“我太大意,”狠狠一拳砸向床栏,李恪说不出的懊悔:“竟让李佑那混球摆了一道!”
“是他?”李愔恍悟过来,看着面色苍白的杨书瑾又心疼又恼火:“老子去杀了他!”
“不要胡闹!”完全遮掩不住心底暴躁的情绪,语气亦是十分暴躁,缓了一缓才道:“事情闹大你让小瑾怎么办,若让父皇知道死的只会是小瑾,李佑就是知晓这点才敢胡作非为。”
“他娘的混蛋家伙!”
“好了,六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以为小瑾是被人绑走,便带了一列羽林军,适才推门而入已有不少人看见,只怕瞒不住悠悠众口,”李恪微微叹气,瞅一眼怀中之人,眼里起了肃杀之气:“看来只有将人全杀了。”
“不成,羽林军势力不小,三哥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万一出了岔子,谁能替小瑾出这口气,”李愔苦笑一声,看着仍旧昏迷不知事的杨书瑾心中拿定主意:“三哥,我顶下一切,便好。”
“胡闹,不用说了,先回去让人看看小瑾。”一口否决他的提议,小心抱起杨书瑾就要走。
“三哥,是我大意害的小瑾这幅……”别过脸吞下喉头的酸意,李愔已然拿定主意:“羽林军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我只要说心存爱慕正欲意图不轨被三哥你撞见,父皇也只会责骂一番削官免职,比起其他后果这没什么大不了,总之,日后问李佑那厮讨回来便是!”
李恪何尝不知这主意的好坏,只是明明是李佑弄出这一切却要叫李愔去承担未免太不甘心:“先回去。”并不曾应,李恪只简短说了一句,随即隔着门吩咐羽林军退出一小段好让周延备下马车。
回到府中也未曾声张,先让萧月竹帮着仔细检查一遍尚未醒来的杨书瑾,这一看李恪几乎没了理智。
“混账,畜生东西!”挥袖竟然掀翻了房中的小圆桌,茶盅碎落一地。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不好……”月竹亦是只看一眼就捂住嘴不停的流眼泪,腕上已成深色的伤痕,雪白瘦弱的身躯中亦是青一块紫一块,而下半身更加不堪,两腿间血迹斑斑,脚踝处又是一道道勒痕,粘着湿帕愣是不知如何清理。
如果,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她出门。
“吩咐人备下热水,我来替她清理,”接过月竹手中湿帕,李恪上前扶起人,沉思片刻又道:“让六弟先回去,叮嘱他不可妄动。”
见萧月竹转身出门李恪才默默叹气,兴许需要告诉杨崇敬,他竟觉得自己无法给予她足够的安慰。
醒来的时候杨书瑾几乎是蹦起来,瞅一眼熟悉的房间抚着胸口道:“啊,果然是做梦,这噩梦太可怕了。”
等扭头看见李恪那张稍稍做楞,面露担忧的脸,以及全身传来的酸痛时,猛的又倒回床上,盯着雕花床顶万分悲催的喃喃:“原来是真的……”
“长安,没事,已经没事了。”
杨书瑾刚睡下的身体又被李恪拉起,紧接着落入一个甚是用力的怀抱,温柔的声音由耳边蕴开。
“李恪,你抱太紧了。”挣扎着由臂弯出来寻找着可供呼吸的空气,用着一贯的口气挤出一张笑脸来。不就是失身嘛,不就是少了一层膜,有什么了不起……
杨书瑾笑的愈发欢快李恪眼中的忧伤就愈发明亮,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样的温柔就像是一直催化剂,盯了许久终是勾着眼泪止不住推开他:“你干什么这幅表情,我又没死……”
“对不起。”话还未完,李恪就已打断,额头抵上前温柔的垂首吻住她双唇,一分一分的动作都像是可以化开水一般。
这个吻简直是在对杨书瑾说他并不在意她是否失身,只同为兄弟那过分相似的唇角仍让杨书瑾下意识的产生抗拒,即便他的舌尖是如此轻柔的绕上来而非李佑那样蛮横粗鲁。
“放开!”
李恪抱的不曾太过用劲,于是杨书瑾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几乎将他推倒在地,有心想要扶他一把,那满腔的眼泪却是先一步掉下来,那抬起的手也就自然而然改为捂住脸庞上肆意的泪水。
她知道自己一贯哭得不好看才会一直都是笑嘻嘻,可这算个什么事,他们兄弟争皇位和她又无关,她不就是想和哥哥在一起,碍到他们你夺我抢了吗!
杨书瑾越想越气,忍不住嚷嚷开,从李佑骂到太子,又从十几年前的莫名穿越骂到整个大唐,李恪也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给她擦眼泪,直到她说累为止。
“李恪,其实,我不在意的,你也不用自责,本来就与你无关。”抽噎着还是挤出这句话,微微勾起唇角看他。
李恪闭眼微沉,似下了决心一般揽住她,身上淡淡的白梅香传来安定的信息,声音亦是沉稳:“长安,我喜欢你,所以你是什么人或变成什么样都不要紧,这句话也绝不会是随便说说。”
“从前我一心只为自己的目的,不知****为何物,直至与长安一同走过这么久,才明白什么叫黄泉碧落死生契阔,我因六弟而不敢表露心思,因杨崇敬而不曾正视这份爱意,而如今,希望没有太迟。”
短短几句话,几十个字却让杨书瑾愣了又楞:“你知道我和哥哥……”
“那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我在与你说出心意,”李恪打断她的问话,叹口气无奈一笑:“该死的,我竟有点紧张。”
“长安,其实我们认识已经很久,或许你并不记得。”
…………
“我尚只有十一岁,那年随母妃去庙中祈福,在鱼塘边见到你问了你名字,你说这座城就是你的名字,说长安是长久的安宁,我一直记得,所以在六叶斋你说出那句话时我便认了出来,或许那时我就已经喜欢你,可却到现在才明白。”
“李恪,你不要开玩笑,我真的没关系,不用你可怜着喜欢。”有些慌忙的推开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恨不得伸出个手摸摸看他是不是发烧。
“你——”无奈一叹气,看着她那笃定自个想法的眼神接下来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就在停顿的一瞬门外传来周延声音:“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李恪眉头一紧,似不甘心此刻忽然卡断,却仍是站起身先朝着杨书瑾宽抚:“总之我绝不是骗你,我也不会比杨崇敬差到哪去。”
杨书瑾看着他扔下两句话然后转身走开,扯着嘴角怎么也笑不出。男人难道都这样,对他好一点就以为是对他有意思,在他面前示弱难道就是离不开他?啊,亏得李恪还是聪明人,怎么也逃不开这一点。
再者,听他这口气好像老早就知道她和杨崇敬之间的事……
为自己这悲催的人生叹口气,抬头看他小心带上门,见着门外周延的表情心跳顿时落了一拍。又是着急又是担忧。
她下意识想要忘了李佑的存在,也就忘了李佑一开始的目的,难不成在她昏迷的时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