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鳞,那你,可有何人要推荐?”
我恭敬行礼:“儿臣初来乍到,从未真正入过朝廷,根本就不认识几个朝中大臣,何来举荐之说?但宇文丞相既提及在皇族之中选定钦使,倒让儿臣能说上几句话。”
“哦?锦鳞但说无妨。”
“敢问父皇,皇亲之中,哪位王爷的封地与山东军最近邻,时常能有往来?”
“自然是齐王,他的封地便是齐鲁山东。”
“哦。”我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儿臣认为齐王就很适合。齐王乃父皇嫡子,也已有些年纪,想必经验也充足,况且齐王封地便在山东,想必与山东军也有些交集,何不让齐王前去解决此事?”
不知为何,说完了我好像觉得四周特别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了,靠山王和宇文化及的脸色,好想也有点不怎么正常。
好在父皇这一次没有沉默太久:“锦鳞,朕之前就想问你,朕听说,你已改换了江都城的巡防制度,把一半的人手交给了韦挺?”
好在父皇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稍稍有些放心:“是的,父皇。在这次江都城凶杀案后,儿臣确认为巡防营的编排存在漏洞,故而进行了微调。儿臣办事确实完全在儿臣权限之内,并无逾矩行为,还请父皇明察。”
“是你自己找的韦挺?还是有人向你举荐?你可知韦挺是齐王的大舅子?”
任用韦挺之事,本就是我存了私心要帮助二王兄的,而且韦挺这个人我也着人调查过,品行能力虽算不上是最为出众,但也还过得去。而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好如何应对了。我皱了皱眉眉,正经道:“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儿臣认为能者为之,和韦挺是谁的大舅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御书房里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然后一片寂静之中,高高皇阙上,突然就传来了微笑之声,突兀得甚至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皇座之上,那团耀眼的明黄色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微笑着的声音:“锦鳞,你这是要伙同杨暕谋反么?”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隐约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可是一瞬间袭来的强大威压,让正面面对他的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息怒,锦鳞初来,她不知道。。。。。。”连着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一起跪下了,靠山王那样勇冠三军的存在,竟然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无论靠山王是否虚情假意,父皇却并不买他老人家的帐,我不敢抬头看他,只听到那声音冷冷的:“锦鳞,你真是好能耐啊,先是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现在又和那个不肖子杨暕沆瀣一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啊,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等不到朕善终了要来抢朕的江山么。”
语气越来越强,说道最后的时候,那一盅热茶就滚下来了。我没敢躲,精致的白瓷茶盏砸在我肩头碎裂,夏日里我只着了一件湖绣百褶裙,整个手臂被烫到麻木,脸上也有痛感,不知是烫伤还是被碎瓷溅到挂了彩。
心里委屈,却越发低下头不敢妄动。
我这真是遭的什么虐啊,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啊。本想着父皇与二王兄之间关系再怎么僵,总还是父子,就算是二王兄如何如何胡闹惹的父皇怎样不高兴,就算那元氏妇的事情有多荒唐造成了多差的风评,终究都只能算是一个皇子的恃宠而骄。况且父皇不喜二王兄已形于色,二王兄并未也没有办法和什么边将重臣结交,按说无论如何都犯不上皇子谋逆的忌讳,怎么我还没说几句,就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了?
御书房里很安静,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我一动不敢动,第一次看到父皇发那么大的火。龙颜震怒,天子威严,强大的气场让我抬不起头。
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舞袖宫中我还笑杨侑对他的态度恭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母后。宫中听她教诲时我还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只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既是父子,也是君臣,这句话有多么的沉重。
黏湿的茶水腻在身上,痛感却已麻木,父皇的气场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甚至逼的我感觉自己是在发抖。
丢人现眼,简直丢人现眼,江湖上黑。道的盟主段锦鳞,居然也会跪在人前发抖。
“逆子,逆子,那个使用厌胜之术的逆子。。。。。。你们,哼,你们一个个都。。。。。。”父皇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厌胜之术。。。。。。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啊。真是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嫁祸的吧,也难为了父皇真的相信。
“父皇。。。。。。我。。。。。。”好不容易在那样强烈的威压下,勉强吐出几个字,气若游丝,声音轻的连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
然后,就已经忘记了那天我是怎么从御书房里战战兢兢地全身而退的了。
总之第二天一早,高公公就来传父皇圣旨,命我今日之内查清江都城谋杀案的所有事项,明天一早出发前往山东解决山东军啸营一事。待我立功而还便行册封。
我冷笑着接下圣旨,哼,真是所有的破事儿都凑到一块儿去了。最可气的还是,说什么火龙车落入伏虎军之手给山东军带来惊吓本来就完全是我的过失,为此,竟然真的不给我一兵一卒,想要一毛不拔地完全靠我的江湖势力解决。这一回我不仅师出无名,所有的开销都还要自掏腰包。父皇,你造大运河那么奢侈的手笔,对别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小气。
我跪在地上,感觉今日的青瓷砖特别的冷。
“殿下,谢恩吧。”和着看我被驱逐出权力中心一副失了宠的样子,高怀瑾是态度也傲慢了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的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说你们是狗奴才,还真有够狗眼看人低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把高怀瑾骂了无数遍,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只冷冷地让画屏好生把他送走了。
二王兄听说我冒犯了父皇之后,几次亲自赶来,都让我差人给挡了回去。倒不是生他的气,只是父皇已不满我与他的交情,何必再多生事端触怒龙颜。我大不了一走了之,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可是二王兄,身家性命和前程,可都在这深宫之中啊。
然后又不由得嘲笑自己了,当真是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么?若当真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日也真是够忙的,青冥教一边忙碌着江都城凶杀案的善后盘查,一边又紧张地为我制定行装部署。当然,对于此行的战术我是完全不考量的。既然朝廷没有派给我人手,山东军也没法动,那就稍稍改变一下计划,让青冥教河东分舵的侯君集他们把火龙车从伏虎军手上抢下来不就行了。具体战术问题,这点我还是很信任侯君集的。而父皇那边会怎么想,我可已经没有心情管了。
天亮的时候我总算是赶出了奏章,封好了交给我宫里的小太监让他送呈父皇。然后,便依照圣旨出江都城了。
赶早的出发,然而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出所料地遇见了特地赶来截我的二王兄。
朝阳里,他单骑而来,金黄色的晨曦洒上他一身漆黑的骑装。
“你躲我躲的严实,这下可总算让我逮到了。”他笑着策马而来与我并肩骑行,“你竟然是单骑赴任啊,这么寒酸。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嘛。”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你装生气真是装的一点也不像。”然后二王兄收了笑意,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真是连累了你。”
我勒马停下:“二王兄真是和我生分了。我既已决定助你,又何来连累之说。只可惜这次未能成功助二王兄一臂之力,二王兄若信我,锦鳞愿意代劳解决山东之事。”
“锦鳞,你知道我来送行并不是为了这个。”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已触怒父皇,不适合再与我交往频繁。山东之事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要做一个帅气的哥哥,怎么能总是依靠妹妹呢。”
二王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顽劣不化,怎么可能去做什么厌胜之术。。。。。。
他又一次按上我的头:“我的妹妹,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