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年又是一笑,墨眸一撇,似是刚刚才发现沈阑身后的颜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惊诧地问道:“哟,信毅侯也在啊,真是好巧!”
颜慕冷哼一声,漠然道:“本候也有同感,只是不知方三郎君这是要去向哪里?”
“李太白曾言,‘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虽已入夏,但想来扬州风景也还是值得一观的。”方离年纸扇轻摇,温雅地说道。
他也去扬州?
颜慕眼神一寒,沉沉地看了一眼方离年身后的数名护卫,直觉告诉他,这几人都是绝顶的高手!他心中警惕,偏偏方离年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散公子,自己想扣下他都没有理由。
方离年自是不管他怎么想,折扇一收,走到沈阑身前两步处,双眼亮晶晶地凝着她,微笑道:“夜深露重,娘子可愿意在下在这里同你做个伴?”
“三郎君请自便。”他站的离她有些近,沈阑顶不住这前后夹击的压力,悄悄向一边挪了点儿,客气道。
笑话!她还能拒绝他不成?
反正她无所谓,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别把她拉上就行!
方离年脸上顿时笑意弥漫,他是真的期待能再见到她,也因为有她,接下来的扬州之行似乎也变的没那么无聊了......
“娘子可有用餐?我带了京都有名的香糖果子,咱们去那边坐下吃吧!”方离年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站在沈阑身后,一张脸越来越黑的信毅侯,继续热情地向沈阑释放着融融暖光。
沈阑本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下来。
颜慕看着他俩有说有笑地向火堆边走去,无论是从侧脸还是背影看过去都登对之极,脸彻底黑了!
这死丫头竟然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胆子可真够大的!她难道看不出来方离年对她图谋不轨吗,竟然还不知死活地迎上去?!
“哼,可笑!”独孤慕嘴上不屑,但还是长袖一甩,大步向他二人走去。
夜色渐浓,火堆时不时发出“啪啪”的木柴爆裂声,摇动的火光为席地而坐的三个风姿卓绝的身影添上了一抹迷幻的色彩。
阮娘等人将餐具收好,恭敬地退后,方离年凝着沈阑在火光映衬下愈加水盈盈的眼,柔声道:“娘子这是要去扬州?”
我才不想去扬州呢,可是我能做得了主吗?!
沈阑在心里不高兴地嘀咕了几句,品了口清茶,道:“小女子要去京师汴梁,只是久闻扬州景色怡人,所以顺道去看看。”
颜慕一听十分满意,轻轻一笑,安静地在一边品着酒,火光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狭长美眸中光芒流动,整个人看上去高贵又华美。
方离年的一双美目在他俩之间转了转,微笑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倒是能一直同路了,离年也要回京都,不知沈娘子到京都可有落脚之处,可要离年帮忙?”
“三郎君有心了,阑阑的事情本候自会安排。”颜慕放下酒杯,昂着头漠然地看了方离年一眼,淡淡地说道。
沈阑脸刷地红了,水眸中怒色一闪而过,咬着牙低下了头。
这家伙真是时刻都不忘宣示主权,沈阑突然开始有些担心,如果她果真这样一路与信毅侯同行,到了京都后还能不能自由地开展自己的计划。
方离年一愣,聪明地没有追问,气氛一下子有点沉闷,只有颜慕一人笑眯眯地品着酒,心情很愉快的样子。这两人显然话不投机,不多时便各自散了,沈阑更是一溜烟儿地钻进自己的帐篷,再也没出来。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沈阑这两日太累,梳洗过后倒在被子上便睡着了,阮娘忍不住轻笑一声,走过去帮她盖好被子,自己轻手轻脚地在地上铺上席被,吹灭油灯。
深夜,沈阑是被帐外的喊杀声和马蹄声惊醒的,见外面火光大亮,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她“腾”地坐起。
“娘子!好像有刺客,咱们怎么办啊?!”阮娘吓得两腿直哆嗦,却不敢掀开门帘出去看上一眼。
沈阑皱着眉,披衣而起,从床头的包袱里抽出一柄短刀,向帐门走去,阮娘虽是害怕,但见娘子要出去,还是白着脸紧随其后。
手刚要碰到门帘,一个青衣蒙面人突然闯了进来,沈阑吓得尖叫一声,短刀却准确无误地向那人砍去。
“住手!我是来救你的!”那人沉喝一声,轻巧地躲过了她的一击。
沈阑一愣,击出的身子收势不住,差点摔在地上,幸好那青衣男子拉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稳。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家娘子!”阮娘尖叫一声向那人扑去。
“哼!聒噪!”那人却是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一掌将阮娘劈晕,沈阑还没有回过神,便被他拦腰一抱,甩到肩上,飞驰而去。
沈阑被他颠地差点吐出来,一回头便看到身后混乱的营地上,颜慕的人马正和一群黑衣人相持不下,她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下意识地问道:“你们要杀信毅侯?”
“那不是我们的人。”男子的声音清而正,语气虽不好,但沈阑还是安心了不少。
“那你怎么不救他?”虽然那家伙很讨厌,很无赖,但他有危险,自己总不能就这样跑了吧?
那男子还在快速地奔跑,听了她的话,似是想了一会儿,漠然道:“那信毅侯早有防备,死不了的,再说我只负责救你,别的人关我何事?!”
沈阑这下彻底惊了,慌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却不答,扛着她跑到一辆停放在密林中的马车旁,将她扔了进去,他自己则坐在驭座上,马鞭一抽,马车在夜色中飞奔起来。
沈阑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那人的后背,心里七上八下的。见他还是不说话,忍不住喝道:“你不说你是谁,我就跳车!”
那人微微侧头,一双明亮黑眸轻蔑地撇了她一眼,阴涔涔地说道:“你跳吧,以现在马车行驶的速度,你跳下去小腿就废了!而且你就算跳了我也会把你抓回来,那些刺杀信毅侯的人虽然对你并没有兴趣,但误伤也难免,到时候我把责任一推,反正你受伤也不是我造成的,你只要活着,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好了,你可以跳了!”
......
还跳你个头啊!
沈阑哼了一声别过头,找了个还算舒服的位置坐好,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这个人很明显只是听令行事,问他也没用,不过她知道了有人怕她有危险而救了她,那至少那人是没有恶意的,所以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希望信毅侯也能平安无事。
心弦一松,已好几天没睡过好觉的沈阑竟然真的睡着了。
那青衣男子见她没有动静,回过头见她睡着了微微一愣,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娘子还真够放心的啊!到底是涉世未深,她就不怕自己把她往妓馆一扔,要知道这世道虽然太平昌盛,但相应的,娼妓业也是异常繁华,这撸劫少女卖入妓馆的事还是时有发生的。
马车一路疾驰,在黎明时分终于在一座庄子前停下,那青衣男子跳下车,手一伸,从车厢里将半梦半醒的沈阑拉了下来。
沈阑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刚要呵斥,一抬头却愣住了。
那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拿下了脸上的布巾,露出一张白皙秀美的脸,是的,是秀美!
他身材颀长,肤白且细,唇薄而红,鼻梁挺秀,一双线条优美却泛着冷光的眸子正戏谑地瞅着她,让她在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样粗鲁地拉人下车的动作好像不应该是他做的......
“哼!”那人见她盯着自己的脸发怔,眼神一寒,冷哼一声便拉着她走进庄子。
沈阑这才回过神,顿时冷汗直冒。
天可怜见,她可不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实在是在她的印象里,习武之人都应该是长成江诚那个五大三粗的模样才对!像这人一样长相秀美之人不是应该去读书科举吗?
真是太违和了!太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