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一路无语地随着人流走入会场,宴会厅大得惊人,婚礼大摆一百桌竟然仍显得游刃有余。
叶父曾是政坛的实权人物,如今年迈在家养老,但他几个门生和义子仍在当今政坛上叱咤风云,固其在政坛上的影响力仍不容小视。他酷爱书画,从中式山水画到西方油画,家中藏品无数,老来得子更是让他对独子叶寻宠溺有加,这次婚宴现场的装饰画,皆为叶老的真品馆藏。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而前来道贺的贵客里又多得是火眼金睛,一场婚宴还未开始就已显示出其气派非凡。
在这种排场的婚宴中,左伊竟然被安排到了主桌,也难怪她一落座,就收到周围投来的很多打量视线。
左伊知道自己肯定被别人当成哪家豪门贵族的千金了,但又不好开口解释,只能淡淡地微笑着回应。
这时她旁边坐下了一个年轻人,他冲左伊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小姐,以前好像没见过?”
左伊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还会遇到搭讪,正要回话,一转头就看到展扬正铁着一张脸出现在那个年轻人身后。
那个倒霉蛋显然也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忙转头去看。
“啊展少!”他急急地站起来,看看展扬又看看左伊,瞬间明白了,然后脸上五颜六色地甚是好看。
“你走错位子了。”展扬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方明显是被震慑到了,愣了半饷后立马开始讪讪地陪着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了。
展扬入座后环视一圈,那些打量着左伊的视线立刻被清理一空。
左伊:“这样不要紧吗?人家肯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展扬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盯了左伊的脸一会儿,问道:“做过脸了?”
左伊:“做了SPA,顺便做了个脸部护理。”
上一次两人那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似乎真的要追述到很久很久以前了,左伊不免有些感慨,两人其实从来都不是仇人,如果能一直这样,就算做做普通朋友也不错啊。
展扬似乎也在怀念着什么,他笑了一下,然后勾起食指把左伊的脸拨过来左左右右地看,突然说道:“今天这种场合,你应该化点妆才好。”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算了,也无所谓,其实这样也不错。”
左伊:“?”
叶寻的婚礼请到了BTV的名嘴来做司仪,还有著名公关公司全程把关,整个场面环环紧扣,既煽情,又特别,可比春节联欢晚会要好看多了。
旁边的展扬不知何时已经离席,许久都没有回来。左伊也没多留意,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听着台上的真情告白,眼睛则瞄到了满场飞奔的程默。
程默也看到了左伊,然后马上指手划脚地比划着什么,左伊权当MOMO在冲她打招呼,也愉快地向她招招手。然后她就看到程默急冲冲地想走过来,然后又被两个更急的同事拉走了。
左伊一头雾水,但没容她多想,大厅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几束聚光灯打在叶寻身上,台上又有了新节目。
“我叶寻,今晚成为了全世界最最幸运的男人,我庆幸自已娶到这样一位美丽宽容,能时刻带给我快乐的女子做我的妻子,这世上没一个人能够包容我那么多的缺点,我的任性,我的自私,我的喜怒无常——只有你。
后悔没能早点遇到你。今日之前,我已虚度三十年华,还只能算是个没长大的男孩,而从今天开始,我将担负起作为一个男人的全部责任,守护着你,陪伴着你,我此生所余所有的时间都将与你共度,不离不弃,直到白头,我的妻子!”
边上的新娘早就泣不成声,叶寻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当然这样的幸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可是至少,我想把这份幸运分享给另一个人,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最敬爱的大哥,他是所有人心中的楷模,也是所有女孩梦中的王子。”
叶寻顿了顿,“成熟稳重,才华横溢,这些赞美之词似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制。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爱得痴狂却不善用言辞来表达,付出再多却得到误会重重。
为何相爱却不能相守,相知又不能相遇,我为他不平,希望他也能获得如我这般的幸福。
接下来,我就把舞台交给他,看他能否力挽狂澜,抱得美人归!”
在众人的讶异中,灯光一转,定格在舞台的另一个角落,聚光灯下,展扬拿着话筒静静地站在那边。
场面一下子就沸腾了,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样一场婚礼中竟然还有另一场告白,而且主角竟然是展扬,那个万众瞩目,但行事却一直让人捉摸不定的展扬?!一时间起哄叫好声不断,大家四处打量,都好奇那个能被展大少看上的幸运女孩到底是谁。
幸好由于场景设置的关系,台下的光线很暗,左伊才得以继续躲在黑暗中躲避众人的视线,她现下脑中乱哄哄一片,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惊得手足无措。
她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程默手舞足蹈在说些什么了,也终于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从叶寻邀请她来参加婚礼起就全部设计好的请君入瓮的圈套。
可是已经太晚了。
灯光下的展扬将视线投过来,即使台下一片黑暗他还是能准确定位到左伊的位置,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如同有魔力一般,左伊甚至没法将视线移开。
“当我开始思考结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脑中能想到的……就只有你而已。人生的路途并不太长,我希望在这条路上有你的陪伴,我希望能与你同行。
所以,左伊,嫁给我吧。
……不管你答应与否,我展扬此生,都不会再向第二个人求婚!”
这种突如其来的场面太感人,这段告白的杀伤力又过于强大,而两人之前又是真的爱过,左伊第一时间就留下眼泪来,完全控制不住。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未对她讲过类似的动人语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专横,霸道,不知浪漫为何物。
可是今天,他却做出了改变,用一场任何女人都会动容的求婚告白。
左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场面震撼的,还是被展扬感动的,反正这一刻她犹豫了,是真的犹豫了。
台上的展扬缓缓下跪,最后单膝着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拇指一拨,盖子就弹了起来,灯光下钻石的闪光隔了老远都亮得晃眼。
左伊倒抽一口气,本能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突兀地震动起来,她过了许久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时间……应该是汤少成的电话!汤少成……左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可是……这并不能帮她解决这个进退维谷的困境!
“嫁给我!”展扬沉声说道。
整个场面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在聆听,左伊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给力,还有口袋里的手机百折不挠地呜呜震动声。
聚光灯分了一束出来在宾客席中旋转,场面渐渐变得热烈起来,一时间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最后那束乱转的灯光啪地打在左伊身上定住了,她被刺眼的灯光照得一下子睁不开眼。
“好了,那位幸亏的女孩终于出现了!”司仪适时地鼓起劲来。
宾客席间,不知是谁最先开了这个头,开始有节奏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声音变得更加响亮,左伊甚至觉得整个场中上千号人都在整齐划一地起哄。
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在周围的人群拉拉扯扯推推嚷嚷间,推到了前台。
左伊愣愣地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展扬,对方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这种眼神太过犀利,直射心底,让她一下子清醒不少。
不行,绝不可以当众拒绝他,在这种场合下让他失了面子,不知道会引来多么疯狂的报复。
可是要先答应下来吗?可是他和展扬间的本质矛盾从未解决,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有了汤少成!
左伊想到汤少成,心都开始痛了,为了她,这个天之骄子莫名卷进了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麻烦中,而且,在可知的将来,各种麻烦还会继续伴随着他。而作为矛盾源头的她,现在竟然正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同出行,并且还在犹豫着是否要答应这次求婚?
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毛毛躁躁就赶来北京了,她过于乐观地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以为这次冒险可以侥幸地换来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对手过于强大,且有备而来,而她却是孤军奋战主动权尽失。
左伊久久没有答复,台下的人群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有人已经开始叫道:“快答应呀!”
展扬双眼微眯,眼神深邃而危险,左伊望进去,一眼看不到底。她的双腿有些发软,双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在一片哗然中软软地倒在地上。
“左伊!!”
展扬大吼一声,第一时间起身冲上来把她横抱起来,脸上的焦虑溢于言表。
台下不明真相的宾客纷纷站起来伸长了脖子观望,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展扬咆哮道“让开!”,抱着左伊冲出人群。司仪也急忙站出来解围:“啊呀,看来我们这位幸运的女孩激动过度直接昏倒了,大家请稍安勿躁,我们的婚礼仪式继续进行。”
展扬大刀阔斧,直奔后台化妆间,一脚踹开大门,厚重的大门在墙上撞了一下后弹回来重重关上,将外面的喧闹的彻底隔离。叶寻他们串好词之后就匆匆过来换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他诧异地上来询问。
“怎么了?我服了你们了,这都能出事?!”
展扬白了他一眼,把视线重新移回左伊身上,冷冷地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装了。”
左伊睁开眼,清明一片,哪里还有一丝昏厥的迹象。她从展扬的怀中挣脱出来,找了张椅子坐下,别开眼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