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之行,没有艳遇。
她们手拉着手漫步在丽江古城,晚上则把客栈的单人床拼在一起,然后相拥而眠。
左伊知道,程默其实很苦闷,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放得开,对Z先生,程默是动了真感情的。
“MOMO……”
“恩?”
“如果你是男人就好了,我们两个正好可以凑合成一双。”
“靠,凭什么姐得做男人啊,我宁可做躺下来享受的那个。”
“靠!”
有时候她们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泡吧,然后比谁被搭讪的次数多。遇到难缠的主,她们就抱在一起,一同转过身说:“其实……我们是拉拉。”然后在那个倒霉男人黑着脸离开后,捶着桌子猛笑。
更多时候,她们会七拐八拐地去一些冷僻的巷子里寻找惊喜,有时会一无所获地回来,有时则能喝上一杯地道的梅子酒,然后围着火炉边取暖边听流浪的艺人拨弄吉他。
无聊的时候,她们就待在客栈里一张一张地翻阅留言板上的便利贴,然后评头论足。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上被她们写满了各种吐槽语,贴得满客栈都是。
两个人肆无忌惮地肆意妄为,心中的委屈,生活中的不如意,慢慢排解干净。
“这才是生活啊。”左伊感慨。
“这真******才是生活!”程默紧跟着喊道。
左伊的旅程还远没有结束。几天后,她来到泸沽湖,帮里格一家苏州人开的客栈做义工。
曾经有人说过,全中国现在只剩下两块处女地,一处是九寨沟,另一处则是泸沽湖。九寨沟如今已经完全商业化,再也找不回昔日的惊艳,而泸沽湖,由于交通的不便利竟然幸存了下来,依然维持着那原始的姿态。多少看遍风景的老驴,来到这里,然后驻足不前再也不愿离开,于是就有了泸沽湖沿岸鳞次栉比的各色客栈。
说是义工,左伊其实悠闲得很,每天上网去各大论坛为这家小客栈打广告,开个淘宝店铺回答各式各样的提问,然后就是陪住客们侃大山介绍这里的各项娱乐活动。有时候得到老板娘的特许,还可以给初来乍到的住客当导游,一起出去玩。
天气好的日子,可以雇一条手划小船,摩梭族的帅气小伙儿会带你泛舟湖上。湖水碧蓝,那是清亮透彻到了极致才会倒映出的天空的颜色。成千上万来这里越冬的红嘴鸥则会跟随在你的小船旁边,叽叽喳喳地乞食,一点都不怕生。左伊每次都会带上一包面包屑,随手往空中一撒,然后惊起整个湖面的沸腾。
旅途从来都不会无聊,划船的小伙子会跟你讲述他们民族的故事,特别是走婚的趣事儿。
这里是世上唯一的女儿国,男不娶女不嫁。男女在聚会上看对眼了,晚上女子就会为男子留一扇窗,让男子不声不响地爬进她的闺房。男子进房后会把帽子挂在窗口示意里面两人正在“约会”,谢绝打扰。然后第二天男子必须赶在女方祖母起床前开溜,否则就是对长辈不尊。
男女即使有了后代,也不能一起生活,后代完全由女方家庭养育,但是会举行仪式向族里交代一下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这个民族岂不是千百年来都靠这种一夜情的方式在传宗接代?” 程默在电话那头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程默在丽江待了一周后就急冲冲赶回去入职,没能看到泸沽湖的风景,左伊很为她惋惜。
极少的时候,左伊会带着客栈里的客人,一起去扎西大叔的马场骑马。扎西大叔是整个泸沽湖的名人,有摩梭头号帅哥之美称。他的扎西客栈毫无疑问是里格人气最旺的客栈,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慕名而来,马场则在更偏远的地方,距离里格还有一小时的车程。
马场大得奢侈,一个小型湖泊,外加湖周围的一圈山头,都是扎西大叔的私人领地,大叔把这个湖叫做月亮湖,训练有素的矮脚马们会载着游客很自觉地沿着月亮湖溜达,完全不需要马夫的牵引。
左伊的坐骑正好是头马,身形相对高大些,得意洋洋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左伊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看着那马儿的得意小样儿不由玩性大起,她两只脚紧紧踩着马镫蹲好马步,拽着缰绳重心前移,然后拿鞭子往后一抽,身下的马扬起了前蹄,立刻撒着丫子狂奔起来。头马一跑,后面的马全都跟着狂奔,一时间惊呼叫骂声不断。
一行马队时而临湖奔跑——左伊可以看见自己在湖中策马奔腾的倒影,时而又钻进山林中,两侧的树木刷刷地倒退。这爽快的感觉绝不是在都市的马场溜圈儿能够比拟的,渐渐竟有了策马啸西风的快意,左伊心中也是豪气顿起。
后面的怒骂声逐渐变成了爽快的大笑,左伊嬉笑着回头,看到一张张满溢着兴奋的笑脸。
大家骑完马后进了扎西大叔的私宅,围坐在火炉边上聊天。
“二十万。”大叔一边拨弄炭火,一边不无得意地举起两根手指头,几年前他花了二十万就把这一大片地都买了下来,有山有水,人间仙境。这让他们这些从二十万连个首付都付不起的大城市来客纷纷表示情何以堪。
大叔指着墙上挂着的各式皮毛,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早年打猎得来的,左伊甚至从里面找到了一头麋鹿,也就是四不像。
“这些再也没有喽!”大叔摇着头感慨。
天色眼看着就要暗下来,扎西大叔亲自开车送他们回里格的客栈。一路沿着泸沽湖边开回去,正好途经杨二车娜姆的私宅。
“咦?杨二在家?”扎西大叔高兴地叫了一声,也没征求满车乘客的意见,靠边一停,就下车往湖滩上走。众人好奇心起也纷纷跟了过去,果然看到杨二车纳姆一家子在门口的湖滩上搭了烧烤架子,一边吃烧烤一边喝啤酒。湖边炊烟袅袅,欢声笑语连连,好不惬意。
杨二和扎西,这两个泸沽湖边上最有名的人,明显非常熟络。扎西大叔非常自来熟地就开了瓶啤酒和杨二对饮起来,聊得热火朝天。
杨二车娜姆是谁,名人那!众人纷纷掏出相机要求与她合影。
杨二留着她标志性的中分长发,穿红戴绿,却和电视上给人的恶俗全然不同。没有那种犀利古怪搏出位,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豪爽不做作。在这里,她是地位崇高的祖母,是把泸沽湖展现给世界的使者,毫无疑问是所有摩梭族人尊敬崇拜的对象。
“杨二其实人很不错,她真不应该去当那些选修节目的评委的。”大叔嘴上叼着烟,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所有人都误解她了。”
不出去玩的日子,左伊在客栈中一边打杂,一边进行着毕业论文的写作。
导师不是嫌弃她没有建模没有调研数据吗,很好,她把之前退回来的那篇研究房地产市场资金链的论文重新润色加工,引入一百多个变量,建立系统动力学模型进行仿真研究。那真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啊,左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调试模型,眼前就像骇客帝国那样在流淌着数据流,笔记本的CPU跑得都快冒烟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你好,我是沈书杰。”
左伊“啊”地叫了一声,一下子从骇客帝国蹦回现实世界。
“呃,您已经康复了吗?”
“我也希望能快些好起来呢,可惜事与愿违,还全身石膏在床上挺尸呢。”沈书杰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没有一般年轻明星的焦躁和目空一切,“不过今天一只手能活动了,所以想到给救命恩人打个电话以表感谢。”
沈书杰当然不可能有左伊的电话,所以他肯定是通过L公司特意打探的,作为一个当红明星,能有这样的感恩之心,还是在躺在病床上半身不遂的情况下,左伊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决定果断转粉。
左伊脸红红,温声温气地回答:“呃,不用谢不用谢,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可能就不会伤得那么重了。”
那边沉默了会儿,然后用带着怀念的声音说道:“是啊,能早点就好了,我的助理可能也能活下来了。”
“呃,抱歉。”
“我刚出道的时候她就是我助理了,跟了我八年了。”对方喃喃地说道。
左伊的情绪也不由被他感染,变得难受起来。
“对了,左伊,不如你来当我助理吧。”
“哈?”左伊有些跟不上对方跳跃的思维。
“你的年薪大概多少?”
对方说得还挺认真的样子。左伊哭笑不得,原原本本地回答:“转正后大概年薪二十万吧,每年有一定幅度的加薪,五年后进入管理层的话应该能达到五十万以上,当然,是税前。”
“呃,你还真是贵啊。我们经纪公司似乎请不起那么大牌的助理……”
左伊哈哈笑,发现这个大明星其实还蛮可爱的。
“……好吧,看来得等我以后自立门户开工作室才能请得起你了。”对方很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我是你们L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哦,以后我的Case,我会向你们公司要求由你来跟进。”
左伊满口答应,笑答:“好啊我求之不得,说不定混个脸熟我也能成为半个时尚界人士呢。”
然后电话那头的沈书杰似乎被人强行收走了手机,左伊听到他在不满地嚷嚷,然后还有女人的呵斥声,说什么“刚能动条胳膊你就不消停”什么的,应该是经纪人。
左伊暗自发笑。
她想到不久前,她和汤少成这两个唯邪恶论者,还一致认定沈书杰其人必定精于算计滴水不露,如今看来,人家可能确实只是个脾气温和的大男孩儿。其实想想也是,在那个暗潮涌动的演艺界,或许这样温和善良的存在就是一股清新之风,显得足够特别。毕竟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向往着阳光,本能地向着温暖的事物靠拢的。也许,这就是沈书杰能红的理由。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个阴谋论者的呢?左伊相信自己仍然是善良的,只是不会再单纯美好地相信周围一切都是善意的,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去分析周边的一切,想为自己在竞争中获得一个占优的位置。这样的自己,其实真的活得很累。
左伊想到在那些天雷滚滚的的言情小说和韩剧中,各种温柔多金的完美男人总是会前赴后继地无视聪明美丽攻于心计的女二,为争夺平凡善良或圣母或小白的女主拼得你死我活。左伊一直认为那些瞪着无辜的眼睛成天给人添麻烦的女主们简直是脑袋被门夹了,可恶至极,凭什么她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一切!而那些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伤害的苦逼女主们则从来不会从自身找原因,再次碰到陷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仿佛有永远挥霍不完的善良似的。
但也许,这样的女孩儿,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自己快乐,周围的人也快乐。因为单纯,所以可爱,所以特别,所以我见犹怜,就算犯了错做了傻事儿周围的人也都统统包容。
而如同程默,如同Sara,如同左伊自己,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儿,则是绝不允许犯错的,因为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无时无刻,并且绝对谈不上善意。
所以,每一次选择,都要步步为营,每一次努力,都要把自己逼到极致。她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一旦软弱,便是惨败,战斗,似乎已经成为她们的唯一选择。
生生不息,战斗不止。左伊的目光定格在了窗外——两只红嘴鸥为了争食在天空中翻滚着打了起来。