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来到太湖水帮的堂口,客套地接受了一席礼拜寒暄,我品了一口太湖水帮帮主亲自为我斟的茶,在主座上移出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挑眉道:“所以,薛帮主是有何要事一定要当面向我禀报?”
白日里那一枝长箭上携带字条。当我把字条从还在颤动的箭尾上取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段盟主贵安。属下幸得银饷案内闻,此等要情,还请盟主夜间移驾敝帮堂口,容属下当面详禀。属下太湖水帮恭候盟主幸临。
重要到必须要当面说的事情。。。。。。
我看着侍立在一边恭敬地赔笑着的太湖水帮现任帮主薛远,一字一句到:“你们倒是好眼力,从我一进的义兴城便认出我来了?”
太湖水帮原是江无邪麾下的白道势力,但做事并不怎么规矩。我刚刚来到中原,便撞上水帮和崆峒袭击青冥教的事,当场便让我俘虏了这两个门派的掌门人好狮子大开口。江无邪原也不怎么待见他们,这一回便让他找了借口,顺势就将水帮崆峒扫地出门了。
崆峒派比较老实,乖乖赔了钱赎回掌门,但失去靠山又欠下巨帐之后面对仇家的反咬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早就从江湖里消失了。而太湖水帮立刻入了黑。道依附常州地界的头头,拥立老帮主的儿子为新帮主,靠着几乎垄断的太湖上的生意倒也重新步上正轨。后来我北上河东路上顺便灭了他们的高层,本以为树倒猢狲散,没想到太湖上的生意总有人要做,他们又以前任帮主的堂弟,前前任当时还被扣在青冥教的老帮主侄儿薛远为首,死灰复燃了起来。在我黑。道大比成功当上黑。道盟主之后,这位新帮主十分有眼力见的立刻依附了我。
嘛。人家都依附我了,那我自然不好意思了只能把人家的叔叔放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薛老帮主前脚踏进义兴城,后脚这位小薛帮主却立刻杀了他自己的叔叔来向我表忠心,还说这个没眼色的东西胆敢冒犯盟主,活该是这个下场。盟主仁慈,但作为属下不能对这种大不敬之事放任不管。
当时觉得这薛远太过凶狠令人不适,但事多繁忙也就冷笑着置之一边了:怕你叔叔回来夺你的权,便先杀了干净。还把由头美其名曰地推到我头上。
也不知道被困在青冥教久许的薛老帮主最后落叶归根回到故乡临死前有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太湖的水天一色。
不过这后来太湖水帮便再没做过被瞄上的出头鸟了,本分地做着该做的事,我也一视同仁地给他们安排了实业,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比起武人,薛远更像是个白净的书生,个子不高,人也瘦弱,和他虎背熊腰的叔父堂兄比起来,说简直像一只小种鸡也不为过。此时的薛远依旧笑的既恭谨又谦逊:“段盟主威仪,属下若是认不出便是罪该万死了。”
顿了顿,又到:“若不是今日之事实在要紧,属下万不敢劳动盟主冒险外出,还请盟主恕罪。”
这马屁拍的有些让我不舒服。我皱了皱眉,道:“既有消息,你便是有功,有何罪之有?”
薛远抱拳一躬身:“多谢盟主海涵。属下得到的要闻便是。。。。。。”
“我要杀了你。”
说着,一对分水峨眉刺便向我咽喉刺来。
哼,就这么点本事就想奈何我?
关雎剑从袖口滑出。然而。。。。。。
心口剧痛。
一口黑血喷出,连带着我直接从主座上滚了下来,浑身抽搐趴在地上别说真气提不上来了,连手都颤抖着握不住剑。
“段锦鳞,受死吧。”瘦弱的白净书生此刻却面目狰狞,放大的五官张牙舞爪笑的猖狂。满世界的呐喊欢呼咒骂,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却只让我觉得天旋地转。
极近距离,兔起鹘落,身中剧毒,避无可避。
“啪。”
四周突然就安静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和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喷涌的血柱,看着地上还骨碌碌兀自滚着的人头。薛远的人头上,他的表情还是那令人厌恶的狰狞猖狂的模样,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便已经去了那个世界。
我抽出袖中的丝绢,擦了擦嘴角的血,擦了擦染血的关雎剑,然后顺手扔出丝绢盖住了薛远那张恶心的脸。
没眼色的东西,真以为自己能砍下我的头。
然后,我拍了拍白袍上的灰尘,恩,很好,没有沾到血,重新坐回主座上继续品茶:“这茶里放的什么呀?鹤顶红?难怪那么甜。”
堂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帮,帮帮帮主死了,快,快。。。。。。”边说着就边摔倒在了地上,倒退着想要往外挪。
眼角却瞥见门口有人背后动作。
茶盏盖子飞出,精准地打断了那人将要发出的烟花筒。
“想向宇文阀求援?呵呵,别傻了,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发出信号弹?”我冷冷笑道,“哦,对了,你们也别想着跑出去求援,我进来时就已经留了些好东西,现在守在门外的那些家伙,只怕都已经不行了吧。”
然后,我站起,微笑,裣衽为礼:“太湖水帮,犯上作乱,多行不义。谋逆背叛,屡教不改。实不能纵其危害武林,今日于此,由我段锦鳞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关雎剑一道明艳华光夭矫而起,转瞬之间,前排之人都已被我切成两半。血红如幕,于夜色华堂之中很是诡异,而更令人恐怖的是由于剑气太锋利,那些尸体的下半身依然直立着。然后便充斥着后排某些人被同僚上半身断尸撞到的尖叫。
场面一片混乱。
“怕什么,别自乱阵脚。”却是先前角落里想要偷偷给宇文阀放烟花弹的那人厉声发话了,“这里是我们太湖水帮的地盘,而那贱人只有一个人,你们不想给薛帮主报仇吗?七大弟子何在?缥缈阵伺候。”
我皱了皱眉,此人倒是一眼识破我的战术,本想先唬住他们的,这下倒是让人给点破了。七大弟子围攻而来。再厉害的人一但陷入别人的阵势之中都会处于绝对劣势,更何况太湖水帮能多年垄断太湖上的生意,黑白两道都没人敢跟他争,一定自有他的道理,我怎能乖乖被围?
短剑轻拍,身形骤动,忽然之间便出现在一人身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咽喉处便已开出红色的花。
一个。
他最近一人已向我扑来。我一脚将那人尸体踢过去,他为避同伴尸体一滞,关雎剑便已紧随其后刺中他心脏。
两个。
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已经离我很近了。我平地一矮错过刀锋,双手扣上那两人手腕动脉。方才喝茶时被我用内力凝聚在指尖的剧毒便进入了他们的动脉。
三个,四个。
两具尸体的后方,一人跃起劈下,却扑了个空。那两句尸体挡了他的视线,他没发现我已溜走。然而此时我已出现在他的身后,照着他后颈要害就是一剑。
五个。
第六人此刻正向我背后空门砍来。
你以为你是螳螂身后的黄雀么?
一脚踢起地上薛远的分水峨眉刺,头也不回地向后踢去。我不知道有没有打中要害,但是,身后那人一声惨叫。
薛远这样的人,他的武器上怎么可能没毒?他的武器上怎么可能没见血封喉的剧毒?
第六个。
利刃破空之声。十余支飞羽箭从不同角度直向我袭来。这也是有毒的吧。然而,我迎着暗器,灵巧地躲避或打落,瞬间便已至使暗器之人的身前。他脸上有一丝惊慌,关雎剑插入他胸口直至没柄。
第七个。
然而,我却看到那人嘴角轻轻勾起。还不由得我反应,他迅速地抓向我的手。然后。。。。。。
“乓。”自爆。
千钧一发之际,我终究没有被他抓住,然而巨大暴风的冲击依旧将我打出老远,纵然运了真气护体,仍然吐血。关雎剑也在暴风中脱手。“刷。”紧接着手脚一紧,霍地被拉开。
大事不好。
我。手脚。被。铁链。锁住了。
待暴风的灰尘散去,我算是看了个清楚。太湖水帮的人几乎毫发无伤,平地升起许多掩体,护住了他们。所谓七大弟子,不过是死士;所谓缥缈阵,不过是放个钩子。这帮家伙还真是处心积虑啊,我居然被骗了。
然而现在恼恨是没有用了。我得赶紧脱身。
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站起来,冷笑道:“段盟主,剑王失了剑,你说,该怎么办呢?”然后他也不再多话,只说道:“段锦鳞,我也算让你死个明白,宇文化及并不重视我们,只拿我们当炮灰。没办法,我们也只好献上你的首级来换取重用,换取生存了。你要是死了做鬼,可别怨我们,要找也找宇文化及去。”
说着一个手势,几十张弩床机关对准了我:“段盟主,再见了。”
“刷。”万箭奔袭而来。眼看着已到近前。
我立起双掌。
万箭停滞,落地。
我听见那人有些惊讶有些恼恨的声音:“来人,一起冲上去,拿剑砍死她。”
风来掌太不熟练,刚刚那一下真力难继。为今之计只有先拿到剑,只要关雎剑在手,便毫无疑问是我的胜利。指尖勉强够到袖口,拿出霹雳雷火弹。
“呵呵。”
忽然间,房梁上一串华丽而琳琅的笑声让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澄净了起来。
梁上银衣公子歪着脑袋笑意盎然,两条腿还在夸张地晃来晃去。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他一定很高兴。
这似曾相识的出场方式。。。。。。江无邪,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创意么。。。。。。
招牌式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笑脸,灿亮的眼睛里却流淌出明媚的戏谑:“怎么,就这点本事了么?”说着手里也没停,束缚住我的铁链无声而断。
几乎是一瞬间,我已移了出去捡起了我的关雎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来吗?被人知道我堂堂黑。道盟主清理门户还要白道来帮忙,我多丢人。”
“是是,段盟主你说的对。”江无邪似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只要把这里的人都杀光,别人不就不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